1950年代初的深圳镇。
深圳民乐戏院,今天很少人会知道它的名字。然而在1949年之前,它是深圳墟的标志性建筑、文化生活的中心,还是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见证者。
01
四十年前,今天的罗湖区人民北路还是一条羊肠小道,两边是一片种蔬菜红薯的旱地。1948年春,张氏族人在这片农田上建起了一家戏院——民乐戏院。
民乐戏院可以看戏,还可以看电影。事实上,1949年前,深圳南头的宝安大戏院、龙岗的浪心电影院都是可以可以放映电影的地方,这也说明深圳在1949年前的文化生活水平并不低。
大约七八年前,我采访香港深圳社团总会副会长、张玉轩会馆主席张玉书。张玉书在香港新界出生长大,而他出身的深圳张氏家族是当地超级大家族。
深圳张氏家族在罗湖水贝立村时,其始祖名为张远涧。张远涧有三子,长子张玉轩一脉居水贝,二子张靖轩一脉居黄贝岭,三子张圭轩一脉居横岗。玉轩之子松月生四子,长子思月居水贝,二子爱月居向西, 三子怀月、四子念月居湖贝。所以水贝、向西和湖贝三条村都祭拜玉轩公。在民国时期,深圳墟因为广九铁路的开通,一时商业活动非常繁忙,张氏家族利用家族在深圳墟的土地资源,开展商业开发的工作。
今天留下的资料可以查看到,当时的张雍睦堂是水贝、向西、湖贝张氏家族全部子孙的商业共同体。张雍睦堂的管理架构是全权代表领导董事会的模式,按照张玉书给笔者提供的一分历史文献,1949年时有一位族长+三位房长+一位代表会主席,这应该是最高权力;接下来有一个董事会,包括董事长、常务副董事长和副董事长各一位,董事十八位。
张玉书的爷爷张岫云担任代表会主席。他毕业于黄埔军校。年轻的时候他也在地方从过政,做过地方参议员,也是成功的商人。
据原来在深圳文化部门工作过的深圳本土文化学者蓝运彰先生的文章介绍,民乐戏院并不大,占地不超过700平方米,其位置在整个深圳墟也不是中心,而是处于东北角,大约在今天人民北路和二横街交汇处。戏院原建筑基本上为平房结构。瓦面为“两倒水”,屋脊上设了几个白鸽笼似的出气孔。剧场的844张坐椅全为铁制品。前后落差仅为0.6米。
不过,蓝先生说是向西村张氏建造的民乐戏院是否确凿,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因为目前看到的当时营造和股权等协议,均为张雍睦堂落款,且三房房长均有签字,所以由玉轩公子孙所在水贝、向西和湖贝三条村共同建设的说法更确切。
02
深圳民乐戏院诞生在一个激变的大时代,其命运自然跌宕起伏。
当时的报纸报道,民乐戏院的建设资金主要是当时深圳墟一带的生意人。
在建筑工程阶段,是由水贝一名为张木的族人以底价承包承建。不过五万九千元的底价显然无法建起大厦,承包商又因轻信被人骗去一笔材料费,急火攻心导致抑郁和生病,连累担保的炮竹商店关门。
根据蓝先生的文章,1949年2月民乐戏院还历过一次险:“有一天,一架国民党的飞机在深圳上空盘旋了一阵后,忽然俯冲下来扫射,以致民东戏院前爿墙角中了一弹。当时人们正在里面看戏,闻之惊骇不已,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不过1949年2月戏院并未建成营业,“正在里面看戏”显然不可能。如果有发生,一定是时间出错,“国民党飞机俯冲扫射”,可能是国民党退出大陆之后,应该是1950年以后的事。
1949年9月,就关于解放、接管深圳的重要事宜,军管会主任刘汝琛等在民乐戏院与行将撤退的驻深国民党头目举行了谈判。这在该戏院的史册上留下了令人难忘的一页。
“1949年10月19日下午4时25分,由粤赣湘边纵队宝深军管会主任刘汝琛率领接管人员百余人从布吉开进深圳。7时30分,深圳各界人士在民乐戏院举行盛大欢迎会。刘汝琛在会上庄严宣布:深圳镇正式解放。”这是1949年10月20日香港《正报》的报道。
后来担任深圳市文联副主席的汤洪泰是当时从香港偷渡到内地的进步青年,因为有文艺天分,又有一台私人相机,所以他尽可能记录了当时的情形。汤洪泰在1949年10月19日的日记中写道:“闻一位战士同志说,叶剑英将军昨晚有电话打来,说一切武装军队不能开入平湖以南地区……于是部队有了这样的指示,要把警卫队改为深圳警察。我们是政工队伍,仍用原有名称,因为我们是非武装的,所以我们开入是没有问题的。”
10月19日当晚,军管会在民乐戏院召开各界人士和群众大会。刘汝琛宣布深圳镇人民政府成立,号召工商界人士迅速恢复营业,维持交通、水电和社会秩序正常运作。军民举行联欢晚会,部队文化宣传队表演了《兄妹开荒》等文艺节目。
03
蓝运彰介绍,宝安县政府1953年从南头迁深圳。此后县里大型报告会、演讲会均在民乐戏院召开。戏院名称也改为“人民戏院”,由私营转为国营。人民电影院于1982年划归罗湖区管辖。1987年秋,罗湖区政府投资30万元,对它进行了全 面的翻盖和装修,前后落差增至1.6米,面貌焕然一新。1995年,罗湖区政府与深圳卓氏兄弟合作兴建“罗湖区文化中心”大楼,“人民戏院”也就成为历史。
张玉书先生告诉笔者,1949年之后,他的爷爷张岫云曾是民乐戏院的主要领导人之一。私营性质转国营之后,张岫云也在后来的政治运动中遭遇不公正待遇。他的父亲也受到波及,作为曾经富裕家庭的公子哥,他说父亲的童年是几个保姆照顾日常起居,可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后来因为阶级成分不好他连上学也被歧视,最后失去上学机会。上世纪五十年代,他父亲逃到香港新界生活,很久再未回到向西村。
张玉书先生说,关于民乐戏院的文献,是一位居住在香港的老太太给他的。他说,有一天,有位老太太来拜访,问他是不是张岫云的孙子,在他表明身份后对方给他一叠发黄的文件,是民乐戏院股东证明,来自民乐戏院的信封,当年建设民乐戏院的一些契约和文件,等等。
“老奶奶,您不是找我兑现股份吧?”
老奶奶笑了,她说自己知道时日不多,她的先生曾经与民乐戏院有一段渊源,也是民乐戏院的股东,后来来香港发展,虽然知道戏院已经国有化,但是还是保留了哪些原始文件。
“这家戏院你爷爷付出甚多,这些东西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老奶奶说。
(文献照片由张玉书先生提供,特此感谢!)
作者|蒋荣耀
本文来源西芦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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