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性》：一段扭曲的恋母故事，撕开了禁忌母爱背后的残酷真相

“女人并不是生了孩子后，就能自动成为母亲。母性并不是每个女人天生具备的，即使没有母性，也照样可以生孩子。”

这段关于母亲与母性的讨论，来自日本女作家凑佳苗的小说《母性》。

凑佳苗为中国人所熟知，是由她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告白》。

两部小说，都涉及到了母亲与孩子。

不同的是，《告白》讲述了一个母亲为自己冤死的孩子复仇的故事。

而《母性》则讲述了母女之间尴尬又复杂的情感纠葛。

主人公留美子因为一次意外失去了自己最亲爱的母亲，在余下的日子里通过自虐的方式，努力让自己成为母亲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儿。

这部小说可以说是颠覆了很多人对母爱的认知。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似乎女人一旦成为母亲，就可以化身为金刚超人，为孩子们付出一切，甚至牺牲生命。

而凑佳苗笔下的展现了不一样的母亲：母爱，那是需要乞求的，是要小心翼翼才能获得，甚至哪怕你再卑微也得不到的奢侈品。

小说是以母亲与女儿的双相视角展开叙事。

每个人看待事物的眼光不同，呈现给读者的体验也就千差万别。

留美子，给人的印象是谦逊有礼，温和体贴。

她拥有良好的家庭成长环境：父亲是高中老师，尽管早逝，但是与母亲非常恩爱。

留美子与母亲的关系堪称完美，毫无瑕疵。

在留美子的讲述中，我们能感受到母女之间的深情，让人羡慕。

但是，刻意与谨慎，又让这段关系异常古怪。

“为了母亲。从小到大，无论是绘画、作文、书法、读书，还是运动，我都是为了让母亲高兴，为了得到她的称赞而努力去做这些事。”

事事都以母亲的喜怒为标准，应该活得很累。

留美子并不这么认为。

她爱母亲，喜欢和母亲相处的一分一秒。

可以说，留美子之所以是留美子，不是她自己长成这样，而是通过母亲的手塑造而成。

母亲就是自己的分身，留美子甚至不能允许自己和母亲的意见不同。

成年后，留美子在画社结识了田所。

她不喜欢田所的画，但是偶然的机会下，母亲见到了田所的画并大为赞赏。

因为母亲喜欢，留美子刻意地接近田所。

尽管田所对于她而言，仅仅是不讨厌而已。

留美子与田所交往，让她的闺蜜仁美十分忧心。

仁美是田所的邻居。

她很了解田所一家：父亲别扭，母亲刻薄。

留美子如果嫁给他，一定会被这家人给逼疯。

但是，留美子还是很快地答应嫁给田所。

当然，也是因为母亲喜欢。

至于婆婆一家，她很有自信。

因为她自小就会察言观色，这么多年来，她小心翼翼地揣摩母亲，终于成了母亲眼里心里最完美的女儿。

用这招来应对婆婆，应该也不大难。

婚后，她和田所住在山边的房子里。

不和婆婆住在一起，留美子的日子是轻松的，但并不愉快。

因为她不能跟母亲长时间在一起，这样就无法听到母亲的称赞。

“投入了真心”是母亲经常赞美留美子的话。

单一却让留美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为了得到母亲的称赞，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母亲的喜好来做。

这对异常亲切温暖的母女关系，经常引来外人的艳羡。

做母亲的，都希望有像留美子一样乖巧听话的女儿。

做女儿，都希望有像留美子母亲般温柔会夸赞的母亲。

但是，留美子的丈夫和婆婆看穿了她们这段虚假的母女关系。

留美子对母亲的依恋，是源于她强烈的不安全感。

她对母亲百般讨好，是因为她需要保护。

从留美子的回忆里，我们看到了母亲是尽自己所能在照顾女儿。

她从来不打骂孩子，而是设置了一套标准来教育孩子如何讨人欢心。

“如果有人觉得冷，要怎么做呢？如果有人肚子饿，要怎么做呢？如果有人不高兴，要怎么做呢?”

她总是耐心地引导女儿说出最标准的答案。

所以，后来留美子搬去跟婆婆同住，无论她如何卖力讨好，婆婆总是对她很厌烦。

在婆婆眼里，留美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在演戏。

她很努力，努力成为母亲的好女儿。

母亲死后，她又拼尽全力让婆婆满意，希望能成为婆婆眼里最好的女儿。

留美子活在母亲给自己设定的剧本里。

母爱是从孩子诞生那天就自然而然地产生的吗？

当然不是，在留美子看来，爱是要争取的。

母女之间，也不例外。

留美子爱母亲，超过所有人。

和田所结婚后，她就借口自己不会做家务，让母亲经常来陪她。

也会因为田所上晚班，让母亲夜宿。

就连怀孕，也是因为母亲高兴，留美子才由开始的慌乱恐惧变得幸福又满足。

孩子的降生，让原本和谐的母女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在称呼上，她不愿意女儿称呼她为“欧卡桑”（日语，即妈妈的意思），因为对她来说“欧卡桑”是只属于她所爱的母亲，不希望别人也使用，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然后是留美子发现母亲对女儿的爱超过了对自己。田所不在家的时候，她提出想和母亲睡在一起，总是遭到母亲的拒绝。

“听到女儿说出和我小时候的相同的话，不由得感到羡慕，但我已经无法再钻进母亲的被子睡觉了。虽然很希望至少能够睡在她旁边，可惜房间太小，所以无法如愿。”

母亲总是和女儿挤在一个小房间里，留美子开始嫉妒女儿可以霸占母亲。

留美子按照母亲的期望，努力扮演好母亲的形象。

留美子爱着母亲，母亲又爱着女儿，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一场意外夺走了留美子的幸福。

后山发生了泥石流，沙土压向他们的房子。

母亲和女儿被压在衣柜下，无法动弹，先救谁另一个就会被倾斜的重量砸死。

女儿用微弱的声音求留美子救她。

留美子却坚定要拉母亲出来。

而母亲一定要留美子先救孩子。

“不要，我不要！我想救您，女儿再生就有了。”

见留美子不听，母亲选择用咬舌自尽的惨烈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女儿救了出来，但是失去了母亲，留美子的悲痛可想而知。

她恨不得追随母亲而去，母亲临终遗言“尽己所能去爱孩子”成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留美子一家搬去和婆婆住。

婆婆的冷漠，让留美子深深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来辛苦建立起来的完美人设。

无论她做什么，如何讨好，都换不来婆婆的一句称赞。

婆婆将最温暖的笑脸与爱都给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宪子和律子。

留美子并没有放弃，她加倍地做事：

顶着毒日干农活，包揽了所有的家务，甚至宪子带回来的孩子也要照看。

一直是母亲的鼓励，支持着留美子活了下去。

“人生不是三年、五年、十年这么短，未来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只要慢慢建立基础，逐渐巩固就好。”

宪子因为丈夫工作改变而搬离了老家，律子因为结识渣男而离家出走。

两个女儿先后离开身边，给了老太太不小的打击，再加上年岁增长，她得了老年痴呆。

什么人都不记得，只记得留美子。

而且逢人就很得意地介绍：“这是我的宝贝女儿”。

留美子终于感动了婆婆，完成了母亲的心愿。

可是，为此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丈夫出轨自己的闺蜜，女儿跟自己不亲近，甚至抑郁自杀，差点死去。

不过，作者还是给了她一个完美结局。

丈夫出轨后与闺蜜私奔，十五年后又回到家中，留美子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平静地过着日子。

女儿在父亲回来后的第二年结了婚，生下了孩子。

她决定要像母亲一样，全身心爱孩子。

但是，不会说“尽己所能地疼爱”这句话。

因为这句是专属于留美子与她母亲之间的约定。

“世间的女性只有两种：母亲和女儿。我带着母亲的爱来到这个世界，在充沛的母爱下长大。把母爱分给肚子里的新生命，孕育她长大直到降临这个世界。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虽然其实是不幸的开始。”

女儿的出生抢走了母亲的爱，更是在那场意外中间接害死了母亲。

留美子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女儿身上。

以女儿的视角展开叙事的部分，我们看到了一个女孩子长达十几年，对母亲卑微的讨好。

留美子受尽了婆婆的虐待。

婆婆不吃她做的饭，限制她用水的时间，让她做大量的家务－－－

不仅如此，还用恶毒的语言咒骂她。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女儿站出来保护她。

女儿对抗奶奶的态度，却让留美子更加厌恶她。

因为她觉得自己从母亲那里延续下来的温柔亲善，女儿却没有继承到。

自从出事后，她也照顾女儿的生活，但是不允许女儿接触自己。

女儿温暖的手让她想起母亲，想起那可怕的夜晚，将她推向悲伤的深渊。

她恨女儿，因为她有母亲，而自己因为她永远失去了母亲。

不知外婆真正死因的女儿，一直都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

所以，她加倍对母亲好，期望留美子能好好看看她，温柔地跟她说说话。

一直到发现父亲外遇，得知外婆死亡真相之前，女儿的心愿都没有达成。

女儿跟踪父亲来到幽会地点——竟是外婆生前住的房子。

留美子将它租给了闺蜜仁美。

父亲的出轨对象是母亲的闺蜜。

女儿大受刺激，在家沉默不语的父亲，在外婆生前的房子里，与仁美谈笑风生。

哪怕母亲长年辛苦劳作，支撑整个家庭，他们还是坚称留美子是“不谙世事、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

狗男女的无耻言论，彻底激怒了她。

她对着父亲一顿疯狂输出。

仁美忍不住，终于说出了实情。

田所跟留美子一样，对那晚耿耿于怀。

那天晚上，田所回到家第一件事不是去照看妻儿，而是先收拾了自己的画。

这才延误了救岳母的时机。

田所怀念岳母在世的日子，那段日子是他生命里唯一有色彩的时光。

这个看似平静美好的家庭，实则每个人心里都是伤痕累累。

田所在幼年少年时期，经历了父亲残酷的家暴。

父亲美其名曰是锻炼孩子的意志，实则是发泄自己在生活中的不如意。

母亲不敢反抗丈夫，只能在他消气后，默默地给田所一些补偿。

田所在原生家庭里接受到的是恐怖和不安全的信息。

他的生活是没有色彩的。

他之所以向只约会过三次的留美子求婚，是因为留美子是一个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在爱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女孩。

她就好像是阳光，而田所是深湖。

他渴望阳光的照射。

结婚之后，他才知道留美子的阳光是来自她的母亲。

留美子对母亲的爱，超过了对自己。

只要岳母在场，留美子脸上才会溢出幸福。

岳母死后，眼光和幸福都消失了。

田所生活里的色彩也消失了。

他很后悔当时回家没有第一时间去查看妻女的情况。

而这件事，他一直隐藏起来不被妻子发现。

这种隐藏伴随着的内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

尤其是看到女儿讨好妻子，而妻子故意不理睬她。

田所从女儿身上看到了幼时需要保护却没有人来保护的自己。

这一家人陷入了一个怪圈。

留美子为了让母亲高兴而嫁人生子，又因为母亲去世而怨恨自己的女儿。

她不想成为母亲，想永远活在母亲的保护之下。

可是，母亲却教她“尽己所能去爱”。

田所是个懦夫。

面对父亲的淫威不敢反抗，看着母亲欺负自己的妻子也一言不发。

只是拼命想从女人身上找安全感。

留美子是这样，仁美也是。

留美子的女儿最悲哀。

直到最后，我们才知道她的名字，叫“清佳”。

在留美子的回忆里一次都没有出现女儿的名字。

可是，清佳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留美子。

她不知道最爱自己的外婆因她而死，母亲也因此厌恶她。

留美子作为母亲，一直拒绝自己的角色。

她想永远作为女儿的角色而存在，所以，无论在母亲面前，还是在婆婆面前。

她都非常卖力地在取悦。

清佳婚后生了个女儿，留美子欣慰地说：“外婆肯定会高兴的。”

清佳没有问出口的是：你高兴吗？

母爱的传递到了留美子这里出现了断层。

正视自己不被爱和正视自己不会爱，原来是如此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