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会让一段关系坚不可摧

分析了下自己的某种经历。

那就是，当我处在一段亲密关系中时——即使是我所能感受到的已经十分正常跟健康的那种关系，依然有一种疑问，长久地，如幽灵一般飘飞在我的头顶。我跟它长久缠斗。有时我觉得我占得上风，已经将它完全驱逐；有时我又被它打趴在地，在它巨大的黑影下恐惧地战栗。

我不想承认，但这种疑问，确实就是非常俗气的——

对方是真的爱我吗？

我确有这种疑问。

对方并不是坏人，甚至是非常好的人。对方对我也很好，符合许多世俗评价的很好，大多数时候，我当然能自信地告诉自己，对方爱我，我确有感受到这种爱的流动或者轻抚。

但有的时候，这种信念又会突然崩塌。

比如某一次争吵，他选择忽视我指责背后的失落，任由怒气挥洒；比如另一次争吵后，我盘算出许许多多冷漠的细节；甚至有时候风平浪静，我仅仅是在网上刷到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耐心学做一个小蛋糕，或者在乐高房子里藏一枚钻戒——这样的事情，然后我会突然想到，我尚且没有被这样对待。

这个时候，幽灵就会窜出来说，你没有被爱啦，你没有被爱吧。

甚至某一次大吵过后，我一个人走回家，在路上想着，这个答案是如此显然，我此刻的感受淋漓尽致，就好像我在对方那里，一点点都没有被爱、一秒钟都没有被爱。

当然我跟对方很快就和好，我的眼泪又一次被烘干，但就在和好后的今天，我猛然发现，原来我一直在跟这样的幽灵缠斗。原来就连如此稳定的关系，也容易带我走进“这是不是爱”的疑虑里。

但这一次，我到底还是悟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始终是摇摆的——有时候我觉得关系靠利益捆绑，说起我和他之间的“利益捆绑”，数目可称巨大；有时候我觉得关系靠势均力敌，我自信地想到，我们是那种即使毫无任何感情、单纯权衡利弊也会发现我们十分「合理」的一对；有时候我又觉得我得到过所谓真正的爱，我是在自己很糟糕甚至一无所有的时候被爱的，他曾经爱过近乎没有价值的我。

这么长的时间里我感觉我都找不到答案。或者这么说——大部分时候，你能确信你被爱，但有的时候，关系开到艰险的暗礁，两人在人性的丛林被割伤手指，鲜血汩汩的时候，你又难免怀疑，又难免信心全失。

这些摔跤的时候，会痛到你去质疑事情的本质。

但是我今天突然想到，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执意去寻找一个答案。

我以前总是想搞懂，我们之间爱的成分到底有多少。跟任何一个人都是。我会执着于去分清，我们之间的，可称为“真”的东西，能占到三十分，五十分，还是七十分？就像我在做一个课题，而这是我重中之重的研究要义。我还会去不厌其烦地分析，去仔细辨别，某个人以前可能爱过我，从这个时候到那个时候，后来可能因为什么原因不爱了，而当他不爱后他又如何看待我。

今天我突然发现，这些不再重要。

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爱你，罗茜》，剧情其实蛮浮夸，女主男主互有好感但一直不停兜兜转转——两个人认识的过程中，女主跟别人419后来生下了孩子，男主跑去异地跟富美女友独居，可能都快谈婚论嫁，但最后的最后，两个人总是能走回故事开头的那种心境，千帆过尽后对视一眼，就会还像一开始的毕业舞会那样，“你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确认对方才是自己对的人。

以前觉得爱情片嘛，总得这样，强调一下好事多磨。

今天突然想到，其实故事的核心，是缘分啊。

是好的缘分也好。是孽缘也好。你们的命运线，总归是紧紧缠绕，分也分不开。在你们相信、怀疑、崩溃的每一个节点，你们的缘，都让你们的日常、情绪、喜好、经历紧紧连结，你们的关系不断摔打，甚至摔碎，还是分不开，越来越有韧性。摔打后又弹回去，摔碎后纸片轻轻一粘又复原，这就是缘。

缘是求不来的。

而两个人之间有缘，故事就会一直未完待续。

有时候，我们和对方之间发生的种种，让我们很难永远回答“我们确定很相爱”——尤其是当你把“爱”的定义，在你脆弱而矫情的心灵无限拔高过后。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界上，完美的关系本就几乎没有。

最重要的是，场面都搞成这样了，最后我们的身边，还是毫发无损的对方。

爱是一个多伟大的词啊。我不敢说一个人爱我。或者说，我也不敢说我多爱对方。

但我可以说我确定我跟一个人有缘。

所以我要的是什么，我不再想要完美的真爱叙事，当然我更不要无聊的拉锯扯锯——我想要的是，两个人可以在把场面真情实意地搞砸后，跟对方一起慢悠悠地，一边聊闲天一边收拾。

我们慢慢地磨，这段关系的生命线缓缓地生长。

而无论爱、恨，还是算计、冷漠，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深深地成为你丢弃不了的印记。成为不可能一笔带过的非常漫长的故事，成为你铭记终生的一本长篇小说，成为你认知、灵感、记忆里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一部分的我成为一部分的你。

太多关系都挺脆弱的。

吵一次架，互相怀疑几次，甚至消息几次不回，这个故事就这么戛然而止。

但我不想这样。

我已经知道世界上少有那么纯洁的纯爱，我只是希望，兜兜转转多年，我和你，仍像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命运线被隐秘地、稳稳地联结。

等跨过了荆棘、高山、丛林，等当过了人上人，等失意时刻尽数鞭打我们，到多年以后，爱过或者不爱的细节都不再重要，到你年岁渐长而日渐麻木过后，你只确定一件事，你最爱的人、你最恨的人、你最烦的人、你有最多话想说的人、你最念念不忘的人。

都是我。

- end -

图 | 《去年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