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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绍兴出身的古代军事英雄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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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琳出身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因为姐姐和妹妹都是湘东王萧绎的宠妾,自幼就跟随在萧绎身旁。

他爱好武艺,虽然没什么学问,但反应敏捷,记性超群,部下数千人,王琳都能叫出他们的姓名,而且轻财重义,深得部下忠心。

巴陵之战时,侯景用王琳的哥哥王珣诱逼王琳投降,王琳丝毫不为所动,在城上大叫:“兄长奉命讨贼,不能以身殉职,还恬不知耻来诱我投降,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言罢取箭就射,王珣仓皇退走。

王僧辩征讨侯景,王琳率所部每每作为前锋,纵横沙场,所向披靡,军功与杜龛并称第一。

但他素来以义气治军,与军中将领都结为兄弟,好处是部下皆愿为他效死,弊端则是军纪不免败坏。

打败侯景后,王琳的部队在建康烧杀抢掠,王僧辩对他既恨又无可奈何,就向萧绎暗中禀报,说王琳居功自傲,有不臣之心。

萧绎最大的忌讳就是有人威胁他的帝位,很快便疏远了王琳,把他远远打发去了衡州(广东清远)。

但王琳对萧绎却是发自内心的真爱,听闻江陵被西魏攻破,王琳率军跋山涉水赶去救援,行至长沙就听闻江陵沦陷,萧绎被萧詧所杀,王琳放声痛哭,却并没有罢休,而是一心一意要为萧绎报仇。

这些年,南方各大势力或互相攻伐,或割据自守,早把当年的老领导萧绎丢到了九霄云外,只有王琳,一心与占据江陵的西梁死磕。

但任凭他再怎么努力,事态似乎都没有向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西梁背靠西魏和如今的北周,王琳在军事上虽能略占上风,但要想将其攻灭,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陈霸先在建康顺风顺水,眼看着三吴、豫章、江州、岭南渐渐都落入他手,王琳常常中夜流泪:“为何乱臣贼子都能得到老天的眷顾,我王琳一心忠于大梁,却始终无法施展抱负呢?”

不得已,王琳选择了向北齐称臣,寄希望于借北齐之力,作最后一搏。

“如果还不能成功,我也算对国家尽力了吧?”王琳默默地想着。

“大将军,”大将陆纳上前大声道:“这些时日,您总是不肯全军出击,不知所为何故?我看陈军也不过如此,何不一鼓作气打败他们?”

王琳看着满身彪悍之气的陆纳,笑道:“老陆,我留有后手,侯瑱岂会没有留有余力?我军船多,但逆风作战极为吃力,如果全军出动,在江面的回旋余地就少了,一旦敌军顺风纵火,你怎么应对?”

陆纳顿时语塞,潘纯陀却道:“大将军,梁山是长江水道最狭窄处,敌人扼守此地,我军船多的优势无法施展。若能将陈军诱出,到了芜湖一带的开阔江面,就好打多了。”

王琳缓缓点头,道:“我早有此意,不过侯瑱此人久经战阵,经验丰富,我们无故后撤,他哪里会轻易上当......。”

话音未落,忽有军士慌张走入,大声禀报:“郢州孙旸大人急报,北周大将军史宁、西梁兵部尚书王操率军来攻郢州,昨日已过巴陵(今湖南岳阳)!”

众人闻言大惊,正在一片窃窃私语间,王琳却展出一抹微笑,轻声道:“好,机会来了。”

是夜,陈军斥候得到消息,王琳惊闻郢州遇袭,仓皇启程西撤,栅口大营已经乱作一团。

侯瑱、侯安都等人大喜,他们也得到了史宁东下的消息,自然不虞有诈,当即命章昭达为前锋,侯瑱、徐度率领中军,侯安都殿后,全军出击,务必趁王琳溃退,痛打这只落水狗。

陈军点起火把,千船竞发,顺风破浪,直扑栅口。



章昭达的五牙大舰行至兽槛洲(今安徽繁昌县东北五十里,芜湖江段),黑沉沉的江面上陡然发出震耳欲聋的鼓声,长江西侧的芦苇荡中,无数王琳水军疾驶而出,拦腰横击,顿时将陈军截为两段。

章昭达惊骇莫名,急忙指挥船只靠拢,借助高大的船身抵御王琳军的穿插分割。

但王琳船舰极多,密密麻麻,竟似无穷无尽,每艘陈军大舰都面临三五艘小舰攻击。

如狼似虎的王琳军兵靠拢大舰就奋力攀爬,潮水般涌上船头,转眼间,便有十余艘陈军舰只被攻占。

章昭达见形势危急,大叫:“回舵!用我们的大舰撞沉它们,冲出一条路来!”

五牙大舰正在艰难转向之际,一船已悄然逼近,船上正是王琳麾下第一神箭手潘纯陀。他在火光中看得真切,当即弯弓搭箭,一箭射出,激射章昭达眉心。

章昭达瞥见远处寒光闪动,又闻弓弦爆响,已知不妙,下死力用刀一磕,“当”的一声,那箭偏了些许,已射入章昭达右眼,章昭达大叫一声,翻倒在甲板上!

前军失去指挥,更加混乱。侯瑱中军也已赶至,知道中伏,急忙指挥船只后撤。

但行进中的水军撤退,比步兵骑兵撤退更难上百倍,加之后军源源不断拥上,船只互相碰撞,士兵纷纷落水。

眼见撤退受阻,侯瑱大急,眼中出火,几乎将牙咬碎。但他终究久经战阵,仓促间已指挥身周大舰聚拢,组成船阵,才勉强稳住阵脚。

但这其实是一步险棋,因为大舰紧密相连,被动防御,就给了对方火攻的可趁之机,以王琳的水战经验,他会想不到吗?

王琳见状,喜得几乎仰天长啸,刚要下令准备火船攻击,却在此时,忽觉脚下船板一摇,几乎站立不稳,同时听见“呜呜”之声大作,船头的大旗猛地拂来,狠狠抽在王琳脸上。

“哗哗哗!”江上突然狂风大作,东北风大起,原本平静的江面顿时白涛滔天!

“这,这,这莫非是鬼神相助?”王琳用手勉强遮挡越来越大的狂风,眼中流泪,心中滴血,“好容易设下埋伏,引陈军入彀,怎会突然遭遇如此大风?”

这东北狂风一起,别说火攻无法奏效,连战局形势也为之一变。

江面大起大落,双方厮杀的士兵都无法立足,只能紧紧匍匐在甲板上,奋力抓紧身边一切能固定身形的物体。

更吃亏的是,王琳的船只相对较小,抗风浪能力显然更差,一时间不少船只桅杆折断,船只倾覆,沉入江中。

及夕,东北风大起,吹其舟舰,舟舰并坏,没于沙中。——《陈书·列传·卷九》

侯瑱、徐度见此情景,几乎喜极而泣,徐度急道:“太尉大人,趁两军无法交战之际,赶紧下令撤回梁山吧!”

侯瑱刚一点头,忽地愣住,呆呆出起神来。徐度连声催问:“大人?大人?”侯瑱游目四顾,审视江东的芜湖,忽地一把抓住徐度手臂,道:“孝节兄,你马上传我军令,全军退入芜湖!”

徐度一惊,道:“去芜湖?那梁山怎么办?梁山若失,门户洞开,王琳岂不是要直抵建康?”

侯瑱急道:“事不宜迟,我自有分教,稍后再跟你解释!”

徐度心中起疑,毕竟侯瑱当年曾投降侯景,气节有亏,自己身负监视他的重任,对他这道莫名其妙的命令当然不能不慎重。

侯瑱更急,当即一指徐度身后,道:“你看!”趁徐度回头,侯瑱用刀柄猛击徐度后脑,将徐度砸晕,然后下令:“打出旗语,命全军撤入芜湖!”

陈军在惊涛骇浪中狼狈退入芜湖,王琳眼看着上钩的鱼儿溜走,气得将长钺狠狠掷在船头,只得在芜湖上游十里处安营扎寨,另寻战机。

瑱等引军退入芜湖,琳去芜湖十里而泊,击柝闻于陈军。——《资治通鉴·陈纪·陈纪二》

东方渐白,芜湖陈军大营内气氛凝重、压抑。

侯瑱背手而立,看着侯安都、徐度和卧于榻上的章昭达,勉强笑道:“孝节兄,事态紧急,我只能临机决断,不敬之处,还请海涵。”

徐度逼上一步,手按刀柄,怒道:“临机决断是你的主帅权力,但放弃梁山,避入芜湖是何用意!”

侯瑱目露痛苦之色,缓缓道:“成师、孝节,我侯瑱一介降将,你们怀疑我原也不错,但我侯瑱对天发誓,绝无背叛大陈之心,若有此心,让我死在乱刀之下!”

侯安都目光幽幽,扯了扯徐度衣袖,语带森寒道:“太尉大人,就请你给我们一个合理解释吧!”

章昭达也缓缓坐起,覆盖右眼的纱布上渗出鲜血也全然不顾。

侯瑱目光湿润,胡须微颤,诚挚道:“昨夜大风骤起,令我想出了一出破敌之策。诸位,我军若撤回梁山,依旧是被动挨打的局面,三月将至,北风即将转为南风,届时王琳顺风顺水,势必更难抵挡。”

侯安都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放王琳过去,与他调换位置,使我军占据上风?”

侯瑱毅然道:“不错!昨夜王琳行险设伏,足见北周已经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他必然渴望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如今我军让开水路,以他轻于冒险、急于求成的性格,极有可能越过我们,东下建康,彼时,顺风顺水的——就是我们了!”

侯安都默思良久,道:“如果他不上当呢?”

侯瑱笑道:“他如果不东下建康,我们又担心什么呢?”

连续数日,王琳在芜湖掿战,侯瑱坚守不出,时间终于进入三月。

眼见天气渐暖,凌冽的北风也渐渐被湿润的南风取代,王琳果然坐立不安起来。

此时,北周军和西梁军已经抵达郢州,正在围城攻打。是回师去解郢州之围,还是继续进攻困守芜湖的侯瑱,又或是......直取建康?

他不是不知道冒进的危险,但形势如此紧迫,偏又如此诱人,叫他如何不备受煎熬?

直至丙申日,江上南风劲急,王琳心中默念:“如此大风,莫非是上天终于眷顾我王琳了吗?”终于下定决心,全军通过芜湖,直扑建康!

时西南风急,琳自谓得天助,引兵直趣建康。——《资治通鉴·陈纪·陈纪二》



当日侯瑱一见南风大作,就意识到战机的来临,命全军早早就饱餐战饭,严密监视王琳动向。

见王琳果然撇下自己,顺风东下,侯瑱果断传令,全军金鼓不鸣,缓缓驶出芜湖,尾随在王琳身后。

王琳也留有后军殿后,侦得陈军尾随,急报王琳。王琳心中微沉,下令后军向陈军投掷火炬阻敌。

但此时南风浩荡,哪里烧得了陈军,反倒被大风吹回,烧着了自家舰船。

瑱等徐出芜湖蹑其后,西南风翻为瑱用。琳掷火炬以烧陈船,皆反烧其船。——《资治通鉴·陈纪·陈纪二》

侯瑱见时机已至,厉声命章昭达率全部大舰加速,冲入王琳后军,拍杆此起彼伏,击中者无不碎裂。

王琳大惊,已知彻底落入侯瑱毒计,急命将大舰集中,要与章昭达决一死战。

但侯瑱等这一日已经等得太久,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此时见王琳大舰集结,立即打出旗语,章昭达大船后,涌出无数牛皮覆盖的蒙冲小船(狭而长的船只),船首是尖锐的钩刺。

陈军的蒙冲小船如离弦之箭,在江面上划出上百道白痕,冲入王琳大舰阵中,牢牢钉在船身。

王琳见小船上陈军数量不多,正不知其意,忽见小船上用抛杆抛出一片片红彤彤的汁液,撒上大船,立时火光四起。

“是融化的铁汁!”王琳惊得魂飞天外,这铁汁好生厉害,泼洒在人身上固然如遭火烧,泼洒在船帆、木料上也立即燃烧起来,片刻间,王琳主力大舰已成一片火海!

瑱发拍以击琳舰,又以牛皮冒蒙冲小船以触其舰,并熔铁洒之。——《资治通鉴·陈纪·陈纪二》

此时南风更急,陈军数百面大鼓一齐擂响,大小船只奋力冲锋,王琳大军彻底溃散,船只不是被焚毁就是被拍杆击沉,无数士兵葬身火海。

此时潘纯陀驾驶小船冒火突烟来到王琳已经浓烟滚滚的旗舰之下,大叫:“主公,下船,下船!”

王琳悲愤无以复加,泪流满面,在众侍卫拖曳下,上了小船。潘纯陀仗着悍勇无敌,杀出血路,保着王琳投奔湓城(今江西九江瑞昌)而去。

此时长江西岸,王琳残军和北齐军混在一起,陷于泥淖之中,狼狈逃窜,自相践踏。

又有吴明彻、萧摩诃率步骑从梁山杀来,势不可挡,尽情屠戮。从长江到巢湖,王琳军和北齐军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此战,王琳军与北齐军被烧死、溺死、杀死者高达十之七八,王琳麾下大将陆纳、刘元偃、雷文策、任忠尽皆阵亡,樊猛与齐将刘伯球、慕容子会也被陈军生擒。

此后,侯安都继续南下追击,王琳连战连败、无法立足,只得北上投奔了北齐。

陈朝成功收复湖北大部和湖南全境,版图已经达到了昔日南梁的二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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