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制胜奇策，还是悬危之举？浅析魏延的“子午谷”奇谋

蜀汉大将魏延提出的“子午谷”奇谋，是三国历史中人们颇感兴趣的话题。有人认为如果诸葛亮采纳魏延的计谋，或许会出奇制胜，平定关中。也有人赞同诸葛亮的看法，认为子午谷奇谋太过冒险，成功率并不高。那么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到底是制胜奇策，还是悬危之举呢？

史书记载中的“子午谷”奇谋

史书记载中的“子午谷”奇谋有两个版本。一个是陈寿在《魏延传》中提到的“延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亮制而不许。延常谓亮为怯，叹恨己才用之不尽。”陈寿所记较为简略，没有体现出“子午谷”的详细计划。

另一版见于裴松之引用的《魏略》“夏侯楙为安西将军，镇长安。亮于南郑与群下计议，延曰：“闻夏侯楙少主胥也，怯而无谋。今假延精兵五千，负粮五千，直从褒中出，循秦岭而东，当子午而北，不过十日可到长安。楙闻延奄至，必乘船逃走。长安中惟有御史、京兆太守耳，横门邸阁与散民之谷足周食也。比东方相合聚，尚二十许日，而公从斜谷来，必足以达。如此，则一举而咸阳以西可定矣。”亮以为此县危，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故不用延计。”这条记载详细的描述了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即由他率领一支奇兵兵出子午道，奇袭长安，然后诸葛亮率主力从斜谷进兵，之后“咸阳以西可定矣”。

比较两个版本的记载，内容除计划详细程度外大致相同，但略有出入。相同处为魏延率领的士兵人数都为一万人左右，而且行军路线和诸葛亮率领的主力不同，是“异道”。另外，最终都被诸葛亮所拒绝。不同之处主要在于战略目标，陈寿所记为两军会师于潼关，《魏略》则为会师于长安，最终“咸阳以西可定矣”。可见前者会师潼关的目标是拿下整个关中地区，包含了后者。

两处记载出现不同的原由很简单。虽然陈寿曾是蜀汉官员，但由于蜀汉不设史官，再加上魏延属于“叛贼”，其相关资料可能被销毁不少，所以陈寿只知大概“如韩信故事”。而《魏略》则出自曹魏之手，作为敌国自然对诸葛亮首次北伐颇为重视，一定会做足情报工作，制定防御计划。再加上一点润色，便有魏延的“子午谷”奇谋。

虽然陈寿下笔谨慎，他所记载应该较为可信，但《魏略》所载也并非完全妄谈。所以对于魏延提出的“子午谷”奇谋，应该将二者融合来看。即战略目标上取信陈寿所言，会师攻取长安后再夺取潼关；具体行军计划上则取信《魏略》所记，魏延率兵出子午谷，十天到达长安，而诸葛亮率兵出斜谷，再过十天后与魏延合兵于长安城下。

“子午谷”奇谋的可行性分析

台湾学者柏杨先生是“子午谷”奇谋的坚定支持者，他认为“子午谷大战略如果付诸实施，它成功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柏杨所言太过绝对。我认为“子午谷”奇谋如果能够成功最主要在于一个“奇”字，即魏延快速行军，打长安守军一个措手不及，但这在现实中却是很难实现的。

首先，蜀汉此次北伐的战略意图曹魏已经知晓，并且做了周密部署。诸葛亮此次出兵北伐，蜀汉后主刘禅曾下诏予以支持肯定，其中提到“（诸葛亮）统领步骑二十万众，董督元戎，龚行天罚，除患宁乱，克复旧都 ，在此行也”。这里的克复旧都就是指夺取长安。另外诏书还提到“他如诏书律令，丞相其露布天下 ，使称朕意焉 。”露布天下就是将出兵二十万夺取长安的计划告知于天下，因此蜀汉的军事行动并不是什么秘密。

曹魏得知蜀汉出兵北伐的消息后也马上做出了行动。据《孙资传》记载，当时曹魏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可以趁诸葛亮屯兵汉中南郑的时候主动出击，先发制人。曹睿起初同意“诸葛亮出在南郑，可因大发兵 就讨之 ，帝意亦然”。但曹睿又去询问了孙资的看法，孙资则认为汉中道路险阻，如果主动进兵汉中会“天下骚动，费力广大”，不如“分命大将据诸要险 ，威足以震撼强寇，镇静疆场，将士虎睡 ，而百姓无事。”最终曹睿采取了孙资的意见，分兵据守险要，以逸待劳。而在长安正南方的“子午谷”必定在曹魏据守的险要之中。

蜀汉的军事行动既不是秘密，曹魏又分兵据守“子午谷”等险要之初，想必魏延的奇谋之“奇”会大打折扣。

其次，“子午谷”道路复杂险阻，魏延在十天之内很难达到长安城下。魏延的行军计划是“率精兵五千，负粮五千”从褒中而出，沿秦岭东行到达子午谷南口，然后北上直逼长安。那么这段道路的路况如何呢？

据著名历史地理学家李之勤先生考证，“子午谷”是长安正南方向位于秦岭的一处谷地，其北口在长安县南不远，有一处关隘相隔，最南端在石泉县附近的子午水下游地区。子午谷虽然在路程上相比褒斜谷据长安更近，但其道路是山谷和水谷相间，“上则县峻，屈曲流颠，下则入冥，庼写输渊”，十分险峻。

而子午谷地区又并非在蜀汉的控制范围之内，虽然魏延知道有这么一条子午谷小路直通长安，但具体路况他是不清楚的。魏延想带着万人兵马在十天之内穿越如此险峻的子午谷，不仅会时间上不允许，更会遭遇很大的非战斗减员，并非易事。即使魏延达到长安城下，也是疲惫不堪，粮草不继，面对长安守军是否还能连续作战？

第三，曹魏长安守军并非不堪一击。魏延“子午谷”奇谋的成功还必须建立在长安守将夏侯楙不战自退，长安守军群龙无首的基础上，且不说这种“将命运掌握在敌人手中”的计划太过于草率和鲁莽，何况长安守军也并非不堪一击。

夏侯楙，字子林，是曹魏大将军夏侯惇的次子，迎娶了曹操之女清河公主。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时官至安西将军，持节坐镇长安，总督曹魏西线军队。史书记载，夏侯楙“性无武略，而好治生”，虽然担任一方都督，却没有勇略，倒是很喜欢做买卖。夏侯楙的这个特点也被魏延所熟知，说他“怯而无谋”也是可信的。

不过魏延有些把夏侯楙看的太扁了，认为当他看到魏延兵临城下之后就会吓得坐船弃城而逃。魏延这就有些想当然了，夏侯楙虽然胆小怯懦，但坐镇长安的时间并不短，再加上他娶了曹操的女儿，是曹魏的姻亲重臣，如此位高权重，肯定不会不顾自己家族的荣誉如此轻易就放弃长安逃走。

再者，曹魏采取的是据守险要的防守策略，长安作为关中重镇，城内的守军并不少，最少也有一万人左右。而长安城的城防在东汉末年以来并没有像洛阳遭到大规模破坏，城池坚固。王允、吕布能够以少量兵力抵御李傕、郭汜数万人围攻8天，最终是城内守军打开城门才使长安失手。只要长安守军坚守不出，曹魏各路援军自会赶到，魏延想围攻长安十天，再等到诸葛亮前来会师并非易事。

结语

综合分析，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太过于草率和冒险，可行性并不高，是悬危之举，并不是制胜奇策。如果依他所言，必然无功而返，损兵折将，而这对于实力弱小的蜀汉却是沉重损失。所以谨慎细微的诸葛亮“以为此县危，不如安从坦道，可以平取陇右，十全必克而无虞，故不用延计。”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攻取相对稳妥保险的陇右诸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