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皇帝与文臣的博弈（一）：明朝之前的那些文官

中国古代主流政治的演变经历了贵族政治、士族政治（世家政治）、文官政治。我们说皇权至高无上，但是在整个古代，都有着“皇权不下乡”的现实存在。皇权实现的基础是广大官员群体，所以官员的性质决定了整个社会的政治主流。

分封制示意图

周朝的统治是贵族统治，权力在贵族家庭世代流转，分封制和宗法制完美地维护了这一制度。我们看这两种制度，分封制是社会权力的分配规则，宗法制是家族权力分配规则。天下的权力和家族的权力结合，便是贵族政治的体现。基于这种认识，春秋战国时期虽然纷乱，但实际上我们往前探究，就可以简单概括为几个家族的争斗。

秦统一六国，始皇帝强势打破贵族政治，但是很明显，他没有做到。一统天下的威势使他在世时镇压一切，可是，当始皇帝生命结束，便“秦皇死而地分”。其后争夺天下的项羽明显是贵族政治的拥护者，但历史大势不可阻挡。项羽失败了，刘邦建立了汉朝。汉朝抛弃了贵族政治，将权力的大门打开了一些。权力不再在几个家族之间流转，新的世家出现了。世家在东汉正式形成，他们不再是依靠法统上的权力世袭，而是依靠权力垄断。这样比喻贵族政治和世家政治，前者是，父亲做官，这个官以后就是儿子的，而其他的儿子要做比这个官小一等的官；而后者中，父亲是官，儿子不一定能做父亲的这个官，但一定能做官。

影视剧中曹丕形象

东汉末年，掌握大权的曹操想过摆脱世家的束缚，但受时代的影响，又不得不重用世家之人。而到了他儿子曹丕时代，为了获得皇位，曹丕向世家妥协，颁布的九品中正制在制度上赋予了世家政治权力。之后司马家族获得天下，和曹氏家族不同，司马家族是正儿八经的大世家。同样，为了拉拢世家（这时候的世家称为士族更合适，他们不再是家族内部的传承，还有师生、姻亲关系组成了庞大的关系网，所以文章接下来称之为士族），西晋颁布占田制，从制度上赋予了士族经济特权。之后士族政治一直延续，五胡乱华后东晋偏安江南，再之后宋齐梁陈南朝更迭，士族政治一直保持强大活力。而北方少数民族与汉族融合，诞生新的利益集团，但这些集团哪怕强大如关陇集团也只是拥有明面上的统治。在官员层中 ，还是士族占据绝对优势。

影视剧中隋炀帝形象

隋朝统一天下但二世而亡，虽然史书定义隋朝亡于暴政，但仔细研究会发现，几乎每个起义军背后都有士族的支持。王朝的最高统治爱关陇集团内部进行转换，由“隋”成了“唐”，由“杨家”变成了“李家”。

影视剧中李建成形象

李唐帝国是在士族的支持下建立的，我们不妨从这个角度来看一下玄武门之变。太子李建成是士族的代言人，从太原起义开始，一直是他负责联系和沟通士族。这一点很好理解，首先，李渊靠士族支持起兵，所以要和其打好关系，那么太子就是皇室最好的代表；其次，建国后，李建成主要负责内政，所以和大臣打交道较多，而大臣中又多是士族之人。而秦王李世民一直忙于军事，所以他的背后是一群新兴军功地主。

影视剧中李世民形象

实际上，当时太子的实力远远超过了李世民，玄武门之变可谓是火中取栗，这一点在这里不再多讲。李世民登基后，大量新兴官员进入朝堂，挤压士族生存空间。但士族仍然保持绝对优势，否则高士廉编辑的《氏族志》不会把皇姓李氏排在第一等之外，虽然最后李世民以强权将李氏拉回了第一等，但其中的问题可见一斑。对于李世民来说，只能说，逐渐完善的科举制成为打压士族的强大的武器，而这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

影视剧中武则天形象

战胜士族是在武则天统治时期，一方面，武则天进一步完善科举，加大科举力度，为朝廷获得了充足的人才储备；另一方面，士族在太宗、高宗两朝已经被打压得很厉害了。李姓皇帝要顾及士族的开国之功，但武则天改朝换代，完全不要顾及这一点。自此之后，士族一蹶不振，大批寒门官员走进朝廷。虽然后来牛李党争中士族仍然占据朝廷半壁，但明显士族已经和寒门官员处于同等竞争地位了。

影视剧中周世宗形象

士族真正的终结者是朱温当时藩镇坐大，朝廷势微，大将朱温为了改朝换代，在亲信的鼓动下，杀死朝廷重臣三十余人，史称“白马驿之祸”。虽然这次诛杀的人数不多，但都是朝中重要大臣，士族在朝中的代言人也几乎被屠戮殆尽。这也代表着，武将统治的时期，要来临了。之后朱温建立后梁，以至于后唐、后晋、后汉、后周，整个五代时期半个世纪中都是武将篡朝，而没有了士族的身影。当然，武则天时期士族已经被打压得差不多了。之所以说朱温终结了士族，是因为，士族虽然衰落，但在朝廷还有影响力，但是朱温之后，武将揽权，政局中没有了士族的身影。

影视剧中赵匡胤形象

宋朝建立后，武将出身的赵匡胤感慨于武将作乱，采取重文抑武国策，整个宋朝的政治理念就是“与士大夫共天下”。在宋朝，大开科举，文人的地位也大为提高。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宋朝的整个文化等级就被提高了，而对朝廷来说，获得了丰富的人才储备，所以有宋一代，“冗官”始终是个大问题。事情就很好理解了，官员多了，尤其是候补官员多了，权力在几个群体中流转的可能就小了，因此士族没有了登上历史舞台的机会，文官政治登场了。

影视剧中成吉思汗形象

宋朝时期开始形成的文官政治缺乏规模，文官充斥朝廷，掌管国家包括军事在内的所有大权。然而，完整的文官体系还没有形成。恐怕很少有人想到，文官体系的大发展时期，不是在宋朝，而是在元朝。

影视剧中忽必烈形象

蒙古人建立的元朝中蒙古官员占据绝对统治地位，各地也是以蒙古人为主。但是，元帝国太大了，蒙古人太少了。而对于蒙古官员来说，文化少、野蛮、掠夺，这是他们的共性。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政府中充斥大量汉族官员。这些官员在蒙古人当政但不能领事的情况下就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办事方法。这套方法就是在汉族文官内部而不经过最高统治者，自己解决政务。简单地说，就是宋朝时期文官数量和权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但是对于事务的处理往往要经过上级和几个部门的审核牵制。所以宋朝的文官厉害，但是没有独立完成政务的流程和能力，会有各种牵制在里面。但是在元朝，蒙古人掌握大权，但对管理却不擅长，那么说在其下的文官就选择内部商量，统一意见，最后给蒙古长官汇报一下的方式。这种情况下实现了文官的联合。

宋朝二府三司制

所以，这里也可以下定义，文官体系的形成，不只是文官数量和权力的优势，还有职能部门之间的串联。宋朝之所以没有形成文官体系，就是因为文官部门之间相互牵制，不能通力合作。而在元朝，因为有着共同且不是同一属性的上级，所以文官之间很容易放下芥蒂，实现联合。这种联合为后来文官政治的形成提供了条件。

这里补充一下，在元朝，有很多蒙古人融入了汉族之中，更有很多蒙古人精通汉族文化。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不是能被汉族官员真正接纳的。

影视剧中刘伯温形象

经历贵族政治和士族政治，到了明朝，正式进入文官政治时代。那么说，文官政治在明代是怎么发展的呢？我们下一篇文章再详细展开。这里先剧透一下，我们从洪武四大案之空印案开始讲起，大家可以提前思考一下，空印案背后隐藏着怎么样的“文官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