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争盟淮隅”的过程，刘备为何会失利？用人失误只是其中一点

刘备创业初期，曾于汉献帝兴平元年(194)在徐州豪族麋竺与陈登等人的支持下接替陶谦，继领徐州。后兵败来投的吕布趁刘备南下与袁术作战之时，联合下邳(今江苏邳县西南)城内的丹阳兵袭占徐州，刘备转投曹操。曹操同样借助陈登等人的谋划，与刘备一起剿灭吕布，占领徐州。

然而，刘备后来又趁前往徐州阻截袁术北上之机，斩杀曹操所命刺史车胄，再次统领徐州。曹操于建安五年(200)从官渡(今河南中牟东北)闪击刘备，尽收其众，刘备不得已北投袁绍，其在徐州的短暂统治以及“争盟淮隅”的战略构想彻底宣告失败。

对于刘备“争盟淮隅”的失利，史家多认为是由刘备自身智谋不足、用人不当、缺少良臣辅弼等因素导致，如方诗铭《“枭雄”刘备的起家与“争盟淮隅”》(以下简称“方文”)认为刘备失徐州是“政治和军事上缺乏必要才能的表现”，张大可《三国史》认为“根基不固是一个重要原因，但最重要的是身无良辅，缺少统筹全局的谋臣”，朱子彦《汉魏之际徐州的战略地位与归属》(以下简称“朱文”)则将原因归纳为刘备“对内不善于驭人”“对外不善于外交”“不善于使用谋臣”等三方面。

与前几种看法不同的是，张功《徐州争夺与刘备集团之崛起》认为刘备失去徐州的重要原因在于“刘备亲信的军事力量太过弱小”，而与其个人才能无关。

以上看法虽不无道理，但作者认为刘备在徐州的失败固然有其智谋不及、用人不当、外敌入侵等因素，然而，徐州内部不同派系间存在的诸多难以调和的矛盾，也是刘备无法有效占据徐州的重要原因。本文拟从派系斗争的角度对刘备徐州争雄的过程与结果，进行尽可能全面准确的分析，以期廓清学界对此问题的理解和认识。

一、“丹阳兵”与徐州豪族间的冲突

刘备入主之前，汉末徐州的实际统治者是陶谦。陶谦，丹阳人，其先以诸生为吏，“仕州郡……徐州黄巾起，以(陶)谦为徐州刺史，击黄巾，破走之”。后陶谦在“四方断绝”的情况下仍“遣使间行致贡献”，于是“迁安东将军、徐州牧，封溧阳侯。是时，徐州百姓殷盛，谷米丰赡，流民多归之”。

然而，陶谦对待徐州名士豪族的态度并不友好，“广陵太守琅邪赵昱，徐方名士也，以忠直见疏”，下邳陈登“忠亮高爽，沉深有大略”，却被陶谦仅上表委任以典农校尉。彭城(今江苏徐州)张昭被陶谦举为茂才，“不应，(陶)谦以为轻己，遂见拘执”。表面上看，赵昱的见疏、陈登的大材小用、张昭的被拘都只是个人问题，但“实质上，陶谦对赵昱‘见疏’，即是对所代表的徐州豪族势力的排斥。”

陶谦不唯排斥徐州本土豪族，对流寓之士人亦予打压。《后汉书·许劭传》云：“(许劭)南到广陵。徐州刺史陶谦礼之甚厚。劭不自安，告其徒曰：‘陶恭祖(谦字)外慕声名，内非真正。待吾虽厚，其势必薄。不如去之。’遂复投扬州刺史刘繇于区阿。其后陶谦果捕诸寓士。”

陶谦迫害打压地方名士，加之任用曹宏等谗慝小人，遂导致徐州“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由是渐乱”。

既然陶谦没有得到本地豪族和流寓士人的支持，那他又是凭借什么维持其在徐州统治的呢？

方文认为“陶谦是丹阳人，所依靠的是家乡丹阳的人士，中郎将许耽即是其中之一。更为重要的是，陶谦手中握有一支精锐的‘丹阳兵’。”其论甚是。丹阳，亦作“丹杨”，位于今安徽、江苏、江西、浙江四省交界处，“地势险阻”“山谷万重”，其民“多果劲”“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素来被视为“精兵之地”，无论汉王朝还是地方割据之军阀，都曾多次遣将到丹阳募兵，“丹阳兵”一度著称于时。

正是凭借手中掌握的这支丹阳精锐，陶谦才得以在缺少当地豪族支持的不利局面下，继续他在徐州的统治。董卓西迁长安，朱儁“东屯中牟，移书州郡，请师讨卓。徐州刺史陶谦遣精兵三千” (极有可能就是“丹阳兵”)，后刘备初到徐州，谦又“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可见陶谦所拥有丹阳兵之数量必不会少，当在数万之上。另据方文考证可知，“许耽、曹豹、章诳三人应该都是‘丹阳兵’的统率者。”

汉献帝初平年间，随着中央王朝控制的削弱，地方割据的态势越来越明显，各诸侯间频起争斗，徐州也不例外。当时徐州面临的外部态势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一为初平元年至三年间(190-192)，这期间陶谦在盟友袁术与公孙瓒的协助下，与曹操、袁绍的对抗占有一定优势；二即初平四年至兴平元年间(193-194)，这期间随着公孙瓒在青、冀二州争雄的失败和袁术入侵兖州的失利，陶谦也数次败于曹操，徐州岌岌可危。

面对危机四伏的徐州，陶谦选择刘备作为自己的继任者，意图保有徐州不为曹操侵夺。《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载：“(陶)谦病笃，谓别驾麋竺曰：‘非刘备不能安此州也。’谦死，竺率州人迎先主。”刘备本为公孙瓒属下的平原相，后于曹操复征陶谦时，曾与青州刺史田楷同救徐州，陶谦对刘备也非常慷慨，刘备刚到，陶谦即“以丹杨兵四千益先主”。正如方文所言“陶谦虽拥有精兵，所缺少的是统领这支精兵的战将”，而刘备手下不乏关羽、张飞等当世猛将，唯独缺少兵士。

故刘备对陶谦的赐予自然乐于接受，甚至不惜背叛自己的故主公孙瓒，“去(田)楷归谦。(陶)谦表先主为豫州刺史，屯小沛”。沛县(今江苏沛县)处于徐、兖二州交界，陶谦的用意非常明显，那就是让刘备以良将统率自己的丹阳精兵阻挡曹操的进攻。虽然后来刘备与陶谦的联军仍未抵挡住曹操的精兵强将，但毕竟曹操退兵了，然而，陶谦自知曹操事后必然卷土重来，自己的儿子显然又非曹操敌手，故临终将徐州托付于刘备。

刘备虽借助于陈登、麋竺等当地豪族的力量得以统领徐州，但他面对的内外形势仍不容乐观。

首先，内部的丹阳兵将对陶谦遗命并不以为然。刘备集团本身并不属于徐州内部派系，只是在曹操攻打陶谦时前来援救的友军，得益于陶谦的重视，这才获得“客将”身份，暂居小沛。但令许耽、曹豹等丹阳将军未曾料到的是，陶谦并没有像其他割据军阀一样，将州牧的职位交于自己的子嗣，反而拱手让与“外人”，这让本来抱有权臣幻想的嫡系将领大失所望。

所以，在陶谦将州牧之位让与深受豪族支持的客将刘备时，许耽、曹豹等人为首的丹阳兵将领对此应当是不满的，因为这势必会影响到他们丹阳集团在徐州的统治，虽然摄于陶谦有遗命在先，不敢轻易造次，但矛盾的种子显然已经埋下。

其次，在外交层面，虽然刘备上任伊始便改变了之前陶谦联合袁术、公孙瓒的方针，而改为联合袁绍对抗曹操，但来自淮南袁术、江东孙策的威胁仍然很大。尤其在陶谦去世后，刘备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接掌徐州，这让袁术恼恨不已，其在与吕布的书信中写道：“术生年已来，不闻天下有刘备”，充分表达了出身名族的自己对寒门刘备的不满。于是，在刘备上任后不久，袁术便来攻打刘备，“先主拒之于盱眙、淮阴”。

综上所述，汉末徐州牧陶谦去世后，刘备在当地豪族陈登、麋竺等人的支持下继领徐州，陶谦旧部的丹阳将领虽然不满，但毕竟有陶谦遗命在先，暂时没有公然抗争。在外交方面，刘备一改陶谦与公孙瓒、袁术联盟的策略，转而依附更为强大的袁绍，以期共同对抗曹操。在统治权力更替之际，徐州豪族联合外来势力刘备暂时取得了对丹阳集团的胜利。

二、刘备统治时期徐州的派系之争

就在刘备处理好徐州内外各种事务后，与曹操争夺兖州失利的吕布率领残军前来投奔。对刘备来讲，如何处理吕布的投奔是个颇为棘手的问题。吕布武勇世所共知，且手下有张辽、高顺等一众良将，如果将他们收归麾下，的确可以如虎添翼。

但吕布的人品却又是个大问题，他起先跟随丁原，后来杀丁原投奔董卓，之后又被王允拉拢，再弑董卓，可见其人“轻狡反覆，唯利是视”，不易驾驭。

然而，虽然接纳吕布存在风险，但直接拒绝亦非良策。刘备作为刚刚跻身诸侯的新生面孔，不得不考虑世人对自己的看法，别人兵败来投，如果自己拒之门外，试问还有何人再来投靠？后来刘备投奔曹操之时，曹操也是基于这种考虑才没有杀他，杀一人而失天下，智者不为也。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刘备深知自己在徐州根基尚浅，陶谦旧部并不认可自己，而吕布及其率领的并州军是一支战斗力颇强的部队，曾数次击败曹操，现在兵败来投，如果接纳其众，吕布必定会对自己感激涕零，其掌握的并州精锐亦可为己所用，作为制衡、对抗丹阳兵的重要手段。

有鉴于此，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刘备决定收留吕布，这是一步险棋，但综合来看，在当时的情形下，刘备也只能这么处理。史书未载刘备将吕布置于何处，但从“(吕)布水陆东下，军到下邳西四十里”的记载和陶谦、吕布均将刘备置于小沛来看，刘备似乎也是将吕布安排在自己曾经屯兵的小沛。

刘备接纳吕布后，徐州内部的派系变得更为复杂起来，刘备自身的嫡系部队、陈登等徐州本地豪族、许耽为首的丹阳集团和吕布的并州军，其中嫡系部队与徐州豪族是明确支持刘备的，而并州军属于半独立的状态，丹阳集团则怀有反叛之心。

这是吕布刚入徐州时的态势，然而，随着外敌袁术的侵入，这种形势逐渐发生了变化。《三国志·蜀书·先主传》载：“袁术来攻先主，先主拒之于盱眙、淮阴。曹公表先主为镇东将军，封宜城亭侯，是岁建安元年也。先主与术相持经月，吕布乘虚袭下邳。下邳守将曹豹反，间迎布。布虏先主妻子，先主转军海西。”

前文已述，对于刘备取代陶谦接掌徐州一事，袁术异常愤懑，很快便来攻打刘备，“备留张飞守下邳，引兵与袁术战于淮阴石亭，更有胜负”。就在刘备与袁术相持之际，徐州内部却出了问题，“陶谦故将曹豹在下邳，张飞欲杀之。豹众坚营自守，使人招吕布”。

关于张飞与曹豹间的争斗，《三国志·魏书·吕布传》注引《英雄记》提供了与《先主传》不一样的记载：“(吕)布水陆东下，军到下邳西四十里。(刘)备中郎将丹杨许耽夜遣司马章诳来诣布，言：‘张益德与下邳相曹豹共争，益德杀豹，城中大乱，不相信。丹杨兵有千人屯西白门城内，闻将军来东，大小踊跃，如复更生。将军兵向城西门，丹杨军便开门内将军矣。’”

同样是引自《英雄记》，然一云“张飞欲杀之”，一云“已杀”，不知何故，但无论张飞只是“欲杀”还是“己杀”曹豹，结局都是城破兵败，“(吕)布遂夜进，晨到城下。天明，丹杨兵悉开门内布兵。布于门上坐，步骑放火，大破(张)益德兵，获(刘)备妻子军资及部曲将吏士家口”。

对于丹阳兵为何反叛的问题，方文认为是因为刘备误以粗暴之张飞与陶谦故将曹豹共守下邳，导致派系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是其政治和军事上都缺乏必要才能的表现。

朱文则认为是“由于麋竺等人伪造陶谦‘遗命’，迎刘备入主徐州，因此陶谦的亲信将领颇为不满。加之刘备又不善于抚慰、笼络陶谦旧部，故主(陶谦旧部)客(刘备集团)之间的矛盾逐渐加剧，直至最后发生激烈冲突。”

对于二人皆认为咎在刘备一方的观点，作者不敢苟同，陶谦的亲信将领对刘备执掌徐州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丹阳集团与刘备的冲突在所难免，即便刘备任用他人守城，即便刘备再厚待这些丹阳军将领，他们的反叛也是时间上的问题，只是性格鲁莽的张飞在处理问题上可能稍稍急躁了些，加速了矛盾的爆发，但不宜认为是因为张飞处理问题不当引发了丹阳兵将的反叛。

至于说刘备不善于抚慰、笼络陶谦旧部，也是值得商榷的，从许耽中郎将、曹豹下邳相的任命来看，他们应该是陶谦在时即已任职，刘备继任后，并没有将他们撤下，换上自己的亲信，从这点来看，刘备对这些陶谦旧部的处理还是相当谨慎的。保持原来的官职不予更改，说明刘备并非不善于抚慰、笼络陶谦旧部，相反，正是对他们过于信任，才使得他们有机会实施反叛行动。

而对于吕布为何恩将仇报的问题，方文认为“这是刘备自己在给吕布制造时机，同样是在政治和军事上缺乏必要才能的表现”。方文提到，对于吕布这样一位“诚难久养”的“枭雄”型人物，刘备为何将吕布收留在徐州，而屯驻之地即在下邳附近？关于为何收留吕布的问题前文已有论述，屯驻之地我们也谈到应在小沛，其地离下邳既不算远，也不近，并非方文所言“下邳附近”，刘备将吕布置于小沛也是合适的，并无不妥。

接着，方文又提到，刘备在与袁术激战之际，又为什么对吕布不加提防？我们认为不是不加提防，而是提防不够。首先，刘备于吕布兵败之际给予收留，给了他们安身之处，刘备以为吕布对此必定十分感激，短时间内应不会造次，所以对其戒心不足；

其次，刘备未料到丹阳集团会与吕布勾结，里应外合，攻破城门；最后，刘备自身力量有限，本来初到徐州之时只有杂兵数千人，陶谦分四千丹阳兵给他，这才稍具规模，后来，在小沛招兵买马，也收得一些，再后来，接掌徐州后，又增加了不少。

但要注意的是，这些部队中以陶谦部署的丹阳兵居多，刘备自己的亲信部队并不占优，而即便这些归属自己的少量部队又要出外与袁术作战，那下邳城内刘备自身的守卫部队自然更少。所以，仅靠城中少量的守卫军去防范丹阳兵与吕布军的勾结，显然是不大可能的，刘备对吕布不是不防，而是力量不够。

我们认为，吕布之所以骤起反叛之心，继而顺利进占下邳，还是与徐州内外矛盾有关。当刘备与袁术相距于淮上之时，“术欲引(吕)布击备，乃与布书曰：‘……将军有三大功在术，术虽不敏，奉以死生。将军连年攻战，军粮苦少，今送米二十万斛。

非唯此止，当骆驿复致。凡所短长亦唯命。’布得书大悦，即勒兵袭下邳。”正是在袁术的挑唆与帮助下，吕布这才率军前往下邳。当吕布至下邳附近时，恰逢城中曹豹与张飞发生冲突，许耽派人招布，这才里应外合，攻破城池。吕布能够轻易破城，显然与徐州内部丹阳集团与刘备嫡系的矛盾有关。历来堡垒都是先从内部攻破，正是由于曹豹与张飞发生冲突，吕布这才有机可乘，鸠占鹊巢。

刘备在得知下邳失守的消息后，即刻回军，然“比至下邳，兵溃。收散卒东取广陵，与袁术战，又败”。在与吕布、袁术的作战相继失败后，刘备陷入空前绝望的境地，史载“(刘)备军在广陵，饥饿困踧，吏士大小自相啖食，穷饿侵逼”。在前后失据的不利形势下，刘备只得“使吏请降布”，而吕布也鉴于周围复杂的形势，“又恚(袁)术运粮不复至，乃具车马迎(刘)备，以为豫州刺史，遣屯小沛”。吕布自称徐州牧，取代刘备成为汉末徐州的第三任统治者。

刘备在接替陶谦继领徐州后，吕布兵败来投，出于招徕人才和对抗丹阳集团的考虑，刘备收容吕布在小沛。后吕布趁刘备外出与袁术作战之际，在丹阳兵将许耽等人的帮助下，乘虚袭占下邳，成为徐州新任统治者。吕布得以占领徐州，是其所领并州军与陶谦故将之丹阳兵勾结的结果，吕布、刘备主客身份的互换也是徐州内部不同派系力量对比的体现。

三、曹操与刘备对徐州的争夺

在吕布统治徐州时期，除丹阳兵对其统治认可与支持外，徐州其它派系如刘备、豪族等皆有不满。此外，盘踞在开阳(今山东临沂北)，以臧霸为首的泰山诸将也是徐州内部一支不可忽视的武装力量，《三国志·魏书·臧霸传》载：“臧霸字宣高，泰山华人也。……黄巾起，霸从陶谦击破之，拜骑都尉。遂收兵于徐州，与孙观、吴敦、尹礼等并聚众，霸为帅，屯于开阳。”王越《汉末泰山诸将归附曹操始末述论》认为除丹阳兵外，臧霸等统领的泰山兵也是陶谦依赖的重要势力，二者是同盟者，对此，作者并不赞同。

臧霸等人虽曾协助陶谦征讨过黄巾，但其对陶谦的态度究竟如何，史未明言，我们认为其还应属于一种“半独立”的状态比较符合史实。

不过，刘备对泰山诸将的拉拢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史书虽未直接表明其对刘备继任徐州牧的态度，但从后来曹操令刘备向臧霸索要叛将来看，刘备应该与臧霸等人有一定程度的亲密关系。《三国志·魏书·臧霸传》载：“太祖之在兖州，以徐翕、毛晖为将。兖州乱，翕、晖皆叛。后兖州定，翕、晖亡命投(臧)霸。太祖语刘备，令语霸送二人首。”

如果刘备与臧霸没有半点交情，曹操怎么会让刘备去向臧霸索要叛变的徐翕、毛晖二人？可见刘备与臧霸毫无瓜葛的说法并不能成立。相反，刘备与臧霸之间应保持着一种相对紧密的联系，在丹阳兵将不愿降服、自身军事实力有限的不利局面下，刘备积极加强与以臧霸为首的泰山诸将的联络，无疑给自己在徐州的统治增添了重要的筹码。

对臧霸这样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吕布虽有意招揽，但收效不大。当刘备遭到袁术攻打，向吕布求救时，吕布部将劝布勿救，吕布却说“不然。(袁)术若破(刘)备，则北连太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而且，吕布、臧霸还曾因莒城物资发生过争斗，这些都说明吕布与臧霸的关系并非十分融洽。后来曹操攻打吕布之时，为图自保，臧霸等人虽曾“将兵助布”，但总体来看，臧霸在吕布统治徐州时期，仍处于一种近乎独立的割据状态。

吕布治下的徐州不唯内部动荡不安，其所处的外部局势也颇为严峻，其北有青州袁谭，西有劲敌曹操，南有淮南袁术。于是，在内部不和、外部受敌的情势下，吕布很快即为曹操所败。“(建安三年)九月，公东征(吕)布。……生擒布、(陈)宫，皆杀之。”曹操以心腹车胄为徐州刺史，陈登为广陵太守，又“割青、徐二州附于海以委(臧霸)”，对徐州各个派系做了尽可能妥善的安排。

吕布所领并州军与陶谦旧部的丹阳集团终于在曹操的军事打击下彻底覆灭，臧霸、徐州豪族等尽归曹氏，徐州的内部派系关系变得更趋明朗。

然而，不久，袁术兵败，欲从下邳北投袁谭，“公遣刘备、朱灵要之。会术病死”，刘备“至下邳，遂杀徐州刺史车胄，举兵屯沛”，“留关羽守下邳”，再领徐州，东海昌霸及“郡县多叛曹公为先主，众数万人”。表面上看，反对刘备的吕布与丹阳兵尽为曹操所灭，看似给刘备再领徐州扫清了障碍，但事实上在此过程中，以陈珪、陈登为首的徐州豪族以及臧霸等泰山诸将这些原本支持刘备的势力均已倒戈曹氏，等刘备再领徐州之时，已是孤家寡人，无人支持。

曹操攻灭吕布后，除大力提拔任用陈珪、陈登父子等刘备旧部外，还提拔了不少徐州本地士人。广陵徐宣“避乱江东，又辞孙策之命，还本郡。与陈矫并为纲纪……俱见器于太守陈登，与登等并心于太祖”。东海王朗于会稽为孙策所破，“太祖表征之，朗自区阿展转江海，积年乃至。拜建议大夫，参司空军事”。

还有一些本为刘备临豫州时所辟用之人，但后来也大多投靠了曹操。如颍川陈群本为刘备别驾，麋竺迎备领徐州时，陈群曾劝其勿往，备不听。后陈群随父陈纪避难徐州，“属吕布破，太祖辟(陈)群为司空西曹掾属”，群又“荐广陵陈矫、丹阳戴乾，太祖皆用之”。陈郡袁涣为刘备所举茂才，后从吕布，“布诛，(袁)涣得归太祖。……拜为沛南部郡尉”。这些士人的加入，无疑为曹操立足徐州提供了重要的帮助。

与迁帝都许(今河南许昌东)、雄踞兖豫的司空曹操相比，名微将寡、无立锥之地的刘备显然不具备政治、领地等方面的优势。而从个人的角度分析，刘备“机权干略”亦“不逮魏武”，故在与曹操争夺人才方面处于明显的下风。

而人才作为立国之根本，其兴盛与否往往决定着一个政权是否能够发展壮大，刘备之所以能够在军事力量不足的情况下入主徐州，正是基于徐州当地士人和豪族的大力支持，而其后来再领徐州之所以迅速败亡，也正是由于当初那些投靠自己的士人已经转投曹操之故。由于缺少当地士人的支持，刘备很快便在曹操的进攻下仓皇逃往袁绍处，妻子与关羽俱为曹操所俘。

吕布被灭以后，徐州的派系之争实实已基本宣告结束，其本地名士豪族及臧霸等泰山诸将均已降服曹操，陶谦的丹阳旧部以及吕布的并州军团则为曹操武力剿灭，孤家寡人的刘备即使再度执掌徐州也只能是昙花一现，实质上是徐州反曹势力的垂死挣扎，不久即为曹操所灭，徐州至此终归曹氏所有，曹操对徐州的占领为后来官渡之战的胜利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四、结语

纵观刘备“争盟淮隅”的整个过程，徐州各方派系的纠葛斗争始终贯穿其中，统率丹阳精锐的陶谦旧部、雄踞一方的泰山诸将、兵败来投的并州军团、影响广泛的本地豪族和刘备嫡系等诸多派系之间的相互斗争，严重制约着刘备在徐州的统治。

加上袁术、曹操等外敌入侵，而政治、军事等方面能力又不及曹操的刘备虽已尽力利用自己的才能周旋其间，但终因本身力量过于弱小，无法有效平衡各方派系，不仅两度丧失对徐州的控制，“争盟淮隅”的战略构想更是难于实现。正如陈群劝阻刘备继任徐州牧时所言的那样，“袁术尚强，今东，必与之争。吕布若袭将军之后，将军虽得徐州，事必无成”。在自身力量不足以应付各方派系时勉强执掌徐州，只能是兵败城陷，为他人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