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我们也想远离水泥樊笼里的尘嚣羁绊,期冀到新鲜而静谧的境地让生命力恣意的飞扬。可惜,我们是一帮既不富又不贵的伙计,充其量,或可叫做“夹心阶层”。
所以,既不能随心所欲地去游那达官贵人般的北京,也不能去游那靓女少爷样的苏杭。然而眼睁睁看着“十一”长假如流水般逝去,又实实不忍,于是众友一合计——登南顶!
我总认为,南顶是座不出名的名山。它虽然比赫赫有名的东岳泰山足足高出了两百多米,两千多年前就受到周赧王的青睐,在此燔柴祭天,后来唐太宗也在这里筑路建宫,以至于众神仙纷至沓来……
但至今,它依然甘居深闺,默默地矗立在一个国家级贫困县——洛宁的西南隅,一味的低调,再低调……仿佛世间本就没有她。
我们一下车,就踏进神路沟。这是登南顶的第一程——一段名副其实的绿色通道,天空被层层叠叠的枝叶裹得严严实实,虽然多天不下雨了,但地上仍湿漉漉的,稍不留神,就会被腐叶、橡树果滑你一跤。因此,当地百姓说,一进这沟就须端心正念,调皮话也说不得的。否则,“你懂的。”我想这正是她的“神”处。于是,大家对南顶的敬畏之心就从此开始培养。
神路沟后头是石浪坡。这儿坡也陡,路也窄,树也更大。山体上自然崩塌下来的岩石经过山洪的冲推,顺着山坡一堆一堆向下排去,仿佛是江河里翻滚的浪花。我不由佩服这“石浪”的形象与贴切。“适者得存”,每到春天,不知从哪儿来的种苗,“石浪”上便如约般长满此地独有、嫩得透亮的石芥菜。她们一缕一缕地垂着,和着山风舞动,像山溪间流淌的一帘帘清澈的瀑布,又像少女额头一蓬蓬青春的流海儿。掐下来,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野味,炒在盘子里,或做成包子馅儿,只需尝一口,呵,山里的清香气你就全享到了。走近“石浪”,耳朵里分明有淙淙的流水声,但,眼前水的影子你一星儿也看不到,只感到有一丝丝逼人的寒气从石缝中扑面而来。这是石下的山溪在流动。
约摸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一个山岔口。这儿横着一道山梁,是游客们一处天然的歇息地,石板上、树杈上,人们尽可以坐,可以卧。这位置叫人很容易想到泰山的“中天门”来。上山的人自然都要在此歇歇脚,蓄养一下精神头儿。
再往上,路旁的树越来越粗,大都是两个人才能抱得住的栎树、枫树、椴树……我们眼睛紧紧地盯着脚下,至于旁边的奇花异草只有在停下来喘气时才敢光顾一眼。
突然,对面的石壁映入眼帘,引得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那简直是玉帝用神剑劈出来的,它如同悬挂于天地间的一张巨大的幕布,在云雾的缭绕中慢慢地幻化出各样的景致:田园、房屋、人物、飞鸟……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使人恍若遁入了“非人间”的天地。
越往上走,我们休息的次数自然越多。曲径通幽,又不知歇了多少回,我们终于到达南顶坪。
南顶坪虽已接近峰顶,然而她居然是一片几十亩大的平坦地,并且西北风还给她温柔地铺了一层厚厚的黄土,使得她土肥、草盛、树壮。她与顶峰结合起来,宛如一把巨大的天椅。一百多米高的山峰是天椅的靠背,南顶坪就正是天椅的坐面,而这层黄土自然就是坐面上软绵绵的垫子。
据说,玄天上帝也把持不住,曾到这儿游玩。他分明是想尝试这天椅的舒适度,临走,还留下记号——在一块大石板上踩了个诺大的脚印。由此,人们又把南顶叫作“脚迹山”。
据乾隆年间的古碑记载,这坪上及山顶共建有大小五十四座庙宇,被赫然称作“全神祗”。
这里不仅有香客祭祀的场所,而且还有住宿、吃喝的地方,锅碗瓢勺一应俱全。之前常住的道士还在此垦荒种菜。全神祗所用的砖瓦开始时是人们用群羊驮上来的,后来居然都是在这海拔一千六百多米高的南顶坪上就地烧制的。
放眼中国东部广袤的大平原,我敢说,这一定是海拔最高的砖瓦窑了。可惜,历经了多年的风雨剥蚀、战乱袭扰,原来的殿宇几成断壁残垣,曾经香客不断的热闹之所遂沦为一副破败的模样。现在的房舍大都是虔诚的香客近年所建。
几个朋友已显出疲惫之相,信心显然不足了。然而“百里之程半九十”,要登上顶峰,还需要继续攀登。为了不留遗憾,大家抑制着“到站”歇息的诱惑,一边用“不到长城非好汉”相互鼓励着,一边拄着拐杖,拽着树枝,喘着粗气,一点一点往上爬。山越来越陡,杜甫的“ 荡胸生层云”我们已经真切地领略到了,“一览众山小”也在激励着我们。
此时,脚下的黄土不见了,全是野猪们觅食时拱过的黑乎乎、乱蓬蓬的腐殖质。路,已经没了痕迹,大都是我们拨开一丛丛绿色的帐幔临时踩出来的。
我不由得捏了捏手里的拐杖,或许它还会成为与野猪们搏斗的武器。快到顶峰处,我们遇见了只生长在高寒地带的几株白皮松。它们站在山崖之上,努力地挥动着结实的臂膀,毫不吝啬地挥洒着它们那令人感动的热情,欢迎我们这几位稀罕的客人来为它驱走一点点儿身边的孤寂。
“到顶了!”疲劳和伤痛一齐都被我们忘记……
山的绝顶是一块十多平方米平整光滑的磐石。它除了与一道山脊连着,其它三面都是立陡的绝壁。传说玉皇大帝曾在这石盘上读过经、下过棋。磐石西侧的山崖边缘上,一块足有五六吨重的岩石被左右两块矗立的巨石夹持着,摇摇欲坠,岌岌可危,活像一位力大无比的壮士用双臂擎举着它巍然屹立在那儿。真乃是天之造化!俨然可与天涯海角的“风动石”相媲美。
在这山巅之上,我们看到的每一块石头、每棵树、每株草都有着它厚重的历史。我心里,不,一定是大家心里都泛出一串串问号:这山的体貌经历了多少年?多少变化?它还能存在多久……多少万年后,世间像走马灯样又会生发出数不清的故事,而她,却会依然故我。我们心里不免掠过一丝丝惆怅,为时空之无限长、无限大,为我们个体生命之短促与渺小。
面对着茫茫山海,浩浩苍穹,似乎更能理解那位老先生“念天地之悠悠”的怆然悲凉的思古幽情了。
在这没遮没拦的峰顶,旖旎的景色涤荡心胸。我们尝着山果,好似嚼着珍馐,喝着饮料,犹如临风把酒,一览众山如海,一视众生若蚁,一时间仿佛空出了“三界”,误入了“九重”。心内的一切烦恼被刚风吹走了,于是心儿了无纤尘,洁如明镜。
我们成了一群超凡脱俗、自在于天上的仙人:开口,能和吴刚对话;起身,就与嫦娥共舞;伸手,即可摘星揽月。隐约中,还能眺见那飘渺的“琼阁玉宇”……
我们尽情地欢呼雀跃,一会儿爬上树杈,一会儿依山而卧,人人喜气洋洋,个个溢于言表,仿佛一下子都回到了孩童年代,思绪全都沐浴在木欣欣、泉淙淙、鸟啾啾、草绵绵的秋光里,尽情地享受着至友间经过艰难跋涉后所得到的“当下”这无与伦比的自由和欢乐……
作者简介:山子,1950年生,洛宁县人,大专学历,曾有军旅生涯,历任班长、排长、政治指导员,转业后,曾担任副乡长、县政协办公室副主任,喜爱文学,1996年开始在杂志和报刊上发表散文、诗歌和小说。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