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错了书的波尔布特，是怎样将治国搞成“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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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银行的数据库中，存储着一份令人深思的数据，这份数据的内容是柬埔寨国民人口数量：

1974年，691.3万；1978年596.1万

在短短四年时间中，这个东南亚小国家的登记人口数量就减少了近20%，创下冷战期间人口下跌的最速记录，而这一记录的创造者，便是一位疯子一样的“战士”——波尔布特

求学巴黎，误入歧途

冷战开始之后，在苏联与中国的影响下，第三世界广大被压迫的人民，纷纷拿起武器，去争取一个更加进步与平等的社会

像是古巴的卡斯特罗、坦桑尼亚的尼雷尔、以及阿根廷人切·格瓦拉，都是这一时期左翼阵营中的风云人物

在东南亚的柬埔寨，同样出现了一位希望带领高棉人建立新国家的领袖，这位领袖名为沙洛特绍，此人在掌权之后的另一个名字如今更为人熟知，那便是波尔布特

波尔布特

不过红色运动虽然风起云涌，但并非所有左翼领袖都完全读懂了社会主义的理论著作

像毛主席这种不仅通读经典，还能创立“毛泽东思想”的风云人物自然是凤毛麟角

但不幸的是，柬埔寨的波尔布特不仅没读懂马列毛，还把红色经典，全都读歪了

1949年，24岁的波尔布特前往法国读书，在革命老区法国他第一次接触到马列主义思想，并为之深深着迷

在巴黎的日子里，波尔布特夜以继日地通读红色经典，他首先盯上的是马克思的著作，然而因为对商品社会没有深刻的认识，波尔布特学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资本主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转而开始阅读斯大林的作品，而在斯大林的作品中，他最认可的便是《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

在我国也曾风靡一时的《简明教程》

对这份作品的认可，是波尔布特走歪的第一步，客观而言，《简明教程》以较为清楚明白的方式，简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许多内容

然而这本书因成书于斯大林发动大清洗的时期，其内容有两个致命的缺点：《简明教程》过分夸大了苏联的农村政策，隐瞒了斯大林通过剥削农民反哺工业的路线选择

同时过分夸大了领导人的作用，暗示只要消灭了一切反对份子，社会主义国家便能走上光明大道

可波尔布特在拿到这本教材之后却如获至宝，在通读了《简明教程》之后，他认为农村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终极形态，而强势的领导人要做的，就是消灭除了农村以外的一切

读完《简明教材》之后，他又拿起了毛主席的著作，学到了“农村包围城市”的秘籍，同时还从无政府主义者的著作中，认同了“平均主义是共产主义社会的基础”这样的偏颇理论

大清洗时代的苏联漫画

1952年底柬埔寨发生内乱，感觉自己学有所成的波尔布特主动向组织请缨，放弃了即将获得的学位，准备用自己的“理论”改造柬埔寨社会

美军撤退，红高掌权

五十年代的柬埔寨同许多第三世界国家一样，存在着极其尖锐的阶级矛盾，占人口15%的市民掌控着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而占到人口总量85%的农民却忍受着来自封建主义与官僚主义的剥削

在这样极端的社会环境下，波尔布特认为只要把85%的农村人民团结起来，那么15%的市民自然会跟着他走

于是他在成功领导柬埔寨共产党之后，开始效仿中国搞“农村包围城市”的路数，事实证明，这个路数在阶级矛盾突出的柬埔寨也确实好用

到1973年，80%的柬埔寨农村地区都直接或间接地由波尔布特控制，而等到了1975年4月，包括首都金边在内的整个柬埔寨，都由柬埔寨共产党统治

今日的柬埔寨金边

如果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那么波尔布特的人生经历，就是一个典型的第三世界革命家建立新政权的故事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停下，在波尔布特终于获得柬埔寨政权之后，这位读歪了书的“战士”，把治国理政，活生生地玩成了“游戏”

激进改革，逆城市化

早在柬埔寨革命时期，波尔布特就仿效苏联，建立起了农民集体合作社，这种新的农民组织形式打破了地主对于土地的垄断，极大地解放了农村生产力

农村的成功经验，也极大地强化了波尔布特心目中“农村优先”的观念，此外，在柬共领导的柬埔寨农村社会，柬埔寨人既不发工资，又不使用货币

二战前的苏联农村

这套模式对于生产关系相对简单的农村而言，并不是完全错误，可是在已经形成了成熟商品经济的城市里，就显得不那么合适了

早就把书读歪了的波尔布特，并不知道如何按照马克思的理论在城市中建立社会主义制度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操作：将柬埔寨的数百万城市人口全部迁入农村

如果将1975年的柬埔寨看做一款政治模拟游戏，那么便能理解波尔布特进行这种极端行为的原因

在波尔布特看来，平等是社会主义的根本要求，而农村与城市显然是不平等的，并且城市是农村发展的高级形态

如果保持原有的经济模式，让农村一点点发展为城市，那无疑是对如今的农民的不公平，也同资本主义制度无法划清界限

但是假如反过来想，将所有的市民都迁移到农村，那样一来不仅已经被证明为成功的“农民集体合作社”制度能养得活这些市民，而且在农村积累下足够的财富之后，国家便可以平等地进行下一步工业化

波尔布特时期宣传画

波尔布特的理想非常美好，更重要的是，如今已经没有人能阻挡他在柬埔寨实现“理想”

在他的命令下，金边的两百万人口被强制疏散到了柬埔寨各地，这些人中有四分之三是越南战争时期的战争难民，疏散对他们而言其实相当于回家

但是还有五十万人是正儿八经的城市人口，这些人不仅不适应农村生活，而且他们的到来也挤占了农村中原有村民的生活空间

市民的到来在农村中掀起一阵波澜，而波尔布特在察觉到这些“新农村人”同旧“农村人”有所不同之后

想起的却是当初在《简明教材》中学到的“强势的领导人要做的，就是消灭除了农村以外的一切”

于是在他的指导下，柬共开始了系统性的人口消灭，过去的旧官员、学者以及宗教人员，全都成为了波尔布特的“消灭”对象

被波尔布特政权“消灭”的人口

仅1975年一年，柬埔寨人口就减少了7%，然而大规模的屠杀事件并没有动摇柬埔寨的社会基础，柬埔寨“解放”的三年以来，波尔布特始终牢牢地掌握着柬埔寨政权

照这样下去，这位把治国玩成了“战略游戏”的领导人似乎真的能按照他脑内的“梦想”，在柬埔寨建立起所谓的“农业社会主义”

然而疯狂的政权，总会因疯狂而毁灭

政权毁灭，黯然离场

波尔布特治下的柬埔寨看上去风平浪静，然而这份平静的代价，却是柬埔寨国力的全面下降

在他掌权以前，柬埔寨是一个已经启动了工业化进程的国家，金边也一度拥有“东方小巴黎”的美誉

可是等到民柬掌权之后，这个国家全面退回农业社会，几乎一切工业品都要依靠对外援助

如果波尔布特真的是在玩游戏，那么一个稳定的“农业社会主义”似乎可以持续运转下去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发生在柬埔寨的一切都是真的，柬埔寨的邻国，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1977年，越南通过与老挝缔结条约，基本控制了这个内陆邻国；而越南的下一步便是入侵柬埔寨，统一前法属印度支那

越南人民军

自1975年以来，野心勃勃的越南就同柬埔寨摩擦不断，两国之间不仅有越南战争期间的新仇，还有历史上越南侵吞湄公河平原的旧恨

随着1978年柬埔寨军队越境屠杀了越南巴祝社的村民，越南终于下定对柬埔寨展开全面入侵，彻底吞并这个邻国

1978年12月25日，越南宣布出兵推翻波尔布特政权，而虚弱的柬埔寨完全没有能力对越南的入侵展开反击，短短17天之后越南就宣布占领柬埔寨全境

然而越南入侵柬埔寨根本不是为了解放柬埔寨人民，其目的仅仅是为了实现其统一印度支那的梦想

不过不管越南最终能迎来怎样的结局，波尔布特那个“农业社会主义”的梦想却永远无法实现了

晚年的波尔布特

今日的柬埔寨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人均GDP还不到隔壁越南的一半，波尔布特当初强行消灭阶级，最终却导致柬埔寨出现文化断层，经济恢复极其缓慢

然而他直到死前，都不认为自己做了错事，或许在他看来，在那几年中死于他所统治下的上百万柬埔寨人，或许都是为建设农业社会主义所要做出的“必要牺牲”吧

参考文献：
波尔布特；《在柬埔寨共产党领导下柬埔寨革命的伟大胜利》
刘昭；《“红色高棉”发动的社会主义运动及教训研究》
杜运泉；《柬埔寨共产党执政史殷鉴》
田霞；《柬埔寨民族国家构建与民族整合进程研究》
罗圣荣; 郭晓娟；《影响柬埔寨的地缘政治因素研究(1953-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