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剑北漂记2：一身江湖气的苗叔，不爱干农活，就喜欢在外闯荡

1.苗老爷子是个中医

想起苗叔这一生，真是不容易，也颇有江湖性、戏剧性和传奇性。

苗叔的爷爷早年在县里诊所当学徒 ，又在中医铺子干了多年，耳濡目染，成了一名乡村中医。

那时也没有什么行医执照，就靠乡间口碑给人把脉看病，针灸下药，悬壶济世。

他不仅医术高明、医德高尚，收费还极其低廉，采用的土方、偏方及药引子都是田间地头、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

据老街老人回忆，过去每当出现“时疫”，苗老先生就自己出钱出力，熬制“大锅药”以供病人服用；本乡本街的疫情缓解后，还会帮助邻乡解决疫情，远路的甚至东海牛山、安徽符离集、睢宁下邳的，也会慕名而来。因此，苗老爷子的中医水平还是蜚声乡间的。

苗老爷子有时走街串巷行医，也带着还是孩子的苗叔，这也许从小培养了苗叔喜欢游荡、爱见识新鲜事物，不愿沾家的习惯；苗叔耳濡目染，也记住了几个中医偏方，后来为他闯荡江湖，也有所助力。

苗老爷子是个性格耿直、为人忠厚、靠手艺吃饭之长者。

晚年时，他给各个诊所都不收的一个垂危病人扎针时，本以为会有奇效，没想到病情加重了、几天都没抢救过来。

苗老爷子自责内疚了好几天，后将银针、火罐、药箱等挖坑深埋，再不给人看病了，也不愿把满身的手艺传授给儿孙，后来郁郁而终。

2.苗叔去焦作当木匠学徒

苗叔的父亲，也就是苗剑的爷爷，就兄弟一个，在苗楼村种了一辈子的地，因为男丁少，打架没护锤的，少不了受村里门户大的拳头和欺负，只能隐忍；

除了种地之外，生产队还给他派了一个喂牛的活儿。

那时人都吃不饱，牛更容易生病，牛一生病，扣帽子就是“破坏公共财产”，就要找喂牛的算账，这可不是个好活，老头子可怜，为怕扣帽子、遭斗争，照顾牛比照顾儿女还精心，索性就睡在了牛圈里，常年顾不了家。

到了苗叔这一辈，兄妹四个，上面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他排行最小。在当时的农村，两个儿子也不多，干活帮不上忙，饭量还大，一大家子全靠小脚的苗剑的奶奶忙乎，肯定也糊不严六张嘴。

苗老爷子中医不干后，家里少了进项，生活就更困难了。

因为家里地少，吃饭人口多，在家光靠种地，肚子都吃不饱，苗叔一天学没上过，斗大的字不识一筐，他放下牛鞭，十二三岁就跟师傅跑到河南焦作做木工学徒了。

那时焦作靠着煤矿，城市有钱，干个小木匠、打打杂，挣钱学艺不论，至少能混个肚儿圆，不给家里父母添负担，再说，十二三岁，半大小子，心思不安定，到了城市的花花世界，眼睛都横不过来了，哪有心思学艺，也就是玩、长长个子，给师傅、师兄们打打下手、端端茶水。

听苗婶说，苗叔自小出去习惯了，不喜欢在家猫着，更不喜欢种地，是村里有名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懒汉”，在家里也是横草不捏、竖草不扶，眼里没活、嘴巴还爱说，实在招人烦。

好在苗叔在家脾气好，从外面挣的钱多，一年出去两趟，混上几个月，赚得比村里起早贪黑种地的收入可实惠多了，想到此，苗婶也就随他去了。

用现在的眼光看来，其实“懒汉”不好当，并不是单纯的“躺平”，“懒”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境界。

马云曾在一次演说中，说“懒”，才造就了财富、推动了社会发展。“这个世界实际上是靠懒人来支撑的，世界如此精彩，都是拜懒人所赐。“懒”，就是“想办法少干”，发明机器、学会授权、指挥他人、借用巧劲、谋定后动、不做无用功......，这都是懒的方法。

3.改革开放前的“农民工”

苗叔曾跟我笑着说过，干木匠，行动可以“懒”，但头脑不能“懒”，“懒”才能用心琢磨，慢工出细活、避免返工，比粗犷草莽的急就章，可强多了。

苗叔是1952年生人，在二十岁出头，他快成家时，八年木匠学徒生涯稀里糊涂的也出师了，甚至还带了几个徒弟，继续在焦作矿区给人做家具，收入比老家强多了，为了挣钱，也不得不承受分离之苦，把苗楼村的一摊子都甩给了新婚的苗婶。

改革开放后，沿海和发达城市有了第一代（80-90年代）、第二代（90-00代）农民工的说法，其实苗叔那一代解放后、偷偷摸摸、出去找活干的，应该算是更上一代的农民工了。

苗叔在外江湖气很重，生存能力很强，别看是文盲，不识字，可扒火车清请楚楚，哪儿上、哪儿下，哪儿换乘，门清。

苗叔很讲义气，他一次次候鸟式的往返苗楼和焦作之间，把老家几十口子都带到了焦作，有的干木匠、有的干小吃、打扫卫生、捡矿上的废品，什么都干，总比在家挣工分强。

村长、队长也乐见他这样活络的跑来窜去，把僧多粥少的村里窘境缓解一下，年底各家粮食还可以多分一点。

因此，70年代末的那段时间，苗叔在村里、在焦作，都颇有名声，出来进去都挺扬眉吐气的，用现在的话说，大概相当于苗楼村驻焦作办事处主任——因为他总能因材安排，好歹出来了，乡里乡亲的，总要让他们糊上嘴。

苗婶有时给我说，“你苗叔讲义气，爱帮忙、爱揽事，对得起全苗楼村的人，就是对不起家庭。”

这话说的也很对，因为她一个人在家种地还要带孩子 ，苗叔常年在家，也帮不上忙。

苗婶是邻村的，也是寻常人家，柔韧坚强、勤劳能干，一个人支撑三代人，里里外外外一把手，性格逐渐强势了起来，不然在好勇斗狠的乡间也没法生活，但苗婶待我是极好的。

每次去她家，寒暄招待，特别妥帖周到、热情大方，见识广博、记忆力好，讲话有理有据，家长里短能说的妙趣横生，不像是乡间其他不识字、还爱唠叨家长里短的妇女；

和苗婶聊天，实在是一大享受，也给我后来记录乡间琐事见闻，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苗剑有一次调侃跟我说，“你可别小看俺妈，她也是见过世面的，跟俺爸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城市，在焦作也生活了不短时间，在木匠铺帮着做饭、打杂。后来因为兄妹三人，还有两个老的，需要照顾，才不得已留在家里了。”

苗叔第一次带苗婶走出家门，前往焦作，其实是一种无奈之举，因为见义勇为的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得罪了村东头的"高家五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