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人物故事系列》:5.一手好牌、遭遇桃花的金泉叔

1：老街百年“面屋”

原创2022-03-17 11:00·八义集

老话讲，民以食为天；又讲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还说，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对于一个民风古朴、人群聚居、商贸繁荣、交通方便的小镇而言，米面酱油醋是生活必需品，每家不可或缺，而经营这些物资的老商户，自然是旱涝保收，坐地收钱，稳健发家，若是家族历经百年，仍一直做这个生意的话，自然是一方大户人家。

金泉叔的祖辈就是在八义集老街以经营“面屋”、迎接八方来客发家的，家业历经百年不衰。

老家人现在仍习惯称金泉叔曾祖父清朝同治年间开业的米面加工磨坊为“面屋”，这面屋进去的原料是水稻、小麦、大豆，玉米等农产品，出来的就是大米、白面、豆粉和玉米粉等半成品，虽说是简单的原料清理、研磨、筛粉作业，也是大有讲究的。

这样的磨坊看似利润低、磨坊简陋、劳动条件差、属于农产品粗加工，实际上经营大有名堂。先不说加工费高低、粗粮损耗折算定额、石磨选购和维护，就是磨坊股东选择、磨坊日常管理、原料和上下游客户维系、品牌经营和地方关系维护，这一套都很有学问。

不然的话，金泉叔祖辈四代，也不能在竞争激烈的小镇站稳脚跟，并在薄利的加工业中经营百年，并成就一番家业。

据父辈人说，金泉叔祖辈原来赶骡马车的，走南闯北运送石头及制品，如石碾、碌碡、石磨、墓碑等，多少也懂一些石匠手艺，金家勤劳善良、乐善好施，方圆十几里颇有人缘，经常路过八义集驿站歇脚。

某一天，住店休息街里闲逛时，金太爷（金泉叔的曾祖父）发现街面上的米面价格比外地都高了一二成，觉得惊讶，打听之后，才知道本地种田的，每年把辛苦打下的粮食，都送去几家黑心的磨坊加工成米面，加工费高且折算了很多损耗，到手的粮食大幅缩水，还无处讨说法，心中很不平。

当然，有价差就有商机，金太爷就下决心和几个仁兄弟合伙，开一家价钱公道的米面加工磨坊，因为他们接触过不少石匠，贩卖过各种石磨，而旧式磨坊主要就是畜力石磨和人力石磨，他们熟知磨坊耗材石磨的打磨和采购门道，有足够的办法降低石磨耗材成本，而且他们会调教、使用、繁殖骡马，这样几大优势，就大幅降低了研磨米面的成本，自然普惠了前来加工粮食的乡民。一时间，金家磨坊一炮打响。

磨坊开业之初，金家和合伙人定下来的规矩，就是诚信经营，薄利共赢，着眼长远，让含辛茹苦的百姓日子能得到一些实惠。

为此，金家磨坊得罪了同行，刚开始诉讼、打斗不断，磨坊一度难以为继，后来金太爷携带礼物，登门拜访街面上的曹家集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曹家集市，既然秉持“八义”集训，要想长久繁荣下去，必须诚信经营，各行各业都应有所规矩，不能再漫天要价、坐地收钱，在磨坊这样的加工业和服务业上与民争利。

原来那几家粮食加工磨坊，要这么高的利润，十里八乡种地的，谁还跑你这来加工，人家都跑到周边的碾庄、潘集、李集去了，作为集主，你还真别看不上磨坊的生意，磨坊加工的粮食，是家家户户的必需品，份量重，流转快，不积压，而人流、骡马车路经集市，人吃马喂的，都是好生意，集市不就图的人气么？

曹家集主一点就透，是个明白人，马上答应通知其他磨坊公平竞争，不能暗中使坏，要把粮食加工成本实实在在地降下来，降不下来就关门歇业。

金老太爷见街面四周河网密布，圩外河水深流急，又给集主建议，在河流最湍急处，利用地势、水势，再建一个水磨坊，就是利用水力驱动的磨坊，曹家和地方各算一成干股。

曹家集主当然满口答应，并全力配合、推动此事，后来曹家在磨坊原料稳定来源和磨粉销售去向方面，也给金家磨坊很大支持，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这金家磨坊背靠曹家，而且生意公道、童叟无欺，口碑慢慢的就出去了，其他家的磨坊渐渐就关门了，里面的长工、短工，慢慢又汇集道金家磨坊，到民国时，金家磨坊基本垄断了八义集街面上的米面加工生意了。

随后几十年间，金家磨坊生意逐步稳定，长年为方圆十几里的乡民加工日常米面，在特殊时期，金家磨坊的米面甚至成为以物易物的抵押品，磨坊的票据也成为了方圆几十里，老百姓认可的硬通货。

因为米面扬尘常年累月沉积在房顶屋面，形成黄白色调的面层，周围乡民慢慢地就称之为“金家面屋”了。

解放前，虽然经过土匪、捻子、伪军、日军你来我往的抢劫威逼，金家面屋有自己的护卫队，还有几只枪，应付小股土匪还是没问题的，加上本乡本土经营，地方支持，因此，各个时期，一直维持运营，磨声隆隆。

淮海战役的时候，六家金家磨坊雇佣伙计四五十人，骡马百余头，一度被征用为我军的支前运输大队的主力。

金泉叔的父亲，我称呼金大老，是一位稳重威严、颇有名望的大胡子老头。

据说少年时代被土匪绑架过，索要巨额赎金，正在金家着急筹钱时，金大老却凭借聪明才智巧妙脱身了，还顺走了土匪窝里的几把喝酒的锡壶和一把长枪，这一个传奇故事，一时在老街传为佳话。

而金大老以他的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也赢得了金家二代掌柜的首肯，后经不断培养调教，最后把“面屋”的三代掌柜传给了金大老。

2：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面屋少爷

原创2022-03-18 11:00·八义集

金泉叔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面屋第四代掌柜。他的名字“金泉”还是我爷爷帮忙起的，寓意是面屋生意犹如泉涌，滚滚而来；赚得利润犹如泉眼，活水不断。还有一层寓意是，“水克火”，希望名字里的“水”能压住面粉车间潜在的火灾隐患，保佑面屋持续经营、安全无虞。

金泉叔1949年出生时，金家已经有了六家口碑甚好的面屋，更有关系稳定的上下游客户和市场渠道关系，每天隆隆的加工机械声，如同滚滚的印钞机，不停的给金家输送现金。

金泉叔与父辈兄弟四人（金大老行三）相比，在继承家业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姐弟四人中，他是唯一的男孩，从小聪明活泼、懂事率真、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深得爷爷的喜欢。

金泉叔的爷爷曾托人给这个孙子算过命，签上大意说，“三十而立、四十发家；切忌水火、命犯桃花；优柔寡断、家外有家；晚年顿悟、似水年华。”

这个签并不好，可金泉叔的爷爷实在是喜欢这个孙子，又问命签如何“破”？算命的以天机不可泄露为名，就指了指“桃花”、“水火”两个字，再不言语。

金泉叔的爷爷1955年去世的时候，留下遗嘱，六间面屋，三间位置最好的，留给了金泉叔这一房，其他三个儿子抓阄选择其他三间，足见爷爷对金泉叔的厚爱。既然算命的说这个孙子会命犯桃花，他临终前反复叮嘱儿子（金大老），一定要给孙子找一个漂亮贤惠的孙媳妇，希望能镇住孙子“命犯桃花”的宿命。

解放后，经过一些改造和一系列的运动，金家面屋也经历了一些变化，一度收归集体所有，但负责经营管理的还是老金家的金大老，也就是金泉叔的父亲。无论时局怎么改变，乡民的看法其实很单纯，就觉得面屋就是老金家，老金家就是面屋，两者是不可分割的。

我记事起，爷爷经常带我去金大老坐镇的面屋，听拉魂腔（柳琴戏）的唱片，两个老头边喝小酒，边听唱片，有一搭子，没一搭子的唠嗑，很有点雨打芭蕉闲听雨的逍遥。

金大老身材高大、略有驼背、白须飘飘、声音洪亮，不怒自威，咳嗽一声都吓得伙计一个机灵，常年手端着半套着红塑编的大茶杯在车间门口坐着晒太阳。

他平日不太管车间的事，但每天的账目，都要一一核实的，面屋的伙计都怕他，包括在面屋干活的两个女婿，对他敬畏有加。

反倒是金泉叔，从小就吊儿郎当，变着法儿的反叛老爷子，老爷子说东，他朝西，让他撵狗，他追鸡。他知道这么大的家业，反正都是他的，趁着年轻，他还要好好在天南地北的玩几年。

即便是金大老给儿子三媒六证70年代中期娶了一个漂亮温柔、贤惠体贴、百里挑一的媳妇，也架不住金泉叔三天两头朝外跑，倒不是吃喝嫖赌，做坏事，而是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金泉叔是大户人家出身，品性还是很淳厚的，不惹事、不怕事，心怀悲悯之心，人又长得好，因此，往来接触的客户和亲友，没有不夸他的。街里的长辈小时候都称呼他“大少爷”，语气带着戏谑和怜爱。

金泉叔一开始是看不上继承家业的老路的，觉得没意思，还不如放电影过瘾。

作为少掌柜，他很少进车间，嫌里面太吵，嫌磨面赚钱太慢，不是他的人生努力方向，每逢此事，金大老都气得牙疼，当然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没有好脸色。

真正让金泉叔收敛性子，浪子回头的，是金大老1980年前后，70多岁时，查出了重病。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终那两年，金泉叔良心发现，陡然清醒了，也许是外面也玩腻了。

那几年，他守着老爷子度过了最后十几个月，也手把手跟着老爷子掌握了金家面屋的经营之道。

在老爷子的耳提面命之下，一向聪明的金泉叔上手飞快，很快独当一面，1983年，金大老带着遗憾，告别了他一手操持40年的面屋，金家百年磨坊基业，传承到了第四代金泉叔手中了。

那时，改革开放正起步，街里商贸流动和粮食加工，又处在了一个风口上。

3：接手面屋后雷厉风行的改革

原创2022-03-19 11:00·八义集

80年代初，春绿大地、乍暖还寒，经济在起风的当口，各乡镇都比赛似的恢复生机和活力，位于邳西南的四大古镇之一，八义集的商贸流通和加工业、服务业也如火如荼。

金泉叔刚过而立之年，英俊潇洒、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他年轻时四处交游、兼容并蓄考察的经历，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让他意识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设备是硬道理、是印钞机。用土话说，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他接手面屋伊始，就做了如下几项改革：

1.拿出老爷子的遗产，更新从南方买来的成套磨粉设备；

2.新设备用人少，把替换下来的人，调配到原料采购和面粉销售，抓住“头”确保质量，抓住“尾”，确保快速赚钱，以统一包装的形式，销售金家面屋的品牌产品，让几个专职的销售人员去方圆百里乡镇，甚至邳县开发面粉的市场；

3.面屋优惠搭售家庭用大礼包，礼包中的“酱油+醋+酵母粉+食用碱+香油”五件套，是他分别从市场上，以大宗名义便宜买下又分装的，薄利走量，先把架子搭起来，赚个口碑；

4.扩建原料和成品仓库，更多地收集、储存原料，生产出的米、面产品，也存放一段时间，观察方圆百里的市场情况，如合适，迅速现货出击，利用市场的差价，赚一些短

平快的利润；

5.仿效耕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制定新的奖惩制度，鼓励员工在降低电耗、降低零件消耗、增加出率方面发挥能动性；

6.果断关停、处置几套老旧的、利润低的磨坊设备，有的还是骡马的石磨，直接拆掉，腾出厂房，安装了两条面条生产线，开墙安窗，面条直接对外销售。

事实证明，金泉叔的决策十分英明、又来得及时，占得了市场先机：

1.新设备一次性投资虽然高，但收率高、电耗省，三年内就收回了投资，远胜过以前的老牛拉破车，一天三停修的老设备；

2.面屋人员兵分两路，找寻方圆几十里便宜的原料市场和售价较高的面粉市场，很快在不增加成本的前提下，提高了面屋的盈利水平；

3.家庭用大礼包虽然没赚多少钱，但打响了“金家面屋”的名气，为后面收购老酱油店打下了基础；

4.扩建后的高大宽阔的原料和成品库，成为面屋的蓄水池和金字招牌，让人肉眼可见金家的财大气粗和经营稳健，县城的银行过来考察设备贷款资格时，在库房转了一圈，就批准了；

5.职工奖惩制度确定后，工作积极性大增，消耗的少了，赚的多了，实际受惠最大的，还是面屋的老板；

6.新建的面条生产线，生产的宽面、和细面，比手擀面方便、快捷，口味也不差，每天都要排队，长长的队伍成了金家面屋的流动广告。

金泉叔的雷厉风行的改革，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成效，面屋在他的掌舵下，快速扩张，多点开花，米面加工点由三个，增加到了五个，人员从四十人增加到六十多人，还收购了老酱油店，买了几部货车，80年代末很快垄断了街里米、面、酱油、醋的加工和销售，个人资产有人预计也接近了五十万，要知道，那时万元户还是凤毛麟角。

1990年前后，不惑之年的金泉叔昂首阔步，迈入了生意场的巅峰，创立了金佳粮油加工公司，出入小车、谈笑都老板，往来皆有钱，高朋满座、胜友如云，经常去市、县接受颁奖和采访，公司的存货比镇粮管所还充盈，发展势头十分稳健。

街面上，经常能见到金泉叔，梳着大背头、夹着黑皮包，叼着香烟的虎背熊腰，在那里展示着企业家的风采。与别的老板不同，金泉叔从小家境优越，对钱财看得很淡，他生意做大后，仗义疏财，热心慈善，乐于在修桥、铺路上出力，在街里颇有民望，经常被请托出去帮忙调和鼎鼐、沟通事情。

我们小时候，经常被老师、家长教导，长大后，如果能像金泉叔那样有派头、有能力就好了。金泉叔一直是我们心中的榜样。

他路上遇到小孩子，也是充满善意和调侃，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看到一群小孩，心情高兴了，还会掏出钞票，找个领头的，“去，到街里买点零食，小兔崽们分着吃。”

金泉叔的家庭也很美满，两个孩子，小果小杏，一男一女，儿子小果和我同一年级。大婶子中等个头、温良贤惠、勤劳持家，长相在我们村也数得上，夫唱妇随，家里大事小情，唯金泉叔马首是瞻，而养育孩子、伺候老人、操劳家务，都是大婶子的，油瓶倒了，都不用金泉叔操心。

可惜的是，不知为啥？金泉叔就是不怎么喜欢大婶子，也许很容易得到了、就不珍惜；也许是大婶子太老实贤惠，一天到晚为家务和孩子而忙，顾不上和金泉叔卿卿我我。

金泉叔后来生意做大了，经常不沾家，村里人都传说他很“花”。

4：盲目拓展徐州市场受挫

原创2022-03-20 11:00·八义集

金泉叔的磨坊事业做大之后，迎来送往、觥筹交错的场面见得多了，也结交了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慢慢就助长了身上不良的习气，经常去徐州、台儿庄那边跑，以拓展市场为名，挥金如土、灯红酒绿。

在公司他是老板，在家里他是家长，没有人管得了他。他就和一帮朋友相互纠缠、磕头拜把子、一起吃吃喝喝，还把结识的女朋友带入面屋车间，美其名曰，是公司新聘请的销售经理。

1991年前后，他将徐州的两个女子带回面屋，大方亮相时，应该就是他财富人生的巅峰。那时，他春风得意、睥睨一切，敢于打破一切规则，尤其是金家祖辈严禁外人进入面屋账房（财务室）的百年家规。

推测原因，金家老一辈掌柜也许是怕外人见财起意、口风不严、挑拨是非，触发一些不好的家族纠纷，授人以柄。当然具体的原因，作为邻居后人，无法肯定，但老辈人总是遵循自己的行事风格和待人原则，而且传承就是百年。

那天酒后多言，豪气连篇，金泉叔就在帐房里向两位城里女子吹起了家族生意的百年传承、历史兴衰和未来规划，两位女子自然是刻意逢迎、温言附和、一副小鸟依人的崇拜状，屋内顿时莺莺燕燕、卿卿我我，欢声笑语。

这时，门外传来了大婶子领着两孩子高声提醒的颤抖声。要说金泉叔的老婆大婶子，真是出名的隐忍温良，老公在外沾花惹草，只要不带回家，她还是无奈接受、不管不问的，只是一门心思伺候老人、照顾孩子、操持家务，把里里外外收拾的井井有条，只盼孩子一天天长大、老公一天天收心，浪子回头。

这一次金泉叔把两个城里时髦美貌女子带回家，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因为老街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小果小杏十来岁的孩子，都跑回来告诉妈妈了，这还如何能隐忍不发呢？

八义集的街面，从来不缺悍妇、泼妇，看她们的外号，“炮弹”、“六猴子”、“气死牛”、“扳倒井”、“大麻坑”、“老母鸡”、“大洋马”、“骂倒街”、“浑不怕”......大概就能猜到她们当年的骂街能力。

可偏偏金泉婶不会骂街，连絮叨劝告都透着温柔，惹得围观的街坊邻居，都窃窃私语，觉得金泉叔这样明目张胆的当着老婆孩子面胡作非为，真是太欺负人了，这金大老如果在世，还不得气死？

金泉叔出来后，当着众人的面，吼了一声“多管闲事、赶紧散开”，又冲着金泉婶骂骂咧咧，说，“这是从徐州聘请的两名公关经理，准备在徐州开门市、做生意的，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啥，跟着瞎掺和，还不赶紧滚回去。”

金泉婶含泪带着孩子回老屋时，金泉叔和两个女子，一溜烟坐着小车，直奔徐州而去。

当晚，两个女子进入的最大面屋，突然失火，事出蹊跷。这也是半个世纪以来，金家面屋第一次失火，不过发现及时，损失不大。

那次失火，乡邻都说是金家祖宗暗中示警，可惜金泉叔那时沉醉于酒色和被人浮夸的恭维中，没有及时醒悟，在错误的道路上越做越远了。

金泉叔在徐州回来后，做了一个刚愎自用的重大决定：在徐州五个主要区的黄金地段，租借门面，开设了五个门市部，销售金家面屋的米、面、酱油、醋和芝麻、大豆、绿豆等农产品。

回头看一下，这个决定太鲁莽了，因为农产品的销售半径受到口碑、运费、生活习惯等多种因素的制约，本身利润不高，未经认真调研，盲目去抢占大城市市场，要面临持续的、额外的门店租借、长距离运输、广告、以及公司税费等开支，而且金泉叔一下还开了五个门市，看似魄力十足，其实很鲁莽。这里面大概也有些在两个漂亮经理的鼓动下，豪气干云的冲动。

几个月下来，五个门市经营惨淡，门可罗雀。金泉叔被枕边风吹得昏了头，不是收缩战线，反而是低价促销，企图打响名声，把店面养熟，熬过开店的启动期。

谁料城里的生意难做，竞争激烈，先看价格、后看质量，你降价二成，市民就闻风而动，你价格上去，她们就换家门店购买。半年下来，金泉叔就感到了资金失血的压力，只能勉力维持。

两个女子吃定了金泉叔爱面子、家大业大的特点，觉得她俩给这个暴发户撺掇的生意路子，没有达到她们起初的在市里稳定开店赚钱的预期，对米面门市的这种蜗牛一样的赚钱经营模式，也失去了耐心，后面就直接伸手抢了。

具体做法是，几个门店粮食互倒，看起来账面经营红火，其实是做出来的账目，把一些米面甚至倒腾了出去，低价出售，变现后落入自己口袋......

通过半年的运作，基本把五个店的米面粮食倒腾空了，落下一堆坏账，然后辞职走人，江湖消失，再杳无音信。

那段时间，金泉叔母亲生病，他去徐州门店次数较少，见五家门店每天催货，还以为生意转暖，市场打开，心里觉得很欣慰，就坐着老街的几家面屋，指挥工人开足马力，将加工好、封装好的米面源源不断的分发至徐州，一度都影响了老街几个面屋的正常销售。

一个月后，面店遭到查禁，工商税务通知到金泉叔，他才恍然大悟，这一年多的折腾，色欲迷眼，让他损失了十几万，几十年来，账面上首度出现了赤字，这种事情，是哑巴亏，也是教训，还没处言说，只能打碎牙朝肚子里吞。

五家门店彻底关停后，金泉叔陡然老了好几岁，才感受到人世险恶，后悔晚矣。

消停几年后，金泉叔故态复萌、再次命犯桃花，不过这次，他是被动的。

5：碾庄街门店再次掉入桃花陷阱

原创2022-03-21 11:00·八义集

碾庄，位于八义集东北五六公里处，因74年前淮海战役的首捷之地，蜚声海内外。这个乡村以前毫不起眼，聚村成落很晚，大概是明代中期，有曹、王二姓居住此地，在石碾上卖茶，因此得名。

碾庄作为淮海战役主战场之一，黄百韬兵败自杀就在此地，当地人曾戏称“黄豆进了碾庄，还能有好结果？”而大将粟裕的一部分骨灰也长眠在淮海战役碾庄战斗烈士陵园内。

碾庄现在是江苏省东陇海工业带上的第一个区域性中心镇，交通优越、商贸繁荣、人员聚集，成排小区鳞次栉比，作为一座新兴的工业重镇和江苏省批准的历史文化名镇，也是全国500家小城镇建设试点镇和江苏省重点中心镇，其发展势头，已经远远地把我的家乡八义集甩在了后面。

而金泉叔广为人知的第二段桃色之恋，就发生在1992年前后临乡的碾庄。那时碾庄经济腾飞的势头已经比较明显了，除了交通优势外，据传当年参加过碾庄战役的老将军、老干部（肖克大将），为80年代还比较贫困的碾庄乡，说了话，希望上头能对碾庄这座红色小镇，专项扶持一下。

进入90年代以后，碾庄的发展规划、经济布局和腾飞速度呈现加速赶超八义集的态势，现在，经济总量估计是八义集的几倍了，现代化小城市已经颇具雏形。

1990年，金泉叔以生意人的眼光，看中了碾庄街西头的一排地皮，当时还是茅草堆，地价很便宜，他一下子买了九间地皮，后来盖起来的时候，地价已经蹭蹭的涨了，那片地势六间仓库，三间米面经营门店，因为独一份，位置不错，生意非常不错。

碾庄米面油门市一开始是他近房侄女帮看店的，后来小姑娘匆匆出嫁了，他就托人找了一个碾庄街三十多岁的女人临时替代一下，因为是开店笑脸生意，女的相貌自然不错，口才好，性格也泼辣。

据说她是碾庄街有名的黑玫瑰，孩子都三四岁了，还是比较开放，荤素都来得，名声不是太好，可惜当时招人时，比较着急，就没考虑那么多。

金泉叔出了徐州的事情后，老实了一阵子，后来隔三差五去碾庄店照看生意时，被黑玫瑰的泼辣和妖娆刺激的五迷三道的。

黑玫瑰作为员工，也常来八义集老街跟车进货，对金泉叔的家底子，自然一清二楚，看见金泉叔相貌英俊、家底殷实、事业有成，就动了心思，主动投怀送抱。

女追男，隔层纱。何况金泉叔在这一块又没有免疫力。很快，两人纠缠在了一起。金泉叔头脑热起来，不管不顾的，枕头之上，泄露了一些公司和家庭秘密，黑玫瑰顺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要挟证据，然后以怀孕为名摊牌，要金泉叔离婚，两人重新组建家庭。

金泉叔在外虽然沾花惹草，可从来没有离婚的打算，因为金泉婶子的贤惠忍让，是出了名的贤妻良母。那黑玫瑰抓住的恰恰是这个软肋，然后七闹八闹，拿着孕检报告单，搞得满城风雨，把金泉叔搞得灰头土脸。面屋前一度围满了人，加工经营都受到了影响。

金泉叔自认倒霉，托人无奈讲和，主动要求赔偿黑玫瑰的损失，止损出局。没想到黑玫瑰得寸进尺，带了一帮地痞，几次三番上门纠缠，要求更大的赔偿诉求，还义愤填膺地打了金泉叔几顿，这事闹得尽人皆知。

金泉叔是湿手粘上了面粉，抖不掉，也擦不掉，最后还是赔钱和解了，碾庄的九间门店也归属了黑玫瑰。

前些年，我路过碾庄，看原先门店周围已很繁华了，门店的地方，盖起了连锁酒店，估计价值至少200万以上，当时估计也不低于10万。

金泉叔那几年还因为去台儿庄吃快餐，也出了点事情，不过都罚钱了事，没有大的后遗症，但那几年他招花惹草接连出事，还是闹得他心惊肉跳，损失钱财不少，主要是心情大为抑郁，后面对生意意兴阑珊，转而开始信佛了，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寄托。

面屋的生意，自然也是一落千丈。生意不好，债主也开始上门了，搞得金泉叔焦头烂额，没办法，出售了一间面屋抵账，获得了短暂的现金流。街面上开始流传金家面屋的一些资不抵债的谣言、店里出来进去一些要账催债的人，爱面子的金泉叔开始深入简出，不像以前那么敢亮堂堂地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向稳定的后院，也起火了。金泉婶也闹开了，有人在她家后院河滩苇丛中，看到了治疗尖锐湿疣的瓶瓶罐罐，夜间还听得见金泉婶悲切气愤的嚎啕哭诉和金泉叔摔门而去的声音。

据传是金泉叔把某病带回了家中，致使金泉婶再也无法容忍，温顺的火山突然爆发。不要招惹老实人，因为老实人发起火来地动山摇，这一次，金泉婶是动了天雷地火，执意离婚，三个姑子坐住在家里劝了一个礼拜都没用。

后来金泉叔负荆请罪，到了丈人家赔礼道歉、苦苦哀求，表示要痛改前非，搬出了老丈人两口，几经苦劝，金泉婶才勉强同意暂时分居，以观后效。

家事的处理结果是，金泉叔夹着铺盖灰溜溜去了面屋，吃住在车间，过起了苦逼的单身汉生活。我们路上遇到他，跟他打招呼，他都有些意兴阑珊了。

6：雨夜珠胎暗结，决意净身出户

原创2022-03-22 11:00·八义集

95年的时候，乡镇商贸加速发展，街里各种商品更加繁荣，外面进来的大米、白面、色拉油、方便面等日常用品蜂拥而入，而且多以批发店的形式，走量经销，价格实惠。

这些批发店遍布主街、支街，以及乡村的各个路口。他们的存在极大打击了金家面屋的原有的粗粮加工和搭售米面油套餐的生意模式，面屋利润快速下降，帐上赤字日甚一日。

很多老百姓也不太喜欢种地了，尤其是老街周围的乡邻，在街里随便摆摊做个生意，一个月赚的钱都胜过田里忙忙碌碌的一年，做生意赚的钱，直接买了袋装的大米或面粉，而且还要电视里的名牌，一是有面子，二是价格也不贵。

而且由于南下打工风潮渐起，原来本乡本土在面屋工作的年轻人，纷纷离职，只剩下五六十岁的老头，他们技术差、反应慢、脾气大，不好管理，导致面屋生产经营也受到了影响。

相比十年前的意气风发，95年的金泉叔，正面临事业和家庭的低潮。1995年因街道拓宽，涉及到他的一个面屋拆迁，他还和镇里打了一场官司，失败了，没有满足他的正常诉求，之前和他称兄道弟的地方体制内人物，那时对他也是态度冷淡，十分势利，让他感受到虎落平阳的失意。

秋风秋雨愁煞人。金泉叔一个人在面屋账房室落寞无助，不自觉喝酒成瘾。一日一顿饭，一顿酒，糊涂而过。

第三次桃花运不期而遇。这一次也耗尽了金泉叔一生的情缘和心力。

这次故事的女主人公是街北头某包子店店主的女儿大梅，相貌端正，性格纯朴、温良寡言，比较顾家。

因为家境兄弟众多，她家生活比较困难，几个兄弟的婚事，都是老大难，后来一家六口开了一家主营包子、面条、胡辣汤的小吃店，生意还不错。

靠着这家薄利多销、辛苦打理的店面，几个兄弟都先后成家立业了，而对这个家庭付出最多、起早贪黑的二姐，反而成了大龄剩女，待字闺中，一时间也没说上合适的婆家。

由于这家饭店大量使用面粉，就和金家面屋建立起了长久的合作关系，每天从面屋拿若干袋面粉，月底统一结算。

以前大都是张家的兄弟过来拉面，他们结婚后，有的出去打工了，有时就换成了大梅过来。

那一次刚装好面粉，外面下起了大雨，天不留人雨留人。大梅就被阻隔在了面屋里，和借酒消愁的金泉叔，有了一次互诉心事的长聊。一个是半世风雨，一个是大龄剩女；一个是满腹辛酸、事业家庭受挫，一个是父母压榨、兄弟冷嘲热讽，两人找到了很多共同语言，越聊心越近。

金泉叔虽然当时形容枯槁、生意失意，但虎倒架子在，帅气的轮廓还是不减当年，况且这种消沉抑郁中的往昔硬汉形象，反而勾起了大梅对他的无限怜惜。

这边金泉叔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自说自话，畅谈古今，东拉西扯，那边大梅打开金泉叔昔日潇洒干练、威武雄壮的影集，看的娇声连连、忍俊不禁，听得津津有味、巧言宽慰，越聊越投机，不自觉外面已经雨过天晴。

大梅告别面屋时，竟不自觉产生了一种畸恋的情愫，久旷的内心，突然被胡子邋遢、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侵占了。

后面，就是大梅常常以拉面、还车、费用结算等名义，带着包子、辣汤、卤菜等食物，过来看金泉叔，帮他洗洗衣服，整理床铺，叮嘱他不要多喝酒，希望他恢复以往的神采和精神头，让面屋经营回归正常。

而金泉叔捕捉到了大梅含情脉脉的春情，也振作了精神，有了点虎气，在面屋生意上希望重新打开局面，偶尔也装作巧遇一样，去张家小吃店坐坐。

遇到老街放精彩电影或者唱大戏喧嚣热闹、人群扎堆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偷偷约会，互诉衷肠，在又一个雨夜，在半推半就之间成就了好事，又成就了一段孽缘。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两人做得很隐秘，但这事情还是被外界知晓了，首先知道的是张家人，因为早餐店那么忙，缺的就是人手，而大梅一走就是半天，行为举止大不同以往，开始爱照镜子爱打扮，一副恋爱中人的娇羞，过来人一看便知。

张家小弟跟踪几次，很快就掌握了此事。这在他们家中，和有妇之夫勾搭连环，简直是奇耻大辱。

几个兄弟都血气方刚，找个黑天，堵住了金泉叔，一顿拳打脚踢，威胁要离大梅远点，别再祸害大姑娘，此事当时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金泉叔原本心虚，觉得对不起张家人，都是街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次被打得鼻青脸肿之后，心态反而平衡了，觉得两清了。他告诉张家兄弟，一只手掌拍不响，他一直住在面屋，谁主动，谁知道？

在90年代中期的老镇，黄花闺女作为第三者，主动钻有妇之夫被窝的丑事，真是让张家无地自容。她们首先想到的是掩盖、切割，让大梅和金泉叔的这段孽缘一刀两断。

哪知道大梅毫不退缩，三十岁的老姑娘，对这段背离世俗的感情不离不弃，如老房子着火一样，家人越是紧逼，她越是坚持，就认定了金泉叔，非金泉叔不嫁；这边金泉叔开始犹犹豫豫，因为金泉婶已经将他扫地出门，他当时还背着一个“留家察看”的处分，属于典型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后来得知大梅一个黄花大姑娘怀孕后，金泉叔当时的情感天平，就是明显地倾向于大梅了。他在家里失掉的温情，在大梅身上重新找了回来，大梅不仅对他仰慕、顺从、鼓励，更有年轻蓬勃的身体和敢爱敢恨的激情。

看到大梅破釜沉舟的坚定跟着他，金泉叔也有了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冲动，为了大梅和大梅肚子里的孩子，他宁愿抛弃原有的家庭，净身出户，大不了用大梅的话说，开个包子铺，还怕养不活自己？

用一句歇后语，可以描述金泉叔的心情：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7：在晚年顿悟中，追忆似水流年

原创2022-03-23 11:00·八义集

金泉叔一旦想通了，反而破罐子破摔了，正大光明的和大梅同居起来，一是做给金泉婶看，逼金泉婶再次主动提出离婚；

二是给张家一个交代，后来他还专程去了张家，找了张家父母，表达了自己准备办理离婚，迎娶大梅的态度。

对于张家人而言，如果能这样，丑事盖住了，反而成了好事，虽然街里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但一旦结婚，就堵住悠悠之口了。

正当金泉叔紧锣密鼓准备离婚时，金泉婶那边反而偃旗息鼓了，不再提离婚的茬子了。还让小果、小杏到面屋找金泉叔回家吃饭，表态和缓关系，这是分居一年来的头一次，金泉叔懵圈了。

后来金泉婶也来了面屋，以正房的姿态，昭示主权，逢人故意大声招呼，说说笑笑，堵住账房里的金泉叔和怀孕四个月的大梅，明确表示，她决不会离婚。还跑到张家小吃店大闹，要求张家管住自己的女儿，归还大半年来面粉的欠款。

事情的变化超出了金泉叔的想象。这下他两头为难了，一边是肚子日渐隆起耗不起的、自己倾心的大梅，一边是带着两个半大孩子、背靠家族亲友和乡村伦理支持的金泉婶，他如风箱中的老鼠，左右都是挨打，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火烧眉毛之际，金泉叔先是求大梅，打掉孩子，容他一些时间去离婚，大梅坚决不同意，孩子在她在，孩子不在她也不活了，张家的几个兄弟都这事急红了眼，坚定支持大梅上位，给金泉叔限定时间，期间拳打脚踢，威逼恐吓。

金泉叔只好回头，再求原配，让放过他一马，条件随便提，金泉婶说根本不是钱的事，她嫁到金家十几年，送走老的，养育小的，日子过好了，啥错没犯，凭啥要让位给小三？就要耗着，看谁丢人。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大梅反而没有了之前的羞涩了，索性挺个肚子，在街面上活动开了，遇到人问，就说是金泉叔的孩子，扬言自己愿和孩子一起没有名分的等，自己比原配小十几岁，等得起。

而金泉婶经历此事，也不再隐忍，逢集遇到人，也放出话，大梅愿意等，就等，自己身体好着呢，有人愿意不黑不白、没名没分的带着孩子等，是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和街坊邻居一样，宁愿看戏。

1996年，大梅的孩子出生了，金泉叔还没有搞定离婚的事情。无奈的张家人还是被世俗的眼光盯怕了，他们把孩子悄悄地送亲戚代养了，抚养费金泉叔定期出。

痴情的大梅，又在娘家苦等了八九年，金泉叔被离婚折腾的心力憔悴，还是没有离成。

最后大梅在42岁的时候，被父母逼着嫁给了一个外乡的人。那个外乡人据说人长得不咋地，好在不介意大梅的过去，也能接受大梅寄养在亲戚家的孩子。

大梅“出嫁”时，金泉叔已经年近花甲了，昔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金泉叔被这十来年的两房争斗，搞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面屋生意每况愈下，兑出了一间面屋抵账，很快又是入不敷出，接连几个月，甚至都不开工。

在金泉叔60岁生日那天，是个大冷天，工人们一起在老面屋聚餐，酒喝多了，一个人酩酊大醉，踢倒了烤火的炉子，引发一场大火灾，火灾又造成了一个触电事故，面屋财产造成了巨大损失，还把一个工人烧成了重度伤残，后续赔偿了一大笔钱，而且是个无底洞。

随后而来的厂房重建和官司理赔，让金泉叔的家业如断了线的风筝，日渐飘零；越来越多的负债，压得60多岁的他，满头白发、驼背腰突、神情黯然，好像70多岁的样子。

我2010年回老家的时候，听说金泉婶癌症去世了，虽然她没有熬过大梅，但大梅已出嫁多年，也无可能和老态龙钟的金泉叔再续前缘了。

我曾在路上遇到金泉叔，他挎着菜篮子，里面是农贸市场捡来的剩菜，远远的和我打招呼，不自觉的边掩盖一下篮子里的菜叶子，边聊起我小时去他面屋称体重的往事，哈哈大笑，看不出他目前生活的窘态。

我当时的心情是有些凄楚的，成年人都知道，他哈哈大笑背后的掩饰和辛酸。

我们俩当时站着的马路，就是当年金泉叔最风光时，掏钱帮村里修的。他其实是一个很讲义气、干事有豪情、爱面子、爱舍财，与人为善的乡村实干家，没想到晚年因“情”字，竟沦落到上街捡菜叶的困顿境地。

再后来，听说金泉叔的晚年很不堪，因为人过中年后的风流往事和面屋事故，导致家业散尽，穷困潦倒、疾病缠身；

女儿小杏远嫁他乡后，也不大回来看他这个昔日风流好色给家里带来痛苦回忆的老爹，因为这个老爹，贤惠善良的母亲被气得癌症去世；

儿子小果在正当娶妻的年纪，被老爹的风流事搅和的上学不成、工作无着，少年期间留下了组合家庭的阴影，让他的性格有些孤僻；更主要的是由于家业败落、债台高筑，也没人主动给他介绍对象，年复一日，只好和老爹相依为命了，他比我还大两岁，现在应该47岁的乡村光棍了。

行文至此，也是感慨。——金泉叔含着金汤匙，生于福气运气，成于义气豪气、毁于酒色财气。老话说的“酒是烧身烈焰，色为割肉刚刀，财多招忌损人苗，气是无烟火烧。四件将来合就，相当不欠分毫。劝君莫恋最为高，才是修身正道。”还是很有道理的。

回头，再看一下金泉叔的爷爷，当年给这个宝贝大孙子算过的命签——“三十而立、四十发家；切忌水火、命犯桃花；优柔寡断、家外有家；晚年顿悟、似水年华。”

也是一声叹息。

而今，年近八旬的金泉叔，也只能在晚年顿悟中，追忆似水流年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