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商报》专访王千马：比起人，城市之间的“战争”也同样残酷

城问

理，总会越辩越明

【大红的版面，既是致意即将到来的新春佳节，也是希望，中国的城市和农村未来更好】

此文为《山东商报》访谈《城市战争》作者王千马的稿件，原载于1月15日该报“领读周刊”，因为版面有限，刊发时有所删减。在此深表谢意。

——吾球商业地理

采写|杨芳

主编|王千马

图片|王千马+网络

编辑| 大腰精+哟嚯

制作 | 粉红女佩奇

2002年，当王千马离开待了四年半的济南，前往杭州，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大陆”。这里的三月，鲜花就已经盛开。而到夜里12点，电台DJ才开始兴奋，号召大家的生活从零点开始……这让王千马越发觉得自己当年去济南，是被老舍给骗去的。但他没想到的是，数年后当他回到济南时，济南已经开始了大变化。

在新书《城市战争：国运、时代及世界三重奏下的中国区域沉浮》（以下简称《城市战争》）第六章“济青双峰，引领大山东”中，他是这样描述自己久别重逢后的济南：

“等我在2011年回来参加同学聚会，发现济南变得有些陌生——泉城广场的北侧似乎有了不少休闲娱乐的咖啡馆、西餐厅。与此同时，有着6万座席的奥体中心，取代了‘圣体’成为鲁能队的新主场。再过几年，这种陌生感变得更加浓厚。尤其是站在解放阁附近的宽厚里，让我简直看到了老土的济南也有了‘小资’的一面——事实上，这些年在北京、上海、杭州、成都等城市工作并生活过，见惯了南锣鼓巷、宽窄巷子、河坊街，我本来对这种地方免疫，但是它能出现在济南，足够让我兴奋。它让我感觉到，济南不再只是个城市，而是有了都市的味道……”

日后，当王千马一次次再回济南时，从机场到市区的路上，“每每穿过高楼林立、坐落着奥体CBD和汉峪金谷的东部新城，便感觉济南换了人间。”

【《城市战争》，由现代出版社于2023年推出，业已上市】

王千马说，自己如今回济南，不再是被骗来的，而是心甘情愿地拥抱。一方面是因为济南这些年解放思想、加速科创、数字赋能所带来的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让这座千年的古城又有了新韵，另一方面，如今来济南更方便了，“公铁水空”综合立体交通网络正在形成。想起当年从济南回老家安徽，“半夜赶北京到合肥的T字头特快，因为是中途上车，连个座位都没有，”如今，从济南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这样的济南，谁不爱呢？

壹·用心打捞城市和城事

《山东商报》：您这篇写济南的文章，出自《城市战争》。能说说写这本书的目的吗？

王千马：我还是以我们深爱的济南为例吧。因为读书，加上工作，我在济南待了四年半，可以说，把我最青春的岁月献给了它。但是，当我们视它为“爱人”时，有没有想过，自己对这位“爱人”真正懂多少，甚至，会不会因为它的某些缺点，而觉得遗憾？

21世纪初的济南，的确还是一个蒙尘的珍珠，看不出太大的亮色。某种意义上，这也容易让人很难有主动的意愿去了解它，加上我们当时忙着读书、生活，活动半径也不会太大，所以更难去认识它。所以，多少年之后，当我重新打量自己这个“第二故乡”时，便恍然觉得，天啦，我当年错过了它多少。

说起来，如果不写作《城市战争》的话，我很难如此深入地了解济南。现在我知道了，济南之所以为泉城，跟它为泰山余脉南高北低有关，尤其是跟地底下多是一些可溶性石灰岩的构造有关；

【大明湖，国内少有的泉水湖。来自一位济南人的泉水图，让人都想掬起一捧】

知道今天的历下和历城到底有什么分别——原来舜耕历山之下，是为历下。日后，它又为历城县县治。后来随着济南城市的扩张，历城和历下分治；

知道济南为什么逢人就称老师——有着舜耕传统以及孝道文化的济南，自然是儒家文化的重镇，所以深谙“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样的传统理念。

当然，现在我更知道了，今天的济南，得益于当年的开埠，以及火车的进入，而有了现代的起步，经一、经二这样的现代马路便是这些历史的见证。

换句话说，《城市战争》是一本试图打捞城市的历史，以及发展变迁的作品，它创作的目的之一就是让大家更进一步认识自己的城市，并进而展现中国的由来。

贰·城市之间也有相爱相杀

《山东商报》：但正如标题中“战争”的字眼，这本书显然也不是一本简单描述城事的读本。

王千马：说得太对了。城市的生长，和人在江湖一样，为了生存，你争我抢。尤其是在传统的农业社会，属于存量经济，物理资源、空间资源、政策资源，以及注意力资源都相对有限，给了你就很难给到它，这也让城市在演进的过程中，会发生各种各样的竞争，甚至到你死我活的那种。对写作的人来说，这种竞争甚至是战争，便意味是故事，是戏剧性，甚至是传奇。

这就像济南，在历史上它一度并不如淄博那样出色，我们所熟知的齐国，首都临淄正是淄博。此地重商，出过范蠡、管仲这样的经商天才。而南边的曲阜，更因为是鲁国的首都，而且出过大圣人孔子，同样名扬一时。但是，位于鲁中山地北麓东西大道西端，“西走赵、魏，北输沧瀛，而川陆孔道，并会德州、临清、济宁之间”，且城北有济水（后为黄河）直通渤海，使之成为兵家必争、群雄逐鹿之地，让济南逐渐成为这片热土上最亮的那颗星，并在明初济南路改济南府时，于省会争夺战中击败临淄和青州，担起省府的角色。

这种一府独大的现状，一直延续到青岛在口岸通商时代的崛起。这也让济南迎来了自己未来相爱相杀的对手。

【有着悠久历史的济南城，此地为后宰门街。摄自王千马】

【济南亦为商业重镇。泰运昌辰旧址，位于鞭指巷南头，应为济南盐商世家、近代著名书画家关友声于1922年所建嘤园的一部分。摄自王千马】

所以，在《城市战争》中，我既关注城市的发展史，更关注城市之间的竞争史。除了济南之外，这本书还关注到像西安、洛阳、开封、扬州这些古典城市的辉煌，以及如何被拉下神坛，同时，也关注到像合肥和南京关于“徽京”的争夺，长沙和武汉两者谁能真正代表两湖，大东北当年如何走入中原的主流叙事却又在今天如何一度失落，而杭州和成都同为国际性休闲城市却又有着怎样不同的面目……

更重要的是，像北上广深港又如何承担起中国面向未来的重任。

这种竞争史体现了历史的残酷一面，但也构成了中国发展的真正的内核动力。我关注并描述它们，一方面让城市的话语变得更立体，更鲜活，另一方面，通过它们的沉浮，寻找隐藏的某些教训、经验，或者规律，来指导今天的发展。

好在随着中国从投资驱动、资源驱动，逐渐转型为消费驱动、产业驱动以及科技驱动，由存量经济进入增量经济，城市之间的关系以及发展逻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有可能是势不两立的对头，现在则需要抱团发展，携手共进，以便构建都市圈、城市群或经济带。这也像济南和青岛，只有走向双峰并峙，才能合作共赢。对济南来说，它需要青岛这个港口，来面向世界，而对青岛来说，它需要经由济南和广大的华北腹地链接。这也正如我写济青一章的标题：济青双峰，引领大山东。

叁·山东不缺工业天赋，

缺的是高效利用

《山东商报》：梳理济南的城市发展历史，是个很艰巨的工作。你是怎么做的？哪些历史给了你深刻的印象？

王千马：感谢老舍，让我从小对济南就有了感性的认知。当然也感谢自己在济南曾经的学习和生活，让我多多少少对这个城市有了切身的体验。当然，这也给我在济南“留下”了一堆各行各业的朋友，和他们保持的长期沟通，让我虽然远离济南，但一直不曾“离开”。某种意义上，正是建立在生活，或者游历，或者和当地朋友不断的沟通中，才让我对笔下那些城市的描述，有了信心，和充足的底气。

在对济南的书写当中，正如前面所说的那样，有很多有趣的回忆，和得到。不过，最深刻的印象，一个是济南的开埠，有别于上海、南京、宁波甚至是烟台、青岛，它虽然对洋商有“市场准入”和“国民待遇”，但并非在西方势力的胁迫下而开，纯属自愿。所以西人和洋商在这里必须得听中国政府的号令，外国人不得干预。而且商埠中不准划分租界，这就保证了国家主权。这也让济南的开埠成为中国近代改革开放进程的一大创举，也见证了被视为腐朽封建的旧中国，内部其实也有着改革开放的意愿。而且，它对济南这座现代城市的发展壮大，尤其具有重大意义。济南能在2021年被国家认定为“特大城市”——它的基础就是从这时开始打下的。

还有一个则是济南持续不断的城市更新。说起来，由于具有相对较好的工业基础，以及相对优越的交通，让济南成为了计划经济时代的工业重镇，甚至和东三省的城市不相上下。

此前，一个做汽车博物馆的朋友一直认为红旗轿车，是出自长春，但我告诉她，一汽的红旗，其实一开始叫东风。先叫红旗的，是济南汽车制造厂造出来的汽车……

当然，也正因为重工业，和济南的泉城气质有些不相符，而且它的过重，加上济南自古的重儒轻商，导致济南日后的发展有些落寞。这也是为什么我老是觉得自己是被老舍骗来的原因。但是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向南方学习的同时，简政放权，还首创“纵横弹跳”模式，让济南一举突破了自己。

今天的济南，依旧在不断地解放思想，一边将蓝色的天空和洁净的泉水还给市民，一边又通过数智化，改变山东作为传统工业大省、多年来陷于“大象经济”的困局，而转向发展新产业、培育新动能。

在我看来，济南乃至整个山东都不缺工业上的天赋，缺的是如何去高效利用。我坚信济南一定能够成功。

【面目一新的济南。摄自王千马】

【万象城内部的济南“形象图”。摄自王千马】

《山东商报》：济南该如何在未来的城市战争中站稳脚跟？

王千马：对济南来说，一方面要做好新旧动能转换的大文章。只有成功转换，济南才能脱去自己沉重的盔甲，轻装上路。

另一方面则是要做好“黄河”的文章。此前几十年，中国的沿海深受改革的红利，但随着长江经济带，以及黄河高质量发展先行区的先后建立，沿江、沿黄城市将会被重新发现，并被加速。作为沿黄城市，济南需要努力从大明湖时代迈向黄河时代，在黄河流域的生态发展以及产业发展中，充当起领军城市。

这不仅决定济南能否做大自己，更重要的是，决定着它能否和兰州、西安、郑州等重要城市东西呼应，而且决定着它能否深度对接京津雄，进而彻底加入华北平原经济腹地的强力争夺，真正承担起为山东和青岛扩张、巩固腹地的责任。

话说回来，这又决定了济南要做好和青岛“双城记”的文章，它们需要谨记，两者合则共赢，斗则双伤。

备注

《城市战争：国运、时代及世界三重奏下的中国区域沉浮》得到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前华尔街投行高管陈思进，以及著名作家、鲁奖获得者陈先发等老师诚意推荐，在此一并感谢！

《城市战争：国运、时代及世界三重奏下的中国区域沉浮》，中国出版集团现代出版社，2023年3月版。今已提前上线。下为当当和京东购书二维码，点开直接下单即可。有需要作者签名的话，可以由“吾球商业地理”代为购买，并由作者签名之后，再转递购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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