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你的心意,我们不会要你的房子……”眼前这个梳大背头的男人,让她心里百味杂陈,为了掩饰情绪,她微闭双眼,态度严厉地予以拒绝。
男人还在自说自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我新开的楼盘,我挑了一套140平米的好户型,专门留给您的......",他傲慢的态度,以及眼中透出的骄傲,让她心底更加悲凉。
她带着不容回拒的威严对他说:”我们现在的房子就挺好,至少这是我先生创业之初留下的,我一个孤老婆住那么大房子有点瘆得慌。”
她故意将大房子和“瘆得慌”说得很重,很慢,男人夹着那个象征身份的黑色小手包走了。
望着男人的背影,儿子问她,后悔30几年前那场相遇吗?
她慢慢睁开双眼,不想让儿子看见她眼中的泪光,她把头转向窗外,初夏的黄昏,落日红彤彤地将余辉洒向东方,也将这片象征该城市发展的楼宇映作血红色。
她问自己,如果重来,她和丈夫会怎么做?
01
她和丈夫所处的城市是西部边陲小县城,1986年,丈夫于耀东在国有大型企业做零小工程。
那时候,改革开放已经8年,但县城里却仅有几幢4层高的大楼,还只属于机关单位办公场所。
当时,县城大部分居民楼只是1层平房,偶有几套2层的住宅房子,那种稀罕劲,不亚于普通百姓看如今的上海黄金大厦。
于耀东发现了商机,于是出面去谈与合作开发城市的大胆构想,几经论证,县里同意了他的设想,把原来县供销社仓库大院作为首批商住房开发基地,交给他开发。
县政府明确表示没有钱,开发前期需要于耀东垫资开工,工程结束后,给他分期结算。
于耀东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曾经是一名下放干部,他继承了父亲的睿智,虽然书读得不多,但他头脑聪明,为人和气,出手大方。
做零小工程那几年,于耀东积累了很多经验,也收获了大量人才,一些大学毕业生看上他的为人,尽管他的公司不是铁饭碗,依然主动加入他的公司。
为了公司发展,于耀东还派人去建筑学校进行培训,他的心胸与格局,让自己的建筑施工队在当地小有名气,后来,他就注册了当地第一家中型建筑公司。
02
1986年的深秋的一天,她到建筑工地给于耀东送换洗衣服,当时,丈夫承建的第五栋6层楼即将封顶,为了工程质量,丈夫一直在工地。
一个小男孩儿突然栽到办公室外,当时,她惊恐地呼喊正在吃饭的于耀东,两人飞奔而出。
男孩儿看起来也10来岁,头发蓬乱,衣着破烂。于耀东抱起男孩就往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说:“这孩子是饿着了,多可怜……快倒点热水,给这孩子擦擦”。
男孩苏醒以后,一脸惊恐地看着于耀东夫妇,看到夫妻两人关切的目光,他大概感觉到了两人的善意,便放松了警惕。
男孩是陕北的一个孤儿,跟着叔叔要饭乞讨,后来叔叔烦他是拖累,找了一个机会悄悄一个人走了,男孩没有乞讨经验,已经饿了两天。
男孩说自己叫常银山,于耀东夫妻觉得这孩子太可怜,又和自己儿子年龄相仿,两人当场表示想收常银山当义子。
常银山听到有人认自己作亲人,还有饭吃,有地方睡觉,赶忙爬起来就是给于耀东夫妻二人磕头。
常银山就是长大以后,这个梳大背头的男人。
03
常银山是个比较聪明的孩子,他心里清楚想在这个家立足,必须勤学好问。他主动扛起了搞卫生的家务,又经常主动跟于耀东出入工地。
耳濡目染,常银山渐渐竟然能看懂了一些简单的施工图,成了于耀东的小帮手,于耀东觉得自己捡到了一块宝,惊喜之中,他花钱把常银山送到了建筑学校去深造。
常银山很珍惜学习的机会,他学习努力,很快考取了建筑施工资格证等多个证件,毕业以后,他自然就业在于耀东的建筑公司。
一转眼,到了1995年,于耀东事业如日中天,当所有人都沉浸家庭事业两相旺的幸福之中时,于耀东出事了。
在一次外出洽谈百万吨炼油项目的时候,由于司机超速行驶,在一处急转弯处,车辆发生侧翻,导致于耀东全身多处骨折,更致命的是因脊椎受损,要立即手术。
于家里运用了大量金钱,包了专机,到上海著名骨科医院进行治疗,依然没能让于耀东身体康复。
为了不影响公司正常运转,于耀东在病房召开公司会议,决定把公司交给儿子于威经营,当时,于耀东儿子还不到20岁,正在一所中专学校读书。于耀东觉得有常银山帮助,儿子没问题。
于威不熟悉公司运营管理,那是90年代,全国“万元户”成名的年代,虽然拥有大把财富,已成为于威的本钱,但公司实际的操控权在常银山手中。
常银山提出成立两个分公司,一个由于威出任经理,另一个由他负责,两个公司可以互补。对外,常银山说是为了让于威力练,实际上,他心里另有如意算盘。
独立担起分公司经理的于威,沉醉于灯红酒绿中,很快就成了别人心目中的王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权力被架空了
常银山就这样成了名副其实的公司掌门人,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公司总部财政出现了赤字,于威经营的分公司也因为施工质量问题,接不到合同,处境堪忧。
有人看出常银山的狼子野心,主动去向于威父子进言,但于威和于耀东夫妇同样没有意识到危机,反而把进言的人一顿痛骂。
常银山已经被欲望控制,完全忘记了于耀东一家对自己的恩情,在积累了大量财富以后,他疏通关系,变更了公司法人,成了名副其实的独营公司,而公司总部一半以上技术人员也被他带走了。
凭借于耀东公司的名望,常银山在当地与各方建立联系,从此开始了所谓的“独立创业”之路,对外,他仍旧打着于耀东公司的大旗。
不明真相的于耀东,还经常为常银山公司的业务,亲自打电话与一些旧相识沟通,这样,原本属于公司的客户,也一点点被全部转向了常银山公司。
终于有一天,于耀东夫妇发现了真相,可惜,为时已晚,常银山不但早已经转走了公司所有财务和大型设备,于耀东公司已经名存实亡。
更让人气愤的一件事,常银山经常挤兑濒临倒闭的于威公司,于威分公司很快就破产倒闭了。
长年卧床于耀东,满心渴望常银山能在成功之后,帮助自己的儿子东山再起,就像当年,他救助常银山一样,然而,这终不过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在于耀东去世的追悼会上,这个被他救于死亡边缘的义子始终没有露面。
县城不大,公道自在人心,不知是因为舆论压力,还是常银山真的有了悔意,在完成又一处楼盘时,他拿出了一套140平米的房产,想赠给于耀东妻子。
于耀东遗孀又怎么会接受常银山的相赠呢?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楼盘,是儿子于威舍尽公司所有家底拿下的……
是罪是恶,自有人评说,余生,她再也不想和这个让丈夫带着遗憾离世的男人有任何牵扯......
这不是一段愉快的记忆,主人公在给我讲述时,我以为常银山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没想到后面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只能说,这世上的事情,岂能尽如人意,凡事只求无愧于心就好。
做个好人,不是施恩图报,而是施恩不图报,除此而外,又能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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