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何忍望

——侄子程益离世周年祭

人生如梦，岁月如烟。转眼间侄子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一年了。

原以为时间会抹平一切疮伤，使破碎、苦痛的心灵结痂痊愈，然而这一年以来，只要想起侄子的死，我仍旧彻夜难眠，常常泪流难止。相隔稍久的友人乍见，都惊呼天鸿怎么一下子苍老了这么多！体重也比原来下降了近20斤。有次去一位新结识的朋友办公室喝茶，朋友随口问了一句，程老师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吧？我问他年龄，他说已经60岁了，我只有苦涩一笑，竟不知如何回答。

侄子刚出事时，我小学时的一位恩师曾埋怨我害死了侄子。当时侄子的死本已让我的心在滴血，恩师的话更是在我胸口再插上一刀，实是痛不欲生。草草安葬侄子后，我对生活也再没有以前那种激情了，连为侄子创业开的餐饮店也送给了堂弟，只因睹物伤情，再不忍去看上一眼（后来听说侄子的细舅背着我向堂弟勒索了几万元，因侄子已去，我也无心再理会了）。现在细细想来，侄子的死其实我真的是难辞其咎的，我也真是罪孽深重！如果我不将侄子的户口转到深圳，如果我不安排侄子来深圳创业，如果我不催他结婚，侄子大概率是不会发生这种不幸的事了。老师的话虽难听，但的确是事实！而侄子是那样的善良，那样的勤劳听话和懂事，每每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我就不禁热泪盈眶，心痛如绞！

儿子去读研之前，我也是催着他早点谈朋友，等毕业就好结婚。儿子说，如果早知道这个世界这么肮脏和丑恶，当初有得选择，他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了。儿子的话深深震憾了我，侄子出事后我就更不敢催他了，并跟妻子商量，只要儿子自己觉得快乐幸福就好，一个人过一辈子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妻子知道我的痛苦，表示理解，让我顺其自然就好。一年来我整天无所事事，东游西逛，妻子任劳任怨从不计较，只担心我的安全，天鸿实是惭愧！适逢侄子周年忌日，再回首已人仙殊途，恍如隔世。这正是：红尘有爱古常有，浊世无情今却无。这红尘浊世，实难留洁白无瑕之君子，天堂圣洁清纯，愿爱侄在天之灵安息，永远快乐，再没有忧伤！今愚叔有感而发，特作七律一首相悼！是为记。

深秋寂寞敛春芳，劫后余生独吮伤。

静夜无眠三处月，良宵有梦一层霜。

痴情易被红尘薄，寡语难逃浊世凉。

天上人间何忍望，揪心疾首泪千行。

2022年9月30日于榕城

侄子出事时我曾先后三次写文记录和哀悼，今特一并附文如下，以示哀思：

哀侄儿程益

程天鸿

侄子为情所伤，看破红尘，于2021年9月30日凌晨3点半左右在深圳湾公园日出剧场海边葬身大海。临终前没给任何人片言只语，只给我留下一段文字：“‌细佬，对不起，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和教导，或许十年前我就应该和爸妈团聚天意如此，让你为我操心了，从小到大对我的打击本来就挺大的再加上这次我也实在是没有动力和希望继续下去了，我以后脸上也不可能再有笑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活着对我来说可能更难熬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你们也不要太为我伤心难过，应该替我感到高兴终于解脱了能跟爸妈在一起了，这个你也不要去怪谢雨露了她也没有错只是每个人选择不同而已，只有来世再报答你对我的恩情了，侄儿不孝”。

我醒来后看到这条信息惊恐万状，打电话一直没人接，立即报警寻人，然后匆匆从惠州赶住深圳。直到下午四点左右才确定在深圳湾打捞出了侄子的遗体，已经送去深圳市殡仪馆。但是因为叔侄不是直系亲属关系，再加上侄子的细舅欲争夺侄子的遗产（他们知道我帮侄子在深圳开了一家餐饮店和帮侄子在大亚湾买了一套房），便从中作梗，家乡派出所也不给开证明，我无法认领遗体和操办后事。后来还是深圳湾派出所的两位警官看不过眼，帮忙开了证明，才得以认领遗体和预约做法事及安排火化等一应后事。想起我哥离世后，侄子跟了我将近整整十年的日日夜夜，我一番心血均付诸东流，心中五味杂陈，既痛惜侄子的离去，又恼怒侄子的愚蠢，便当场作挽联哀悼和责骂侄子：

上联：原以为红尘有爱冰清玉洁作君子

下联：哪曾想雨露无情水性杨花成愚人

横批：千古奇愚

数日来为侄子的后事忙得焦头烂额，前日终于将侄子送回湖北老家安葬完毕，昨日又匆匆返粤，今朝抽空将数日经历记录，并写小诗哀悼，是为记。

伤心哀暮秋，愚侄向瀛洲。

自此人孤去，从今影独愁。

红尘原少爱，浊世本多忧。

怨笛因残夜，相思涕泪流。

2021年10月9日於榕城

哀侄子程益

程天鸿

深秋寂寞上瑶台，浊泪横流谁悯哀？

年少双亲相继去，岁丰恨事接连来。

有情日月彰高节，无义风云摧幼苔。

又是重阳花落处，天鸿泣涕葬良材。

　2021年10月1４日重阳节於榕城

侄子程益忌辰逾月致哀

程天鸿

兢兢业业度春秋，看破红尘枉泪流。

此去天堂难避冷，从来地狱不消愁。

朝阳有义香颜乐，夜露无情骨朵忧。

帝阙人间皆水月，糊涂一醉卧扁舟。

2021年10月31日於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