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一个傻子“性启蒙”故事，讲述了人性的欲望与隐痛

在历届茅盾文学奖作品里，《尘埃落定》的争议是比较大的。

喜欢它的人，赞美它“以饱含激情的笔墨，超然物外的审视目光，展现了浓郁的民族风情和土司制度的浪漫神秘。”

不喜欢的它，毫不留情地指出“以黄且暴力的文字挑逗读者的欲望。”

褒贬不一的评价，也让这部小说的出版一波三折。

虽然，《尘埃落定》的文字风格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但是，书中塑造的二少爷的形象，深深打动了我。

每次读他，都让我联想到《湖心亭看雪》的张岱，《阿甘正传》中的阿甘。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解释为“傻”、“极度迷恋某人或某种事物”。

“痴人”近似于“傻子”。

他们不同于正常人，正常人符合社会的标准，而“痴人”与“傻人”是在所谓的正常人眼里，不符合社会习惯的人。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傻不傻，这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

阿甘，在炮火纷纷的战场上，一趟一趟地将战友们背出。

太危险了，正常人会这样做吗？不会，他是个傻子。

《尘埃落定》中麦其土司家的二少爷也是众人口中标标准准的傻子。

多年后，再读这本书发现，就是这样一个傻子，却让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睿智的人。

书中写的最动人的莫过于二少爷的两段爱情。

卓玛是二少爷的初恋。

她是他的仆人，也是他的情爱启蒙老师。

二少爷对人敏感的爱，由此开始。

可是，卓玛并不爱他。她爱的是银匠曲扎。

这让二少爷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卓玛向他请求能不能做主让她嫁给曲扎。

虽然心痛，但是他还是决定放手成全她的爱情。

可是，他没有权利决定谁嫁给谁。

“这一瞬间，我居然有了要篡夺权利的想法。”

卓玛嫁给曲扎之后，由一个体面的侍女成了一个沧桑的低等厨娘。

二少爷尽管给了她尽可能多的嫁妆，仍然无法改变她的生活现状。

后来，卓玛怀孕了，他许诺要给孩子们银子，还要打长命锁送给孩子们。

二少爷被发配到领地，他也坚持要带上卓玛。

当卓玛与管家产生了感情，他也乐意成全。

他不会强迫卓玛爱他，也不会强占她。

而他的父兄都以强占女人为乐。

麦其土司为了得到查查头人的妻子央宗，竟然派手下杀了她的丈夫。

在尽情享受完央宗之后，就将她丢在一边，让她孤独凋零。

大少爷比他的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甚至后来为了羞辱弟弟，与弟媳妇不伦。

二少爷对卓玛的尊重与成全，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傻子会做的事。

二少爷的妻子是茸贡土司的独女塔娜。

傻子一见到她，心里就有了痛的感觉。

这是卓玛带给他的，也是消失了许久的感觉。

茸贡土司是为了向他借粮食，才带了女儿来交换的。

二少爷沉溺在幸福中，并不介意塔娜不爱他。

随着了解的深入，二少爷发现塔娜不是不爱他，而是她根本都不爱任何人。

这是一个向往和崇拜权利的女人。

二少爷将她带到麦其的领地，塔娜发现只有大少爷才有资格做土司。

所以，她想法设法卖弄风情，勾引大少爷，做了他的情人。

大少爷被谋杀后，塔娜一点都不伤心，冷漠至极。

麦其土司因为大儿子的死，重新焕发了活力。

塔娜眼见二少爷继承土司无望后，跟着汪波土司跑了。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被汪波土司抛弃了。

塔娜只能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时候，二少爷已经看清了这个女人的本质。

爱慕虚荣的女人，真情在她面前一文不值。

“要是一个东西人人都想要，我也想要，要是什么东西别人都不要，我也就不想要了女人也是一样，哪怕她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哪怕以后我再也见不到这样美丽的女人。让她一个人呆在那屋子里慢慢老去吧。”

看似无情的话，实则是人间清醒。

在一段无望的感情面前，及时回头，及时止损，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麦其土司的两个儿子，大儿子精明强干，二儿子是大家嘴里的“傻子”。

小说以二少爷的视角来展开故事。

“那个傻子就是我。除了亲生母亲，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我是现在这个样子。”

土司喜欢，因为傻，两个儿子就不会有争斗。

大少爷喜欢，因为傻，自己就是妥妥的土司继承人。

仆人们喜欢，因为傻，所以好对付。

他们自认为自己很聪明，可是聪明人有很蠢的地方。

傻子，也自有人所不及的地方。

他能看到人性的本质——自私、贪婪。

种植罂粟，给麦其土司带来了丰厚的利润。

其他土司也纷纷效仿。

于是，大地上到处是白色的花朵。

金钱遮蔽了人们的眼睛。

到了荒年，领地上到处是灾民。

麦其土司躲过了一劫。

在讨论是种粮食还是罂粟时，麦其土司询问两个儿子的意见。

大少爷坚持种罂粟，而二少爷持相反意见，意外与麦其土司不谋而合。

他赢得了父亲的欢心，却让哥哥感到了威胁，越来越讨厌他。

直到后来两个人被分别派到两个地方驻守。

二少爷将辖地治理得井井有条——设置了书记官、税官，开通了贸易，减免赋税等一些土司们不会做的事。

两个人同回领地后，大少爷甚至动了杀心。

可是，还没等到动手，自己就被仇家杀了。

大少爷死后，麦其土司重新换发了精力。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退位的打算。可是，大儿子的死意外让他衰弱的身体恢复了健康。

二少爷感受到了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

于是，他主动要求回到辖地去。

一场父子争夺土司之战就这样平静地解决了。

聪明人为了权利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是牺牲自己的亲人也在所不惜。

在聪明人的世界里，名与利凌驾于亲情之上。

所以，麦其土司忌惮大儿子，迟迟不让位。

甚至在大儿子死后，如释重负。

大少爷因为二少爷是傻子，没有竞争力而爱他。

可是，当他发现二少爷的能力卓越时，这种兄弟之情就消失了。

外人眼里的傻子，土司家的二少爷却明白，家人之间的斗争，即使赢了也是输。

莎士比亚有句名言：

“与其做愚蠢的聪明人，不如做聪明的笨人。”

为了转瞬即逝的名利，牺牲了最重要的亲情，这不就是很多自诩聪明的人所做的蠢事吗？

傻子二少爷看待事物的角度，以及对外界的反应程度，与寻常人极不相同。

在书中表现为敏感、超前的洞察力以及预见性。

二少爷不屑于争斗，因为他知道土司制度早晚会灰飞烟灭。

在强大的社会洪流中，每个人都如同蝼蚁。

“上天叫我看见，让我听见，叫我置身其中，又叫我超然物外。上天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看起来像个傻子。”

正是因为对人性的深刻认知，二少爷才能做出一个又一个冷静又正确的决定。

他是整个土司制度的见证人，也是预言家。

他预言土司即将毁灭。

所以，最后他召集所有的土司，来了一次最后的狂欢。

后来，红色汉人解放了西藏。

土司分崩离析，只有二少爷留了下来，他成了唯一的土司。

等他当上土司，也是到了死的时候了。

那个杀了他哥哥的仇家，也找上了他。

“在炮弹猛烈地爆炸声里，麦其土司官寨这座巨大的石头建筑终于倒塌了，我们跟着整个官寨落下去了。下降的过程非常美妙，给人的感觉倒好像是飞起来了。”

《尘埃落定》的作者阿来，被誉为是严肃文学的捍卫者。

有人质疑书中一些性场面的描写，是为了迎合读者，取悦读者。

可是，在我看来在，这些直白的性场面的描写背后，是作者对人性的深入探讨，和对藏族文化风俗的深厚情感。

这部作品，已不再是简单地讲故事。而是再现了一个民族，一段历史。

在傻子二少爷身上，我们常常会被一个温柔敦厚、睿智通透的生命力量而深深感动着。

大愚，即大智。

愿我们能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个聪明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