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他带着当赤脚医生的陕北婆姨见父母，结果被拒之门外

北京知青王成刚曾在陕北的延川县插队落户生活了多年，到了1986年他才带着陕北婆姨和娃娃回到北京看望父母。他说当年自己和陕北女子刚结婚时，还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甚至要断绝母子关系，现在想想，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1969年1月25日（阴历的腊月初八），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季节，王成刚和他的十几名初中同学来到了陕北延川县的张家山大队插队落户，开启了他们到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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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分派在张家山大队第二生产小队插队落户的北京知青共十三名，八名男生五名女生，他们临时住在了张队长家坡上新打的两孔土窑里，因为王成刚的年龄最大（当年十七岁），他被大家推选为二队知青小组的组长。

知青们居住的这两孔土窑是张队长为他家大小子准备的婚房，张队长家的大小子都二十一岁了，春天就看下了对象，计划来年秋后就过事情（操办婚礼）。北京知青来得突然，张队长实在找不到适合十几名知青一起生活居住的地方，只好暂时把知青们安置在了新打的这两孔土窑里。

起初张队长家的大小子不同意让知青们住在新窑里，张队长说人家知青都是北京来的，是在皇城根长大的，都有学问，让人家在新窑里住上一阵子，你们也好沾点喜气，说不定以后还能去北京混生活哩。张队长说通了他家大小子，他家大小子又说通了他对象，就这样，知青们才住进了新窑里。

给知青们做饭的是张队长的家二女子张春英和小队会计的婆姨，队里每天给每人记五分工。当时正是冬季农闲，社员们都在家歇冬，所以张队长才让记工员给他家女子和小队会计的婆姨每天记五分工，他怕社员们有意见。女社员出山劳动时每天的工分是七分工，张春英和小队会计的婆姨每天起大早为知青们做饭也不容易，按理说每人每天记七分工都有点少。

安顿好了吃住的地方，知青们休息了两天，张队长就带领大家到七八里路远的东沟去打柴了。当年的张家山偏僻又落后，乡亲们的烧柴和吃粮一样紧张，队里的那些玉米秸秆是留着喂牲灵的，知青们绝对不能长时间当柴烧。

第一次去东沟打柴，王成刚就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幸亏悬崖下面的一棵酸枣树，王成刚没摔伤，可他的棉衣后背刮开了两道大口子，棉花都露出来了，手上和脸上也划破了皮。打柴回来，看到王成刚的狼狈相，张春英吓了一跳，问明原因后，她急忙跑到邻村的赤脚医生家，要来了红药水和药棉，用药棉给王成刚擦拭了伤口，涂抹了红药水，还把王成刚的棉衣抱回她家，让她妈把王成刚的棉衣缝补得板板正正，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缝补的针线。

初来乍到，在异乡得到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的热情帮助和关爱，王成刚心里很温暖也很感动，他从心里感激张春英。

腊月二十三那天一大早，知青们还没起床，小队会计的婆姨和张春英就来为知青们烧火做饭了。听到灶坑里有动静，王成刚赶紧穿衣下炕，没顾上洗脸，他就抢过张春英刚挑起的水桶，到村口沟坡下的水井去挑水去了。

估摸着过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还不见王成刚回来，张春英坐不住了，挑一趟水十五分钟足够了，王成刚去了这么久，咋还不回来哩？

张春英把玉米面团子蒸到锅里，让小队会计的婆姨看着灶堂里的火，她双手搓了一下沾在手上的面，一路小跑来到了水井边。井台上只有一只水桶和钩担（挑水专用的扁担），却不见王成刚的身影，站在井台边，隐隐约约能听到呼救声。张春英顿感情况不妙，她小心翼翼地走上结冰的井台（乡亲们打水时洒在井台上的水冻成了冰，很滑），往水井里一看，只见王成刚在齐腰深的井水里站着，在呼喊着救命，他掉到了水井里。

看到王成刚掉进了水井里，张春英一边往村子里跑一边大声呼救：“快救人啊！有人掉到水井里了……”

等张队长背着井绳（打水专用的绳子，比普通绳子粗，一头有钩子）赶来时，水井边已经来了好几个人，有两位岁数大的社员把两根井绳接在一起，一头扔到水井里。井下的王成刚不知是吓坏了还是冻坏了，他拿着绳子却不知怎样栓到自己身上。

张队长怕时间长了出现意外，他就把自己拿来的两根井绳接在一起，把一头拴在自己腰上，想让乡亲们把他放到井下去。一位老社员说：“张队长，找一个年轻后生下去，你太重了。”张春英看周围没有年轻后生，她赶忙来到她爸身边说：“爸，让哦（我）下去，我能行。”

很快，张春英就下到了井底，她站在齐腰深的冷水里，把井绳缠在王成刚的腰上系牢，井上的几个人顺利把王成刚拔了上去，紧接着又把张春英拔了上去。张春英浑身基本湿透了，她看她爸背着王成刚往村里跑去，她也急忙跑回了家。

回到家，张春英她妈急忙在窑里架起一堆火，一边让张春英烤火取暖一边说：“你个死女子，那么深的水井你也敢下去，你爸也是的，咋不让旁人下去呀。赶紧把湿衣裳脱下来拧一下，哦（我）给你拿单衣裳先穿上，再把湿衣裳烤干了。”

邢仪老师油画作品，图片来源网络

那次意外落井，王成刚大病一场，一连四五天发高烧，昏睡了好几天也不睁眼。有一位大妈说王成刚是吓着了，她还拿着王成刚的一件衣服到水井边喊王成刚的名字。这种方法当地人叫收魂，是相传已久的一种心理暗示治疗法，知青们反对这种迷信方法，可那位大妈却坚决要这样做，她说不是迷信。过了两天，王成刚还真就好了，那位大妈就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知青们却不以为然。

春节过后，知青们能自己做饭了，小队会计的婆姨和张春英也就不来帮知青们做饭了，直到春耕生产开始之前，近二十天的时间里，王成刚一次也没见到张春英。张春英不光多次帮助了自己，在寒冬腊月里还下到水井里救过自己的命，王成刚一直把这些恩情记在心里，知恩不报，那成个啥了。

正月十六那天，王成刚到公社供销社给张队长买了两瓶酒，把自己从北京带来的香肠和糕点装在书包里，又跟他同学要了两个午餐肉罐头，王成刚带着这些礼物去张队长家表示感谢。那天张队长硬是把王成刚留在他家吃了晚饭，那天王成刚也没见到张春英。原来，张春英去了县城的她姨姨家，是她表姐趁着农闲接她进城小住去了。

春耕生产开始后，在往山上送粪（挑粪）时，王成刚遇到了张春英，他就笑着对张春英说：“谢谢你！谢谢你下到井里去救我。你的救命之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张春英笑了笑，没说啥，挑着两筐粪超过了王成刚，又回过头来冲王成刚笑了笑。

后来王成刚才知道，张春英和他同岁，小学毕业，大队书记就是她二爸。

那年秋后，上级拨下了建房款，大队为知青们修建了新窑洞，知青们搬到新建的土窑里居住了。知青们搬走后，张队长就要为他家大小子张罗婚事，准备过事情。

得知张队长家的大小子要结婚了，王成刚就带领知青们为张队长的儿子布置新房，大家拿来好几本电影画报和一些报纸，把土窑里的墙壁贴得花花绿绿，王成刚还和张春英一起去了一趟县城，买来了一面长方形的玻璃镜子和几张胖娃娃年画。那次去县城，王成刚问张春英想要什么礼物，张春英就笑着说：“那就给我买个牙刷和牙膏吧，我也要像城里人一样学习刷牙。”

张队长家的大小子结婚那天，知青们都去喝喜酒了，大家也都随了礼金，每人两块钱，王成刚还当了一回大先生，那天是他写的礼单。

1973年春天，县里举办赤脚医生（村医）培训班，张家山大队也要派一名年轻人去县里参加培训学习。大队书记想选派一名北京来的女知青去县里学习，他就问女知青们：“你们谁愿意当这个赤脚医生？哦（我）可要把丑话说到前头，谁当了这个赤脚医生，以后就不能再离开咱张家山大队，就要在这里扎根生活一辈子。”结果，没有一个女知青愿意去县里参加培训，张书记只好让他侄女张春英到县里参加培训去了。

三个月后，张春英学习结束回到了张家山，她成了张家山大队的村医。三个月的培训也只能学到一些急救知识和基础的医疗知识，张春英还要一边为乡亲们提供医疗服务，一边看书学习，她天天都翻看那本医疗手册，还在她姨姨家找来了一本针灸疗法的书籍，探索针灸知识。在学习中遇到了困难，张春英就去找王成刚请教，王成刚还让张春英在他身上做针灸实习。就这样，王成刚和张春英恋爱了。

1975年年末，王成刚回北京探亲过年，他把自己和张春英恋爱的事情如实告诉了父母，没想到他父母坚决反对他和农村女子搞对象，还说要是在农村找了对象，一辈子也不要再回北京了。

回到张家山，王成刚把他父母的意见告诉了他最要好的同学，他那个同学说：“张春英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勤劳又善良，一辈子能和这样的女子一起生活，一定会很幸福的。至于父母的意见，你只能作为参考，将在外君命可以有所不受嘛。最关键的还是你自己，你认为对的，你可以坚持自己的想法。”

经过再三考虑，王成刚决定和张春英确定恋爱关系，他觉得张春英确实很勤劳很善良，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张春英。再说了，张春英对自己还有救命之恩呢。

1976年秋后，在父母的强烈反对下，王成刚和张春英领取了结婚证，张春英成了王成刚的婆姨。王成刚已经计划好了，等张春英怀上了娃娃，他就带着张春英回北京见父母，生米煮成了熟饭，他相信父母一定会接受张春英的。

1977年初夏，王成刚带着他的陕北婆姨回到了北京，结果被拒之门外。万万没想到，他的父母说啥也不接受张春英，他母亲还说从此就当没了这个儿子，再也不准王成刚踏进家门。

在自己的婆姨面前被母亲骂得一塌糊涂，王成刚也生气了，他跪在地上哭着说：“既然不接受我俩，那就断绝母子关系吧，养育之恩，来世再报。”王成刚说完，起身拉着张春英就离开了家门，当天坐车返回来陕北。

当年秋后张春英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王念京。那年春节前，张春英没让王成刚知道，她偷偷给王成刚的父母寄去了十斤小米和五斤红枣，还模仿王成刚的笔迹写了一张纸条：爸妈，对不起！王念京一周岁的时候，王成刚他们一家三口照了全家福，张春英又偷偷给王成刚的父母寄去了一张照片。

到了1979年春天，在张家山插队落户的北京知青就王成刚一个人了，其他知青都通过招工离开了张家山，没招工的直接返回了北京。当时王成刚心里也很失落，他一个站在村口望着北京方向哭了好几次。第二年秋后，王成刚被招工到公社供销社工作，转成了非农户口，也端上了公家饭碗。1983年春天，公社卫生院成立了针灸科室，张春英被招聘到公社卫生院工作，她成了一名针灸医师，也转成了非农户口。

1985年春节前，张春英给王成刚的父母寄去十斤红枣和十斤芝麻，还寄去了二百元钱。春节过后，王成刚收到了他父母寄来的包裹，包括里有他母亲亲手给他织的毛衣，有给张春英买的时尚衣服，还有王念京的衣服和北京糕点。抱着父母寄来的包裹，王成刚失声痛哭，哭得像个孩子。

那年夏天，王成刚带着婆姨和娃娃回到了北京，看到白发苍苍面容憔悴的母亲，王成刚扑通一声跪在他父母面前，叫了一声爸妈，失声痛哭起来。顿时，一家人拥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三年后，王念京的户口迁回了北京，他也回到北京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

目前，王成刚和张春英还生活在陕北，张春英的针灸疗法得到了张家山周边乡亲们的高度信赖，张春英用她精湛的医术为乡亲们解除了多种病痛，乡亲们需要张春英，实在是离不开她了。

讲述完自己的知青往事和生活经历，王成刚心里挺难受的，他说当年不懂事，断绝母子关系那句话确实伤了母亲的心，他一直为那句话愧疚和自责，他原本想跟母亲道个歉说声对不起，可在母亲有生之年，他一直没对母亲说出那句话，母亲不在了，当年对母亲的伤害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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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这么多年，每当想起当年对母亲的伤害，王成刚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说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忘记第二故乡的乡亲们，不会忘记在陕北插队落户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经历，更不会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