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枝求生，争议的美的

作者｜金不换

01

5⽉21⽇，美的⼀名⽼员⼯在公司内部社区发了⼀段话，⼏百字的肺腑之⾔，浓缩了他在美的的“奋⽃史”。

⼈到中年的他，上有七⼗六岁的患癌⽗亲⽆法尽孝，家有妻⼦待产⽆法照料，⾃⼰更是拼出⼀身病，也只能带病⼯作，换来的是被强制优化，梦幻泡影⼀场空。

感言最后，他留下了⼀⾸诗：

世⼈皆赞春花好，春光也曾绿叶妆。世⼈都夸后浪新，转眼后浪成前浪。

“字少篇短，遗憾绵⻓”，读得老金⼼塞。

年轻时，坚信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后来才发现，很多事情是做不了的，只能接受。

“奋斗感言”里还有一处细节提到，报⼯伤就会影响部⻔考核，带病躺办公室也要⼯作，这样的企业⽂化，让人始料未及。

很快，老员工的这段话，引起了美的董事⻓⽅洪波的关注，他亲自回复：

时代的洪流中，我们总会在某⼀刻，忽然意识到到命运的不可抗拒；正如我们惧怕⿊暗，但夜晚还是会如期到来。

然后是⼀堆惊叹句外加张爱玲的励志名⾔——像不会再有明天⼀样努⼒，像明天⼀定会来⼀样梦想。

作为⽬前中国最成功的职业经理⼈，⽅洪波的起步，靠的就是写得⼀⼿“好”⽂章。

92年南下加⼊美的，做美的报。⼀篇《美的舰⻓何享健》，登上了某南⽅⼤报的头版头条。

这成功引起了老板的注意，何享健觉得这小伙子不简单，能弄出这么大动静。

马屁拍的好，升职没烦恼。

⽅洪波开始了他在美的平步⻘云之路。

人到中年的⽅鸿波，文采不减当年，但字里行间多了几分浓鸡汤的油腻。

把裁员写成诗和远⽅，通过各种金句来甩锅：

大环境不好，不得不裁员，你别怪我，我们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很艰难的，要怪请你怪时代，怪经济不景气。

近期美的集团发表声明，解释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合情合理，他们财务稳健现⾦流充沛，只是在：

有序收缩⾮核⼼业务，暂缓⾮经营性投资。

⾔外之意是，有福可以同享。有难时，必须有人出来背锅，为的是保住一部分利益。

当美的正在经历自身历史上的第二次大规模裁员时，老对手格力给出了不一样的回应：

所有格力员工，无论任何困难的情况下，绝不裁员，要给每个人最简单最可靠的保障。

老大、老二截然不同的做法，孰对孰错难下定论。

但可以看出在美的眼里，什么企业担当、社会责任，在股东利益、甚至高管利益面前，都得让位牺牲。

而想要保证利益，就必须有序收缩，暴力裁员，为当初无序扩张的狂妄买单。

02

从五十多年前，5000块钱起步，美的从生产塑料瓶盖起家，开足马力，成为今天年营收三千亿的企业。

而这一路风光，走得都是“贪吃蛇”的模式。

如果说何享健做美的的路数，还是在家电这个领域同业态兼并，一路收购了荣事达、小天鹅等耳熟能详的家电品牌，以求在家当行业的做大做强。

等到方鸿波接任的时候，就不仅仅是盯着家电这个行业做文章了。

• 2015年与日本安川合作；
• 2016年收购东芝，收购意大利中央空调Clivet；
• 2017年收购德国KUKA；收购以色列高创Servotronix；
• 2020年收购合康新能；收购菱王电梯；
• 2021年收购万东医疗。

其中收购的德国库卡，前前后后历时七年之久，是美的历史上第一并购大案。

库卡，何许企业也？

全球工业机器人有四大家族——ABB、KUKA、发那科以及日本的安川电机，库卡名列其中。

它虽然是体量最小的一家，却是创新做得最好的。在机器人、工业自动化方面，全球首屈一指。

当年美的想要收购库卡，震惊了中德两国的政商圈，且美的做出了“将尽力维持库卡在德国的上市公司地位、业务独立性和管理团队的稳定性”的承诺，才赢得了德方的同意。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笔耗资近300亿的跨境收购，非但没有为美的得到收入上的提升，反而有拖垮美的的征兆。

2017-2019年，库卡营收分别为271.45亿元、254.42亿元和249.52亿元，净利润分别为6.91亿元、9966万元和7581万元。

2020年营收降至206.52亿元，净利润直接亏损8.1亿元，几乎将前三年的盈利全部吃干抹净。

美的收购库卡的资金，主要来自贷款，总价约292亿元的收购款，每年的利息也是一大笔支出。

顺风时，运气尚可助力起飞；逆风时，问题就会逐渐凸显。

疫情之下，安有完卵。

房地产下行，自身难保，无望拉动家电消费；大环境，错综复杂，无差别打击；家电行业，整体进入存量市场，竞争只能靠内卷。

如此“艰难”的处境，一直在转型打造“全球科技集团”的美的，并没有注重自身科技实力的提高。

2021年，它的研发投入占年度总营收的比例只有3.52%。同为全球科技集团的华为，研发投入占比超22.4%。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2014年至今一直维持在4%以下，离真正的科技公司还差着一段距离。

研发不够，营销来凑。

这也导致产品、售后问题层出不穷。

2021年7月，广东佛山的冯女士爆料：

她花费6297元购买了3台1.5匹空调，几天后却意外发现产品购买页面的宣传文案由原来的“一晚低至1.2度电”变成了“一晚低至1.8度电”。

这么明显的欺诈行为，换在欧美早就被罚破产。

4月，网友“烦躁-乏味”在家用美的烤箱烤红薯，刚烤了十分钟，烤箱突然爆炸，玻璃四溅。庆幸的是，当时人不在烤箱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位“受害者”向商家投诉，客服给的答复是，烤箱是有自爆率的。

你以为你买了台烤箱，实际可能你买了个定时炸弹。

很难想象，这是一家年过半百的科技公司，生产出来的产品。

03

4⽉30⽇，美的集团披露了2021年年报。

财报显示，美的集团营收达3412.33亿元，创造⾸破3000亿⼤关的历史，同⽐增幅⾼达20.06%。

但美的的净利润增速却从2019年的19.68%，降到2020年的12.44%；到了2021年，净利润仅同⽐增⻓了4.96%。

增收，并未增利。营收是在增⻓，但利润却坐上了滑梯。

5月初，美的董事⻓⽅洪波在公司内部的⽹络会议上表示，未来三年⾏业会⾯临⽐较⼤的困难，是前所未有的寒冬。

2022年，公司⽬标是收⼊合理、恢复盈利，重中之重在于改善盈利能⼒。

如果按美的每裁员10%，平均节省32亿元⼈⼯成本来算，2021年美的净利润为259亿元，32亿元占净利润的⽐例超过12%。

利润不够，就送一些人走，它可以为美的增厚利润带来⽴竿⻅影的效果，这比卖多少空调、洗衣机，来得迅速又实在。

这里出现一个蹊跷的事情，连续两年，每当年报披露之前，美的集团的CFO （首席财务官），就因个人原因辞职。

过去一年时间，美的就这样送走了两位CFO 。

一位是前任九个月就辞职的蔡定伟，另一位是前前任来自奥地利的Helmut Zodl。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在如此敏感的时间节点辞职，被不少投资者视为利空消息。

很多人在美的集团的股吧里讨论：

“财务官年底前辞职，谁都知是怎么回事。”

“年报出来前更换财务负责人，不是好事，对美的发出的年报要睁大眼睛看了。”。

高管的频繁变动，尤其是财务负责人，一向是上市公司的大忌，想必美的心知肚明。

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在美的，外来和尚的经并不好念。

前有拿钱走人“撂挑子”的财总，后有减持套现自顾自的高管。

2020年9月方洪波减持了2000万股，每股均价为68.12元，获得现金13.624亿元。

连董事长都在减持自家股票，投资者怎能不心存担忧。

在资本市场上，美的市值从去年的巅峰 7540亿元跌到今天的3736亿元，短短⼀年多的时间蒸发逾3600亿，暴跌50%，直接腰斩。

美的集团的股价也在跌跌不休，截⾄5⽉25⽇，股价53.4元/股。年初⾄今已跌超33%。

除了股价下跌之外，对于当前的美的集团，机构的持股信心也在下降。

根据最新数据显示，2022年一季度，美的集团的基金持仓家数为511家，和2021年四季度的1338家相比，有超过800家基金退出了。

美的“护盘”心切，从2021年2月到现在，美的发动了三轮超大回购，耗费了100多亿现金。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市值暴跌的颓势未见好转。

老金认为，这么多钱扔进股市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要是投入到研发中，产品的高科技含量没准还能提升一大截。

为了提振投资者的信心，刚大面积裁员后，美的马不停蹄地收购一家A股公司，还要斥资100亿元，打造“数字科技产业园”。

比起员工的“打碎牙齿和血尝”，美的更关心的是股价涨跌。

04

早在十年前，美的电器股价，从2011年3月31日的21.4元暴跌到2012年8月24日的9.1元。

何享健将美的交给方洪波，希望他能带领美的跨过去，得到重生。

方洪波不负众望，杀伐决断，果断砍掉⾮核⼼业务，并对⻓期闲置的资产和过剩的产能果断进⾏关停并转，退还土地厂房，盘活经营性土地资源，外加一次大裁员。

十年后的今天，历史惊人地重现。

股价下跌、利润下滑，即使营收突破历史，也难掩方洪波的焦虑和忧伤。

摆在美的面前的这次大考，不知方洪波还能否顺利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