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贾家最后的希望：少年贾兰，才是荣国府公子应有的模样

《红楼梦》第五回，警幻仙子渡绛珠仙子林黛玉入梦，却因为宁荣两公的请求，将这个名额给了贾宝玉，进而演化成“贾宝玉入太虚幻境”的正文，通过警幻仙子的口述，我们才得以明白贾宝玉身上被赋予的寄托，原著记：

警幻道：“今日原欲往荣府去接绛珠，适从宁府所过，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嘱吾云：‘吾家自国朝定鼎以来，功名奕世，富贵传流，虽历百年，奈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者。故遗之子孙虽多，竟无可以继业。其中惟嫡孙宝玉一人，禀性乖张，生性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无奈吾家运数合终，恐无人规引入正。幸仙姑偶来，万望先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或能使彼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亦吾兄弟之幸矣。’”

在宁荣二公看来，贾家第四代众多子孙中，贾珠早死，贾珍、贾琏皆为好色之徒，贾环潜力平平，只有贾宝玉具有振兴家族的实力。

孙温·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

不可忽视的是，宁荣两公的眼界只局限在贾府第四代中，断然没有越过第四代，直接传位第五代的道理，所以就忽略了比贾宝玉更具潜力的一个人物——贾兰！

贾兰乃是贾珠、李纨之子，是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孙。一直以来，关于贾兰的争论并不少，由于李纨的判曲《晚韶华》中有：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因此目前红楼解读中认为李纨、贾兰最终对贾家后人见死不救，更有甚者，认为贾兰便是坑害贾巧的“狠舅奸兄”之一。

可当我们暂时按下这些猜测，单论《红楼梦》前八十回文本，就会发现贾兰身上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虽然书中对他的描述并不多，却字字珠玑，让读者窥探到一个特别的贾兰。

孙温·开生面梦演红楼梦

李纨、贾兰母子在荣国府的处境很微妙，贾珠去世后，王夫人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到二儿子贾宝玉身上，李纨、贾兰母子反而成了贾宝玉隐形的对手，贾宝玉本人必然是不在乎这些的，可王夫人却不得不考虑长远前途。

于是乎，李纨作为二房长媳，却没有管家权，王夫人宁肯从大房那边借来王熙凤，也不让自家大儿媳李纨管家，直到第五十五回，王熙凤病重，实在不能面面俱到，王夫人这才缓缓松口，让李纨暂时协理大观园，但还不忘叮嘱：等一个月后，立马还权！

贾兰作为王夫人的亲孙子，原著却无半点两人的交集，唯一一处描写，还是王夫人强行撵走了贾兰的奶妈。

孙温·红楼梦大观园全景

在这样的环境下，贾兰身上必然会有一些异样，比如第二十二回“制灯谜贾政悲谶语”，合家聚会之际，出现了这种情况：

上面贾母、贾政、宝玉一席，下面王夫人、宝钗、黛玉、湘云又一席，迎、探、惜三个又一席......贾政因不见贾兰，便问：“怎么不见兰哥？”地下婆娘忙进里间问李氏，李氏起身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去叫他，他不肯来。”婆娘回复了贾政。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古怪。”贾政忙遣贾环与两个婆娘将贾兰唤来。

阖家聚会之际，贾兰却不参加，理由是“没有人叫他”，众人觉得贾兰这个人太过倔强固执，不合群。

管中窥豹可知，贾兰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他和贾家大部分人似乎都不亲近，所以这种聚会有人叫他就去，没人叫他就不去，包括母亲李纨，也不觉得儿子此举有什么不合适的。

这可不是一处闲笔，它映照了李纨、贾兰母子共同的处事原则：我只管我自己，不论他人的废与兴。

孙温·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所以第九回“起嫌疑顽童闹学堂”，贾宝玉、秦钟与金荣等人起了冲突，最终演化成一场打架，期间好友贾菌想要参战，贾兰却死死拉住贾菌劝道：好兄弟，不管咱们的事！

按理来说，贾菌不过是其他房的孩子，贾兰和贾宝玉是实打实的亲叔侄，岂有看着叔叔陷于打架圈中，自己隔岸观火的道理，至少应该站在贾宝玉这一边，壮壮声势才是。

可贾兰没有这么做，他心心念念的只是学习，其他一切麻烦事都与他无关，这就是母亲李纨的教导。从人情角度来看，貌似李纨、贾兰母子有些无情，但却是他们基于自己处境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孙温·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贾兰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这种学习既包括读书，也包括习武，他继承了荣府军功起家的传统，比如第二十六回，贾宝玉在大观园内四处闲逛，便遇见了射鹿的贾兰，原著记：

只见那边山坡上两只小鹿箭也似的跑来，宝玉不解其意。正自纳闷，只见贾兰在后面拿着一张小弓追了下来，一见宝玉在前面，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当出门去了。”宝玉道：“你又淘气了。好好的射他作什么？”贾兰笑道：“这会子不念书，闲着作什么？所以演习演习骑射。”宝玉道：“把牙栽了，那时才不演呢。”

此处有段脂批：奇文、奇语，默思之，方意会。为玉兄毫无一正事，只知安富尊荣而写。

贾宝玉、贾兰一番对比，就能看出谁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贾兰要么念书，要么习武，这才是宁荣两府当年鼎盛时期的家教。

孙温·老学士闲征姽婳词

在《红楼梦》后文中，贾敬去世后，家中不得宴饮音乐，贾珍无聊之下，就假借练习骑射为名，实则招揽都中贵族家纨绔子弟，来家中赌钱作耍，日复一日，一开始还装模作样练习射箭，后面干脆赌胜于射。

宁荣两府成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大染缸，任何进来的人都会被污染，薛蟠当年已坏极，可进了贾府之后，竟比当年在外更坏了十倍不止，秦钟当年怯怯羞羞，俨然一个文柔少年，后进了贾家学堂，混迹于宁荣两府之间，竟变成了一个跟尼姑苟且的浪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贾兰要么混入其中，要么独善其身，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可能。而混迹其中很容易，薛蟠、秦钟就是例子，而要保持清白之身，与那些腌臜龌龊的欲望保持距离，则是难上加难的。

孙温·博庭欢宝玉赞贾环

如果客观评价，我们不能一边指望贾兰搞好社交，一边刻苦勤奋，到了贾府第五代，所有子孙中只有贾兰身上还能再现贵族之家的学业家教，在被贾宝玉收去所有宠爱的前提下，能静心自思，不堕入贾环之类的嫉妒境界，一心搞好学业，这是极为难得的。

《晚韶华》中写道：气昂昂头戴簪缨，光灿灿胸悬金印，威赫赫爵位高登。看来八十回后，贾兰定是“有心人，天不负”，终于成了撑起贾家脸面的最后一人。

文/红楼不红

引文来源：《红楼梦》庚辰本80回本，图片来源于清代孙温《红楼梦》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