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又乱开检查单了？为什么“感冒”也要做很多检查

“为什么感冒要做这么多检查？”提出这个问题的患者，通常并非要讨论某种病情或者出于学术的需求，而是有着这样的潜台词：你们医生就是喜欢乱开检查单。

大家都知道一个约定俗成的概念：感冒不需要治，扛一段时间就过去了。但大家却都忽略了一点，你自己所谓的“感冒”，真的只是感冒吗？

症状不能等同于疾病。相同或相似的症状发生在不同患者身上，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疾病；相同的疾病，在不同患者身上也可能有完全不同的症状。这个道理似乎并不难理解，但如果用在患者身上来鉴别诊断疾病就很困难了。

下面就以为什么“感冒”也要做很多检查这个问题，举几个真实的病例来加以说明。

病例一

曾经有一个16岁的大男孩，夜间出现发热、乏力、咳嗽等“感冒”症状。

当夜在卫生所按照“感冒”输液治疗，但依旧持续高热。第二天上午又转诊到镇卫生院，予以退热止咳处理后，患者意识模糊，血压下降。当天中午又转诊到县医院，医生发现患者已经处于严重休克状态，且多器官衰竭，便建议转诊到省城医院。

可惜的是，在距离省城医院还有大约20公里的地方，患者心跳呼吸骤停了。我接诊这个患者的时候，患者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当时给我最深刻印象的并不是哭天抢地的父母，而是这个患者充血的结膜和全身多发散在的出血点。

面对这个患者，你能说医生要求做的检查多余吗？

病例二

一年前，急诊室里来过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患者的自述也是“感冒”，因为她有着咽痛、咳嗽、乏力、头痛等常见症状。

患者为什么认为自己就是“感冒”？因为类似这样的症状时常发生，所以患者根本没有将“感冒”当回事。

既然频频“感冒”，为什么这一次又来看急诊呢？患者说自己第二天要乘飞机外出，担心路途中病情会加重，想来急诊开点常用药备用。

药可以开，但绝不能轻易开。一是要对症用药，二是一旦开了药便意味着医生为患者作出了诊断、治疗。不出事便罢了，一旦有问题，就可能引起医患纠纷，患者也许会说：“我是患者我不懂，你是医生你还不懂吗？我让你开药，你就能随便开药？这不是在草菅人命吗？”

开药前，我例行检查了患者的咽喉，只见扁桃体三度肿大，而且已经化脓。急性化脓性扁桃体很常见，最要命的是患者提供了信息：“昨天晚上便觉得喉咙堵得慌，有点透不过气。”

听见这样的病史信息后，我心中不淡定了，事情的真相可能并不是患者所说的“感冒”那么简单。

果然，喉镜检查提示患者存在着明确的急性会厌炎。这个患者当天便取消了外出计划，也没有在急诊开药，而是住院去了。

病例三

前不久，我接诊了一位30多岁的男性患者。这个患者同样称自己“感冒”，原因便是自己咳嗽、乏力，曾有过间断发热。

只是和其他感冒的患者不同，这位患者“感冒”的病史有些漫长，长达半个月，而且最近3天开始出现胸闷、乏力，甚至连爬3楼都会气喘吁吁。

我当即让这位患者完善心电图、心肌酶、心脏超声等检查，因为必须要排除“感冒”带来的心肌炎等严重并发症。

患者也提出了类似的疑惑：“我只是来看感冒的，为什么小题大做？”好在这个患者在听了我解释之后，很配合检查。检查提示患者有病毒性心肌炎的可能，不仅TNI升高，而且心脏超声还提示有中等量的心包积液。

如果没有给这个患者做检查，或者如果这个患者不愿意做检查，后果可想而知。

病例四

有一年大年初一，急诊室里来了一位40多岁的男性患者。

患者是一位厨师，因为“感冒”来就诊，说是开点药回老家过年吃。他所谓的“感冒”指的是头痛、乏力，并没有咳嗽、咽痛、流涕、发热等常见的上呼吸道感染症状。

原本只是打算让患者检查血常规后再开一点口服药，但在患者起身行走时我发现了一个症状，患者存在明确的跛行。我又将患者喊了回来，询问他既往是否存在跛行的症状，患者回答是当天上午感冒后出现的，而且还存在着肌肉酸痛。于是除了血常规之外，我又让患者加做了头颅CT。结果头颅CT提示脑出血。

如果这个“感冒”患者没有做头颅CT便离开医院的话，会是什么后果？

病例五

有一位30多岁的女性患者来到医院，自己觉得是“感冒”头痛，便要求开一些药。医生要求检查，患者不同意。你来我往几句话之后，两个人便争吵起来。

医生的意思是，就算是感冒也要检查以便对症用药，更何况高度怀疑她并不是感冒。患者的意思是：“你不要管我是不是感冒，我就要开这些药，我挂了号，你不能拒绝服务。”医生又告诉她：“要开药你可以去药店开药，来了医院，挂了号，就不能这么随意，毕竟医生有着自己的判断。”就这样，两个人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最后患者将医生投诉了，然后离开医院，回家扛着。当天晚上，患者病情突然恶化，由开始的头痛乏力变为反复抽搐。送进医院后，经过一系列检查发现是静脉窦血栓。

当然，也有人会说：“你说的这些都是少数现象，绝大多数患者都只是无需过多检查的普通感冒。”这种说法很对，我并不否认，但是大家想过没有，如果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种少数情况，你会不会埋怨医生不负责，没有完善检查呢？

作为一名急诊医生，我常年和有着头疼脑热症状的人打交道，的确有很多感冒患者不用做检查或者只检查血常规，但也时常会要求一些“感冒”患者加做CT、痰培养、血培养、心电图、心肌酶等检查。希望大家在阅读了这篇文章后能够明白，你所谓的“感冒”和医生思考的“感冒”其实并不是一回事。患者看见的只是头疼脑热这些症状，医生却在这些症状的基础上有着更复杂的考量。

本文作者：

范志伟（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江北院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