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胡须崇拜：以拥有“美须”为荣，更是古代男性力量的体现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人类的审美更谈不上一成不变，当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时，人们以白为美，当更多人为生计进入工厂，养出苍白的皮肤时，人们又以沐浴在阳光下的小麦色为美。

——不过这些变化总还有迹可循，总的说来就是以脱产者的面貌为美，更进一步，就是以统治阶级的面貌为美。

审美，是一种权力的象征。在古代，无论中外，男子的胡须也被作为审美的对象，人们争相以美须眉为美，这背后是有着充足的社会经济基础的，更有一套完整的权力逻辑。

胡须崇拜的原因

胡须崇拜是父权社会生殖崇拜的一部分。

生殖崇拜的源头，是人类作为大自然中的物种需要繁衍生息。达尔文早已说过大自然的法则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能够延续下去的基因片段不仅要优更要适，选择合适的、优秀的基因延续下去，是人类的动物本能。

原始社会的信仰、崇拜、禁忌十分繁多，然而以时期分，则“不归于杨则归于墨”，不归于母系氏族则归于父系氏族，一个简单实用的区分标准是彰显了哪一方的特点和能力。

在母系氏族社会，人们崇拜母神，生殖崇拜围绕阴展开，到父系社会，权力过渡到父系一方，那么生殖崇拜的对象自然是男性的特点和第二性征，如胡须等。

中医认为，胡须属肾，而肾主生殖，须发的茂盛与男性的生殖能力相联系。这些以须发等外显的第二性征判断生殖能力的方式方法，至今仍在民间流传。当然，在进入文明社会后，胡须与生殖的联系逐渐弱化，不再有人过问了。

胡须代表了资历和生存的依仗

现代有俗语“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古代也有蔑称，是“黄口小儿”。在古代，胡须得有无、长短是资历的象征，是所谓“年高德勋”。古时期全世界范围内对长胡须者的崇拜，不能够用形而上的尊老爱幼的思想解释。

背后的逻辑在于，在更新换代极为缓慢的古代农业社会，前人的经验更重于后人的创造，从秦汉到明清，农作物亩产增长了很多，生产力水平提高了，但社会观念、社会组织等并无太大变化。

那么，在生产力水平低下，个人无法摆脱宗族等社会关系网独立生存的古代，萧规曹随当然就比改革创新更有用，更实用。这时，一把胡子的老者往往也就有阅历，有人脉，有经验，这其中凝结了农业社会普通人的生存智慧。老者的地位尊于少者，胡须尊贵起来。

但这一种解释是胡须崇拜在农业社会存在的原因，至于游牧文明、海洋文明、渔猎文明中的胡须崇拜则除此之外另有原因。

他们不那么重视老人，迫于生存的压力甚至还要在非常时期放弃一部分老人。在他们之中，胡须崇拜的对象是少壮有力的男性。有胡须者也就意味着男子气概充足，武力强大，在一些灾难面前存活的可能性大等等。

蓄须是能力的展示

上文提到，审美是以脱产者为标杆，那么胡须也在其中。对于胡须的审美，绝不是有了胡须，或者胡须长、白就够了，对胡须的审美要求里还包括胡须的形状、柔顺度等等。能够很好地打理胡须，是有闲阶级的人才能做的事情。

当古代的人们提到胡须崇拜，他们崇拜的绝非蓬乱的、破损的胡须，因为这意味着胡须的主人没有时间打理，没有能力或意识维护胡须，没有时间也就是不脱产，没有意识也就是不文明，没有能力也就是不强大。

蓄须不是为了展示这些，但确实能够显示出主人的一部分境遇。

胡须崇拜的发展

胡须崇拜的内涵随时间渐渐丰富。

胡须崇拜的一大动力是人生存发展的需要。起初，胡须崇拜与性有关，进入文明社会后，这一种联系被人们避而不谈，胡须崇拜的内涵转为有生存智慧、生存能力者，这是底层的逻辑。

然而国家机器建设后，胡须崇拜被进一步升华深化，不同的胡须又成为区分民族、阶级、阶层等等的标准。就这样，胡须崇拜的内涵与审美之间相互强化，互为表里。

另一方面，胡须崇拜思想的产生也源于人与自然的对话。《五运历年记》记载，“盘古之君……毛发为草木。”须发能够再生的特点使人们尤为看重，并赋予其一定的神秘色彩，这一点自上古延续到整个古代。

在宗教中，人的须发、指甲等是“作法”的媒介，在儒家观念里，身体发肤不可毁伤，在社会生活中，围绕着须发，世界各地不同的人们都有一定的禁忌行为。

因胡须崇拜而起的惩罚

说到与胡须有关的禁忌行为，那么一定要提到与胡须崇拜、珍惜胡须相伴随的对胡须的惩罚——耐刑。

耐，通“耏”，《说文而部》说，“耐”中的“而”是颊毛，“寸”表示“法度”，故“耐”本指一种剃去颊毛的刑罚。

《汉书》提到，古者犯罪，轻罪不至于髡，完其耐鬓，故曰耐。耐刑产生于周或之前，十分古老，因为毁伤肢体，可以算作肉刑的一种，因为目的在于区别罪犯，打击罪犯的心理，又是重要的耻辱刑。

在古代人员不能随意流动，邻里之间三代以来都互相认识，因此被施加耻辱刑的罪犯，虽然侥幸免于一死，可是在乡里之间“社会性死亡”，对罪犯及其家人产生的影响更重于刑罚本身。

而耐刑之所以被正式纳入刑罚的一种，也是胡须崇拜的观念下，胡须重要性的体现。后世人鄙视太监“面白无须”，正是这些胡须崇拜伴随而来的“禁忌行为”、“禁忌表现”。

胡须崇拜的表现

宗教方面

长胡子老神仙是中国本土道教中神仙的经典形象，他们往往鹤发童颜，有着很长的胡须，显得道骨仙风，慈眉善目。这种“长胡须”与“神仙”的联系是渐渐发展出来的。

中国文化中，胡须与人的寿夭直接相关，因此我们很容易就将神仙信仰与胡须联系起来，因为胡须是长寿的象征，而神仙信仰则是长寿的终极目的。因此，后世人们在给他们心目中的神仙塑像时，都会塑上几捋胡须，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越来越长的趋势。

除了胡须的长短，道教典籍中往往有得道者升仙之前耳聪目明，须发变黑的记载，这也被认为是长寿的象征。武周则天皇帝晚年时还大肆庆祝自己重生黑发。

可以说，在长久的演变之中，须发的茂盛象征了生命力、活力的茂盛，而长寿乃至长生不老，毕竟是人们千百年来的希冀。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矛盾，即，论须发茂盛，以长胡须为妙，论须发活力，以黑胡须为好，那么为什么神仙老道以白胡子为多呢？这主要和中国文化中对隐世高人的想象有关。黑胡须是中年人的常态，而见惯世事，超脱红尘，潜心修道的则老者为尊。

在长寿这件事上，一副白胡须自然比黑胡须有说服力得多。但道教的长寿之外，毕竟还有一个长生不老的最终目标，于是道教的理论中，修道者成仙之后，可以返老还童，须发变黑。

世俗权力方面

既然有胡须崇拜，那么最上层的统治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为自己张目的机会，前面提到胡须象征着男性的力量，则在胡须崇拜的语境中，胡须就成为了权力的象征，这样，男性中最有权力者，理应有最完美的胡须。

埃及法老在举行仪式或重大的政治活动中，会十分重视对胡须的修饰，即便是没有胡须的女法老，在重大的政治活动中都会粘上一副假胡须以显示其作为国家最高统治者的威严与不可侵犯。

而在我国，几乎每个英明神武的开国皇帝都有一副“美须髯”。这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形象。

我国古来有俗语“捋虎须”，与之对仗的表达大概是“触龙鳞”，以捋虎须比喻冒犯贵人，可见“须”与贵人威势的联系。

除了掌握绝对权力的帝王之外，胡须往往也用来配忠臣良将。《资治通鉴》记载，“瑶之贤于人者五，……美须长大则贤……”

这种观念可以说一直延续了整个古代社会。在正史记载中，忠臣、贤臣也不缺一把好胡须。顾恺之给裴楷画像，说“颊上加三毛，觉神采殊胜”，本来没有才要“加”，可见古时人的审美倾向。

社会生活方面

社会生活，无非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在微观的社会生活领域，胡须崇拜也在发挥着作用。

其一，胡须可以入药。胡须和头发、爪甲一样被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收入人部药之下，主治烧“烧研，傅痈疮”，虽然李时珍的许多记载有异食癖的嫌疑，但作为“中国古代药物学的百科全书”，《本草纲目》的记载是古代胡须入药的例证。

其实早在唐代，就已经有胡须入药的记载。《资治通鉴》有“绩时遇暴疾，验方云须灰可以疗之，太宗乃自剪须，为其和药。”

的记载，而晚唐时期《大唐新语》对这件事的记载是“勣尝有疾，医诊之曰：须龙须灰方可。”从胡须到龙须的转变，反映了人们对帝王权势的崇拜和认可。

另外，中医认为须发是“血余”，与人的灵魂密切相关，因此许多宗教仪式中，头发、指甲、胡须也起到相当的作用。

其二，胡须可以随葬。

古人认为人死后进入另一个世界，或可以转世投胎，因此事死如生。而对于胡须的保留、舍弃、入葬等等，都是这一逻辑下胡须崇拜的一部分。

《通典》注有“（大行皇帝）……易床设枕，理其须发、断爪，盛于小囊，大验即内于棺中也。”的记载，盖时人认为灵魂不灭，保存死者的须发指甲，及时随葬不仅是对死者的敬重，而且关乎死者死后的幸福

小结

胡须崇拜的许多内容反映了先民对社会和自身的认识，是古代社会中与人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一部分。

胡须崇拜的原因首先是父权社会需要建立起对男性特征尤其是男性第二性征的崇拜、权威，将胡须作为对男子的审美标准之一，其次是胡须在漫长的古代社会反映着年长者的成就、能力等等。

进而，胡须崇拜表现为，其一，将胡须与有权势者联系起来，有权者有美须；其二，因胡须再生的能力，将胡须与长寿甚至长生不老联系起来，丰富了神仙信仰、宗教理论；其三，将胡须的作用扩大化，使胡须深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