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继伟VS保尔森 中美原财政部长对话：疫情仍是当下最大问题，未来要加强全球合作

近日在全球财富管理论坛上，全球财富管理论坛理事长、中国财政部原部长楼继伟与保尔森基金会创始人兼主席、美国财政部原部长Henry Paulson（亨利·保尔森）展开高端对话。

话题涉及全球经济复苏、金融危机、国际秩序等。楼继伟对中国今年的经济增长表示比较乐观，认为财政货币政策刺激力度不会有大变化。

保尔森认为，美联储3月份将开始加息，估计新兴市场会受到一些影响。

对话中，楼继伟、保尔森再次强调要加强全球合作。

图片来源：线上对话截屏

保尔森：对各国间协调不足颇感忧心

对于新一年全球经济形势，楼继伟分析，中国外防输入、内防反弹的疫情管控措施还是比较有效的。其他国家的应对措施和我们不太一样，美国是超宽松的财政政策，将支票直接支付给家庭和个人，刺激了消费需求，但是劳动参与率下降，还形成了物价上涨的压力，并且超宽松的货币政策加剧了这个趋势。

欧洲的情况也类似，拉美的情况最为严重，亚洲国家相对较好。今年估计各国的财政货币政策将会回调，会减轻物价上涨的压力，对全球来说，最大的不确定性就是疫情，如果疫苗能够普遍地接种，而且有效，那么人员的流动、货物的流动可以正常，复苏将会比较强劲，最大的挑战将是通货膨胀。

保尔森认为，自疫情暴发伊始，美国已采取了多达5万亿美元的刺激措施。美国经济增长正从服务拉动向消费拉动转变。因此，即使出现了一些制约发展的严重瓶颈，但企业部门在此时赚取了创纪录的利润，且在定价方面保持着充分的灵活性。通胀压力因此而产生。

保尔森表示，对于通胀及其持续时间及危害性有很多争论和分歧，不过美联储是独立的，其已经向市场发出将采取有力措施的信号，且没有对市场造成过多干扰。美联储将逐步缩减量化宽松战略框架下的购债规模。到3月份，美联储将停止购买债券，开始加息。“考虑这一动作对全球经济的影响，我想新兴市场会受到一些影响。”

保尔森认为，眼下最大的问题是疫情。疫情使得全球面临的一些棘手问题变得更加突出。“看到各国间缺乏协调，植根于市场原则的开放力量和植根于保护主义的保守力量之间针锋相对，我颇感忧心。”他认为，这一问题在疫情之前就已经出现，但疫情确确实实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很显然，很多公司重新布局其供应链，确保有多个供应来源，而且它们这样做的理由很充分。而我们看到越来越多对科技的保护和封锁。这些情况的出现固然有合理的国家安全原因，但也存在走极端的危险。

保尔森指出，疫情让人们意识到有必要解决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未来全球机制将变得越来越重要。”他说。

楼继伟：要加强全球合作

楼继伟和保尔森还讨论了金融危机这一话题。

保尔森认为，几乎不可能预测金融危机将缘起何处。每次出现金融危机时，总有人侥幸判断正确，然后说：“你瞧，我就知道！”，但他们下次就错。所以很难判断危机将从何而来。但关于金融危机，美国和中国任何一个市场出现问题，两个国家都会受到影响。

在历经2008年的艰难时刻以后，保尔森得到的另一个经验是，发生危机时开展全球协作是非常有用的。

“因此，我认为中美两国在宏观经济政策和金融领域进行对话至关重要。”保尔森说，在2008年后亲眼见证中国通过实行经济刺激措施，不但摆脱了自身的困境，也避免了全球经济走向衰退。

保尔森反复申明，协调合作至关重要。他说，永远不要认为我们可以避免金融危机。不要以为我们指着问题说“就是它”，我们就能阻止问题的发生，因为问题实在太多了。就比如说，回看2020年新冠疫情来袭之时，原有体系全面停摆，危害很可能迅速波及金融体系。

保尔森认为，我们永远不知道危机什么时候到来，但我们需要做好迅速行动的准备。

楼继伟指出，金融危机有可能灰犀牛事件引发，也可能黑天鹅事件引发。但有一个情况需要提醒，现在需要将超宽松的货币政策退出。一方面公共部门没有钱了；另一方面是央行扩表到了不可想象的程度，必须收缩了。这个时候非常容易触发那些可能产生的风险。特别是一些国家资产价格到了高位，若财政政策、货币政策退出时机或者是力度、节奏不当，都很可能触发危机。

比如，从美国财政政策来看，现在支票都发到个人和家庭，政策退出，那些基层人民已经不愿意工作，就不高兴了，可能激化动荡。现在资产价格处在高位，相当多的企业是回购自己的股票，如果资产在高位，货币政策退出节奏不当的话，出现比较大的市场价格回调，这些企业的资产负债表就要恶化。

上次金融危机和这次不一样。上次是华尔街机构持有大量的有毒资产，如果他们连锁性破产，就会带来系统性危机，解决的办法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另一个和上次不一样的是现在全球杠杆率高企，经济增长的刺激工具已经不多了，平均宏观杠杆率300%以上，这是很可怕的，上一次是100%以上。在这种情况之下，美联储的退出政策外溢效应比上次也大得多。“所以，我非常同意要加强全球合作。”楼继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