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千年石塔，在沙尘暴里，40天内两次被盗！追索、破案精彩至极

01 塔没了

2000年3月24日，一场沙尘暴席卷陕北高原，北风挟着黄沙，铺天盖地，在川原间肆意横行，能见度只有百来米，这一刮就是三天三夜，人们都纷纷躲在屋里头，不外出了。

到了26日下午，风沙小了些，有个林场工人正出门办事去，他无意中眯眼看了下几百米开外的山顶，这一瞥就发现不对劲了，原来对面山腰台地上的双塔，怎么只剩下孤零零一座了，莫不是这几天的沙尘暴，把其中的一座石塔吹倒了。

他转身去找住在塔下面东侧山洼处的高老汉，高老汉自打从林场退休后，就当起了义务看塔员，已好几年；高老汉听到他消失了一分，他有点不信，还以为来人在跟他开玩笑；要知道，这双塔矗立在那里近千年了，什么恶劣天气没经历过，怎么说倒就倒呢，绝不可能，除非被偷，想想这也不可能啊，不就是石塔吗？又笨又重，塔四周有围墙有大门，哪个笨贼会干这费力活？

当高老汉一路念叨着，半信半疑地快步来到山脚下，转过山坳后，抬眼望去，不由得心里一惊，出事了！那熟悉是双塔真少了一座。

他不由分说地加快脚步，登上那108级陡峭石台阶，眼前的情景更让他心寒，双塔西侧的围墙已被人推倒，台地上，东一个西一个地扔着八、九个磨盘大小的石塔莲花座，破碎的石塔檐角随处可见；原有十一层塔身的姐姐塔（1号塔），现在却只剩了三层。

不用说，一号石塔被人盗走了。

惊出一身冷汗的高老汉，强打精神，跑到林场场部，想用仅有的一部电话报警，却因为沙尘暴中通信信号不好而没联系上。他急慌慌地顶着沙尘暴，步行了十来里路，赶到川口的东华池村，搭长途客车赶到县里头报警。

这么大体积、这么大重量的石塔是如何被盗走的呢?

看看3月24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子夜时分，川口里，悄悄驶来了一辆小面包车和一辆大卡车，小车上下来一个高个男人，他走到卡车前，对驾驶室里的一个人神秘兮兮地说：“到了，就是这儿，可以叫他们出来了”

从车斗里的帆布篷下钻出来了十来个人，下车后，他们愣愣地往四下里瞧，却被扑面而来的沙尘呛了嘴，有人嘟嚷道：“呸!这啥鬼天气?成心叫我们来吃沙子吗？”

高个儿男人恶狠狠地低声道：“他娘的，谁再说话就别想要工钱了”，他叫小车返回到前面的川口去“放哨”。

一行人十来个人相互紧跟着，他们此行的目标，就是双塔中较高的那座姐姐塔。

在昏暗的月光下，这些人虽然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但他们都心照不宣，这回大老远来抬石头，挣的是黑路子钱。

登上石阶，推倒围墙，众人们将1号塔上部的8层逐层用绳子拉倒，然后将一段段塔身分别滚下数十米高的陡坡，装上车。

两个操着河南口音的人，压低嗓门指挥着，“慢点慢点，把手电举高点，弄坏了可就不值钱了……”。

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响动，这伙人又拉又搬又滚，干了三个来小时，最后将8层塔体全部上了汽车，用大袋子包住，再严遮密盖，乘着夜色匆匆地顺原路离去。

26日晚，正在值班的是华池县公安局副局长白洁，深夜时分，他才听到了人们往局里捎来的简单一句话：“豹子川的塔少了一个”。

没头没脑的话，着实让白洁愣了好一阵子，那么大的塔咋会少掉了一个呢?会不会报错了地方，几年前，倒是东华池有个砖塔曾被人盗过，盗走的是个塔帽(塔刹)，后来塔帽追回，盗塔的主犯被判了四年刑期。

白洁一边给豹子川属地的林镇乡派出所打电话，可惜通信线路受损，打不通，他又回头联系报警人，才知道报警人也是受一个长途客车司机所托来传话的，而那个司机又是受一个老汉的委托来报案。

夜已深，白洁决定天明后，会同文化局的干部一起去了解下情况。文化局局长以为是东华池砖塔上复制的塔刹又遭不测了，急领大家往那里奔。开车走了三个多小时，远远望见东华池砖塔的塔帽完好地挺立着，他们预感是豹子川的塔出事了，于是立即赶往那里。

沙尘暴的势头丝毫未减，他们在昏天黑地的天气里，翻山越岭来到豹子川的张茬村。大家这才惊呆了，狂风漫卷中的半山腰里，原是一对儿的石塔，真的少了一座，不过少的那座塔还剩下地面3层。

02 双塔

白洁是豹子川当地人，小时候，他常和小伙伴们来这里的双塔玩耍，对家乡豹子川的双塔还是比较了解的。

原先的双塔

多少代前，在川子里，驴不下驹，女不生娃，纷纷到外面去抱子，故而豹子川原叫“抱子川”；几经战乱，“抱子川”渐渐少了人烟，长了林子，林里有了豹子，才又慢慢改“抱子川”为豹子川。豹子川还是当年八路军三五九旅，开荒种地搞大生产的地方。

豹子川的双塔，位于华池县林镇乡张岔村双塔沟和豹子川河交汇处的台地上，它西距县城六十公里，南距东华池十五公里，距今已有近千年历史，该址原有一座寺院，因有两座石雕佛塔，故称双塔寺，寺院在清代损毁，只留有遗迹和两座孤零零的石塔。

佛塔，俗称宝塔，亦称浮屠，起源于印度，是一种用于藏舍利和经卷的佛教建筑，古印度塔的外形呈半球状，在东南亚的多呈菱形。我国的塔平面以方形、八角形为多。层数一般为单数，用木、砖、石等材料建成，其类型有楼阁式塔、密檐塔、喇嘛塔，金刚宝塔、基塔等数种。

山腰小台地上并列的双塔，相隔8米，东边为一号塔（姐姐塔），西边的为二号塔（妹妹塔）。双塔以当地红砂岩为原料，选用硕大岩块，精心设计，分层整体打制凿磨，精雕细刻，满布佛像，每层塔身置身于圆形的仰莲盆座中，各层如积木形式，层层叠叠，严丝合缝，浑然一体，双塔建造时未用任何粘合剂。因双塔体形瘦长如圆锥，工艺精湛，清秀隽永，不失窈窕淑女的翩翩风姿，加之两塔高度有所不同，故世人称为“姊妹塔”。

美轮美奂

这两座塔结构严谨，雕刻细腻，造型秀丽，充分显示了我国古代工匠精湛的工艺技巧和才能，是珍贵的历史遗产和艺术佳作，这样保存完整的通体雕刻着石质造像的佛塔，很是罕见。1963年2月和1981年9月，甘肃省人民政府两次将其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在白洁局长的印象里，静静耸立在豹子川的这两座石塔是坚不可摧的，曾听老一辈人说，当年“破四旧”，农业社专门组织了二十六个人，用大绳又推又拉都没把它拉倒，可参加拉塔的人回去后却不是把腿摔坏了，就是把胳膊弄折了；“文革”期间，又有不信这些传说的造反派“小将”，爬上塔顶，从塔顶处去掀塔，没想到不但没把塔掀下来一层来，反而是那些小将一个个从上面跌落下来，其中有一个还摔出了肚肠子。

还有说法是，不生孩子的妇女，把小佛像敲打下来一小块，磨成末儿喝下去就会生了，因此双塔下三层的雕刻佛像都缺头少胳膊的。

也许就是因为有这些传说，这塔若干年来虽然没有专门的防护措施，却也一直安然无恙。一直生活在华池当地的人，也没怎么重视，直到后来消失了，又看到上面那么大动静，才知道原来双塔是个大宝贝。

这回居然有人对此下黑手了，到底是谁干的？

03 紧急行动

公安人员迅速启动侦查，并上报到市里、省里。华池县专门成立专案组，由局长脱万里任组长，副局长白洁任专案组副组长之责，他们在佛塔失踪的子午岭周边，布下每组三四个人的大网，进行详细排查，寻找线索。

从作案速度快、目标明确来看，显然作案者事先踩过点，熟悉周围地形，很有可能是里勾外联所为，且与贩卖文物的人有关。侦查人员立刻兵分六路，把侦查的范围扩大到合水县以及邻省的延安、富县、志丹县、西安市和银川市。

甘肃省的几家报纸在报道石塔失踪消息的同时，还配发了石塔失踪前后的对比照片，这消息还被央视和省外数家新闻媒体转载报道，这样下来，小小的华池县一下子名扬四海，但无疑也给侦破工作带来了更大压力和紧迫性。省厅厅长更是震怒无比，当看到《兰州晨报》的报道时，当即在报纸的一角批示：一定要全力侦破案件，追回文物。此案不破，对历史、对人民都是难以交代的。

双塔玉立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案情还是不见丝毫进展，那伙窃贼仿佛人间消失般似的。

4月26日，庆阳地区的刑侦副处长王富强专程赴华池县督战，还增派了地区公安处刑侦科长张永辉担任专案组副组长，加强破案的指挥力量，同时要车给车，要人给人。

王富强一条一条地作着具体部署：

“第一、要实行破案责任制，地盘再广，困难再大，也要一个一个地把外来人员的底数情况摸清，要一个一个地签字画押，搞清他们各自在案发那段时间内的去向。

第二、经费再紧也要为这个案子想办法，原来的协查通报中把提供线索的重奖的话没写上，这次，要加大悬赏力度。华池县局拿出一万，地区公安处和文物处各拿出五千，既然新闻舆论已经造出去了，切不可再缩手缩脚办案了，一定要发动群众，凡提供有价值线索的，无论是谁，都可以领赏、记功。

第三，大家一定要鼓起勇气，不怕辛劳，坚决破案。

王富强给张永辉下了死命令：“此案破不了，不许出子午岭；同时，他也硬着头皮作，把奔叔叔丧事的白洁，在当晚就立刻召回局里，投入工作。

领受任务的张永辉，第二天顶着大风又去了现场查看，听说高老汉不敢捡塔里掉落的古钱币时，竟气得忍不住直捶剩下的半截塔，站在风口里仰天长啸，“人人都说你有灵呢，我看也不咋地，要不坏人把你又推又操又砸的，你咋不报应一下?我们这么辛苦地把你又寻又找，你咋也不显灵帮个忙?你快托个睡梦给我，告诉我坏人在哪儿，好去抓他……”。

这边侦查人员们忙得不可开交，到处寻找破案线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仍然没有收获有价值的信息，气氛沉闷极了，大家也好生无奈，一筹莫展。

04 再次打脸

接下来，发生的又一件事，简直狠狠打了全体参战人员的脸。

5月4日，从没在这种季节里刮过的沙尘暴，又令人奇怪地漫天扬起。

子夜时分，豹子川口又开来了两辆车，一辆白色的北京吉普，一辆“康明斯”卡车。

大卡车上拉着几十只鼓鼓囊囊的大口袋，人们轻车熟路地来到曾经“抬”过石头的小山包前，在领头人小声的吆喝中跳下车，蹚过浅浅的双塔河，贼头贼脑地向山顶爬去。

经过数小时的操作，石塔残留的三层被他们很快肢解了，这下半截三层石塔虽然不高不大，但少说也有数吨重，由于有一层塔身摔裂成5瓣，要不得了，因此这次，他们这次盗走的是其中的两层。

之所以他们又再次原地作案，胆大包天，是因为买主说了，此塔除了上次的8层外，应该还有另外三层，他们愿意出高价收购，并且催促着要尽快搞到手，这帮唯利是图的家伙，因此又故技重施。

说来也巧，就在盗贼们趁着沙尘暴匆匆扬长而去时，天空竟下起了一场蒙蒙细雨。

天亮以后，有个姓苏的村民骑着自行车急匆地赶到村部，向驻点侦查员报告：“不好了，不好了，剩下的又被轮走了”

当侦查员听明白，是一号塔剩下的那三层，在昨天夜里第二次被盗了，气得拍桌而起，“太可恶了，这不是从老虎口里拔牙么?居然是在离我们八里近的地方再次作案”

他们赶紧叫上村书记，租了辆农用车，抱了些麦草，大家饿着肚子急急赶往案发地，要趁山民们在太阳出来放羊前，寻找作案者最新的遗留物。

果然，前几天还惨兮兮地立在那里的一号塔剩余部分，齐根儿不见了；没过多久，白洁队长也赶到了现场。

落在那块台地上的细雨，已经停了，小山包下的双塔沟里，留下了很多杂乱不堪的足迹，还有一道较为新鲜的车辙印痕，上次在现场出现的那种粉色粉末又出现在这里，这回粉末较多，里面有粗糙的丝状纤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花生壳粉末。

山大沟深，林草莽莽的豹子沟里，手机信号不好，白洁一面让人迅速跑到几十里外的南梁乡邮电所往局里报案，一面立即在现场量车辙印痕，他很快量出了车轮内距为117厘米，外距为2米，很显然是有人开着一辆大卡车来干的! 天色又昏暗了下来，怕大风扬灰掩盖了痕迹，白洁他们赶紧跟附近村民要了些纸皮，小心翼翼地盖在现场物证上。

印痕新鲜，可以断定它离开才不过三、四个小时，也就是说，偷盗者在深夜对这半截塔下了手，凌晨3点左右才离开。快追，如果他们中途有阻，说不定还可以人赃俱获。

专案组的其他成员得到信息后，也很快赶来，大家兵分两路，一路在原地继续调查，白洁带人一路向南梁乡方向追去。

顺着车辙前行的方向，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白洁他们见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几小时前过去一辆车轱辘这么宽的大车。

豹子川

东华池有个治安卡口，那里的检查员说：“昨天晚上11点左右，一辆车牌以豫R打头的卡车，和一辆车牌以陕J打头的白色吉普车从合水县太白乡方向驶来，早晨5点左右，只见吉普车又向太白乡方向驶回，却没见大卡车出来。”

“两辆车上装没装啥东西?”侦查员们急促地问道。

“大卡车上装着满满一车袋子，袋子里面的东西滑滑的，他们说是饲料，我就放行了”

侦查人员与治安员对上了粉末，很明显，就是这部大卡车作的案。

“你还记得那辆车的号码吗?”

“记得记得，好像豫R。没错，就是豫R，尾数有3632几个字。”

白洁的脑子飞快转了起来，豫R不就是河南南阳地区的车牌号吗。

05 奔赴河南

当天夜里3点半，脱局长把全局最好的一部桑塔纳车和自己的手机给白洁用，白洁他们带着一腔怒火，肩负着各方的重托，立刻启程赶往南阳。

河南警方专门派了一位刑侦支队大队长配合甘肃警方的工作，他们把所有R车中大货车的微机档案调出来，大家查车型、颜色、轮距……。

调查并非一帆风顺，复印档案，逐车查验，见车见人，进度慢，急死人了。情急中，有人提了个节省时间的建议：“既然我们已经掌握了可疑车辆的内外车距，不如直接到街上去量.”

这个办法听起来虽然笨了点，但不妨一试.

于是，几个打工仔模样的人，很快分散在了通往南阳市的国道旁，只要看见那种型号的大卡车，不管是不是3632号，都悄悄跟上去。

实地测量了几天后，一辆可疑的黄色康明斯车终于进入侦查员的视线，，车号就含有豫R3632字样，车主叫张玉甫，是镇平县的个体运输户。

侦查员们立即到他家找他，可他家只有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张玉甫夫妻都不在家，大家只好继续蹲守。

十几天过去了，也未见张玉甫出现，明显是躲起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息的扩散，反复调查张玉甫的下落，已经惊动了周边村民，张玉甫肯定也得到了风声，知道躲不过去，5月22日，他到镇平县公安局自首。

张玉甫被当地民警带到侦查员面前，他交代说，一位姓周的乡亲为了照顾他生意，把其外甥周东明介绍认识，周东明让他往广州拉石头，答应一趟给九千块。

这下，终于有眉目了，张永辉马上从陕西赶到南阳，和白洁他们会合，两位专案组副组长碰头研究了一下，决定火速把分布在河南、陕西等地查找线索的多路侦查员兵合一处，直赴广州追回被盗石塔，但愿石塔还没被出手，而河南镇平县这边的周东明家仍派人继续盯梢。

24日凌晨4时许，两辆警车共十人，白洁他们带着张玉甫，从河南镇平县启程，直杀广州。办案人员听说广州的饭菜贵，为了省点办案经费，他们在路上买了两箱方便面备作干粮，还尽挑便宜的旅馆休息；白洁知道，县里财政紧张，能给的办案经费极其有限。

一路上，张玉甫断断续续地讲了他所知道的情况：“讲好租车条件和让俺办的事后，5月2日，俺把车开到县城保养；3日，俺先到镇平县城买了90多袋花生皮粉和一大块贵柳。把贵柳分三截锯开放在车上，沿312国道经西安到了陕西富县。第二天晚上9点，半路上上来了周东明和一个姓李的河南人，另外还有两个陕北口音的壮汉子，他们不让大家互相打问情况，只是把车一路往一条川里开……天黑的时候，后面跟着的一辆白车停下了，从上面下来几个人爬上了俺这辆车，俺继续往沟里开……”

5月份的事?这么说张玉甫是第二次参与盗塔的开车司机，侦查员们不动声色地继续问：“你们到那里又干了啥，车上一共多少人?那姓李的和两个陕北人都叫什么名字?”

“这…这、这，那天风沙大得很，俺到了地方就钻进车里睡觉。俺没干坏事，俺只是个租车的。他们一共有……十几快二十来个人吧。天太黑，数不清。名字俺也不清楚。他们大概干了三个来小时，凌晨5点来钟，俺们才从川里出来。”

06 奔赴广州、南阳

张玉甫带着侦查人员来到前次卸货的地方—广州市坦尾岛海角红楼游泳场旁的一个出租屋，紧闭的白色卷闸门让大家吃了个闭门羹，那里已人去屋空，要找的东西早没了踪影。

不过，被盗的石塔在这里还是留有踪迹，地上丢弃着五六块那种红砂岩质的碎石和几片包装用的蛇皮袋，几道是沉重塔身的压痕，还有几小堆花生皮末，这花生皮粉末，显然一方面用来作盗窃伪装，一方面用来垫塔身的。

广州美景

办案民警立即分组在坦尾岛展开调查，查出藏匿石塔的出租屋是一个自称高建的男子租用的，但只租5天，现已离去；租房时高健没用身份证，也没有熟人介绍；石塔卸车、装车时，有人看见过，但不认识货主，也不知被运往何处。

还是来迟了一步，白洁、张永辉他们懊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好想法设法从张玉甫身上继续挖掘有价值的线索。

在侦查人员的一再逼问下，张玉甫抖抖索索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个电话号码，说在运输的路上，在一个小镇吃饭时，那个姓李的因手机没电，借用他手机给谁打了个电话，他当时留心了一下电话号码，并记录下来，以便给自己留下后路，好拿到运费。民警让张玉甫拨打该号码，但拨打多次均未接通。

这个手机号码是广州的，侦查员们在广州白云公安分局的配合下，很快查到了持机人。不料，这是部用假名、假身份证在广州办理入网的，但入网手续的联系电话却是远在河南南阳的手机号码。

条条线索都和南阳有关，看来犯罪嫌疑人的老窝就在南阳，白洁、张永辉他们又马不停蹄赶回河南南阳。

这部南阳号码手机的机主叫杨太保，南召县人，但这也是个化名，这部手机也已停机；侦查员通过梳理这部手机以往的通话记录，发现这部手机在最近的两个月内，与陕西、河南、广州的通话多达100多次，仅与广州通话的次数就达64次，这太可疑了。

通过排查，白洁他们又发现这部手机还和南召县云阳镇红旗村里的某个固定电话联系过，他们又迅速赶往云阳镇，查知这个固话机主名叫赵未臣。

当赶到云阳查问时，当地警察说这个赵未臣，六七年前就迁往了镇平县；于是，白洁他们又奔赴镇平县调查，赵未臣在镇平的家里只有老母亲在。

通过对赵未臣母亲的对话，也没得到什么信息。侦查员只好从周边群众入手；有正义感的群众人毕竟多数，更主要是赵末臣早已是当地的“名人”了，一条条有价值的信息不断涌现。

“杨太保”就是赵三，司机张玉甫口中的李姓男子是高健，高健还是赵三的妹夫。

赵末臣家三兄弟，因排行老三，也叫赵三，一个手指有残缺；他们兄弟等一伙人长期在外，干着见不得人的文物贩卖、走私活动，并且都有案底，当地的公安机关也一直在追查赵氏三兄弟等这伙人的行迹。据了解，他们这一伙专盗地面古建筑，作案时间达14年之久。

狡猾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两个月来，行程数万里，多次北上南下的侦查员们，疲惫的心情一扫而空，他们请求当地公安机关配合，只要赵三他们一出现，就盯上!

另外，还有好消息传来，那就是在河南蹲守周东明的同事，来电说周东明给家人打了电话，他家人一直劝其自首。

07 局长死了

就在案情有重大进展之时，华池大本营那边却传来不幸消息，他们的脱局长，因连日来加班加点超负荷工作，极度劳累，突发脑溢血而倒在了工作岗位上，直到临死前，脱局长还牵挂着石塔能否安然回归故里；沉浸在悲痛中的侦查员们，个个化悲痛为力量，他们铆足劲，发誓不破此案，绝不从南阳收兵。

又过了些日子，侦查员张永辉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竟然是周东明打来的，“俺愿意自首，但主犯不到，俺不敢来，俺已经写好了自首书，把盗塔的经过写清了，用邮政快件，从湖南长沙寄出，请注意查收，寄的地址是华池县公安局”，说完就挂断了。这是好现象啊！

很快，周东明的邮件寄到了，周东明在投案自首书中写道：当你们收到这个投案书时，我已经偷渡到越南了…干那事的有个叫高健的人，他的手机号是……还有一个叫马超，是云阳镇人，他和高健是连襟…盗塔的人里面还有兄弟俩，记得其中一人在黑乎乎的夜里叫了另一人一声‘小旗'。”

这消息和白洁他们在镇平县的赵三等人的线索完全对上了，日夜奋战了两个多月的侦破工作终于有所进展，侦查员们的脸上难得有了点笑容。

虽然这封投案自首书的可信程度还有待于查证，但侦查员们还是在接到它后，很快就开展了调查。

高健的手机还是无人应答，那姓马的也无从找起；小旗?这个小旗又是个什么人物?

侦查员们又根据杨太保（赵三）的通信记录，发现其还与一部区号为0911的电话联系过多回，0911这个区号是陕北延安地区志丹县的，志丹县是石塔被盗的华池县的邻县。

08 奔赴陕北

在河南的白洁等侦查员，又一次打道回府，直扑陕北志丹县。

他们查明0911那个号码的机主是个房东，他把五间房子分别租了人，据他介绍，使用这部电话最多的，是一个叫曹延清的人，曹延清还有个弟弟叫曹晓清，两人是陕北延川县人。

陕北人？曹晓清？白洁一下子想起了司机张玉甫曾说过话，偷剩下三层塔的人中就有两个陕北口音的人，还有周东明自首书中提起陕北两兄弟中的一个叫“小旗”，小旗？小清？估计应该是同一个人吧，有可能周东明听岔了。

由于不知曹家两兄弟到底会在哪儿，于是，白洁带队在志丹县摸排寻找二曹，华池县刑侦队长赵昌杰等人前往延川守候二曹。

在延川的人马，经过三天三夜的守候，在6月20日，将曹延清抓获，其弟曹晓清闻风出逃。

据曹延清交代：

他弟弟曹晓清和河南的马超，因贩文物而相识多年，而他自己在前阵子丢了驾驶执照，跑不了个体运输，一下子没了收入，加之还欠了一屁股赌债，正愁着如何来钱。

三月初，马超在陕北见到曹晓清时，说：“有人想搞个古代石塔，你知不知道哪里有?”

曹晓清联系了哥哥曹延清，几天后，曹延清给兄弟回话说：“我在咱们县和甘肃华池县交界的驿镇乡打听了一下，豹子川里头的张岔村有个塔的名气大得很，而且还是有年份的双塔”。

曹晓清一听大喜过望，立刻把消息转告马超。于是，两人马不停蹄骑上一辆摩托车，翻山越岭跑到华池县豹子川踩点，拍照。

在河南等消息的赵三，就是那个最先打塔主意的买主，一听到甘肃华池真有可以卖钱的宝贝，他立刻从河南赶到陕北，和马超一道，同乘一辆摩托车再去踩点；看到精美绝伦的双塔，这伙人眼睛亮了，这塔少说也能卖它个百八十万，特别是稍高的那座更值钱。

让他们更开心的是，双塔地处偏僻的废墟上，根本无人看管，搞它看来是绝对的十拿九稳。

马超、赵三他们在陕西富县密谋好怎么盗塔后，就等着时机下手。

3月23日，陕北开始刮起了沙尘暴，他们一看，机会来了，此时不懂，更待何时。

24日晚，这伙人秘密潜入了豹子川……。

第一次偷到手的塔身，被运到广州市文昌北路一处出租房藏好，随后以16万的价格卖给了早先联系好的台湾人阿番。塔身经广东饶平人阿贞细心包装后，以工艺品的名义，堂而皇之运到了台湾，阿番又转手卖给某寺院。

台湾的买主说此塔还应有下面几层，也要一并买下，让赵三等人想法设法搞到。

曹氏兄弟也紧跟着到广州来要劳务报酬，卖了塔的赵三给了他们兄弟1.6万元劳务费，同时还介绍他们认识了高健，想着日后能有更多的合作。

高健，赵三的妹夫，马超的连襟，真实姓名叫高云奇，他们都是河南省南召县农民。高健曾于1997年伙同其弟参与团伙盗窃洛阳龙门石窟的唐代金佛，被河南警方通缉；其弟高云辽又名高大伟，曾在龙门石窟一案中落网，后被处决。

一个多月后，高健又来到延安，要曹延清兄弟把剩余的三层石塔再想办法偷运出来，许诺工钱八千元，于是，就有了胆大妄为的第二次偷塔行动。

曹延清的归案，进一步激发了所有侦查人员的工作热情。

陕北的原、川

09 再次广州行

6月26日，张永辉、白洁一行四人三下河南；温江、王明奎等侦查员则南下广州，协同省厅派来的侦破高手吉超、辛剑两位科长，共同作战。

华池石塔失踪案，连央视都播了，搞得人尽皆知，在广州两次帮忙包装过石塔的阿贞夫妇，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广东饶平县人的阿贞，染指文物贩运包装已有几年了，与台商阿潘关系非同一般。这回，她虽然收了赵三等人1.7万元的包装费，且台湾的老板阿番罩着她，但若扯上贩卖、走私文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心生悔意，那段日子里，她一直提心吊胆。

偏偏怕啥来啥，一天，阿贞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赵大打来的，他故弄玄虚，言语中夹杂着恐吓、威胁，说可以帮忙摆平河南那边的事，经讨价还价后，阿贞付了3万的消灾打理费，其实那钱都进了赵大的腰包。

7月5日，警方通过线人，从赵大处得知，石塔已被运送到台湾去了，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7月11日，联手作战的河南警方在广州找到了赵大，赵大矢口否认自己参与了倒卖石塔一事，说是他弟弟赵三和妹夫高健等人所为，与他无关，但他告诉警方，石塔确实被卖到了台湾。

鉴于赵大是知情人，警方没有立刻逮捕赵大，而是对他说清楚利害关系，让他通过一定渠道帮忙追回石塔，而狡猾的赵大吞吞吐吐，明着说要些费用打点上下关系才行。

都到这种时刻了，要钱不要命的赵大，居然还不忘从中捞好处，当然侦查员们没有当即揭穿他的鬼心思。与此同时，赵大又再次向阿贞要钱，说要帮她摆平甘肃方面的事情。

赵大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一是他不断地给警方许诺塔能找回来，为的是讨好家乡的警方，以便给他今后留条后路；二是塔如果真的回来了，他还可以从中间人、警方或者阿贞手中，分头诈到一笔钱；三是到时也许可以减轻自己弟弟和妹夫等人的罪行。

面对越来越紧的风声，阿贞也愈发感到害怕，她几次打电话给赵三，央求他退钱给台湾阿番，好让阿番把石塔送回来，但赵三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后来，干脆连阿贞的电话也不接了；阿贞只好直接联系台湾的阿番，把大陆这边的情况如实告知他。

看到广州这边情势更加复杂，白洁、张永辉他们从河南南召县撤军，赶往广州增援。要知道，远在大西北的华池县公安局，为了石塔这个案件，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已经动用了全局四分之三的警力，不可谓不尽心尽力。

7月24日凌晨，专案组直接抓捕了赵大、赵二，其中赵大还持刀负隅反抗，最终被制服。归案后的赵家兄弟一问三不知，对赵三、马超、高健及阿贞等人的情况守口如瓶，一副死锗不怕开水烫的架式。

10 女人阿贞

解决了赵大、赵二后，侦查员们又快速赶到广东番禺，害怕的阿贞正躲在番禺的乡下。

阿贞很快承认，甘肃警方要找的“东西”，是她负责包装的，两次共挣了1.7万元的包装费，不过，“东西”已被卖到了台湾，第一次16万，第二次11.5万。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都明白，阿贞是国宝回归的唯一希望了，因为她和阿番的关系不一般；于是，阿贞被“请”进了一家宾馆，专案组反复向阿贞讲政策、做工作，劝她帮助追回文物，立功赎罪，以期得到从宽处理。

为了更好地做通阿贞的工作，远在大西北的华池公安局,特地抽调两位女干警飞赴广州，24小时陪着阿贞，以防万一，同时为她开通了一条国际专线，以方便和阿潘联系。

躺在宾馆床上的阿贞，长吁短叹，怎么也睡不着，她明白，如果阿番不把石塔运回来，她就真的要成千古罪人了!不过，她对阿番还是十分信任，觉得他可以办到。

阿贞权衡了利弊，给正在尼泊尔谈生意的阿潘打电话，说：“阿番，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你想想办法把货退回来吧，”

“退货?这怎么可能呢?为了这笔生意，前前后后我已经花了一百多万元了。弄到这边后，有些已经摔碑了，我还花了几十万元台币搞修复，那些货已经把卖给了一个寺院，人家只待择吉日立起”

“阿番，失去的钱我们以后可以再赚回来，你要多少万，我也可以赔付，你要救教我……”

“那好吧，阿贞，为了你，这次，我就赔大钱算了。”

“阿贞，上次你说中央电视台都播了这件事，我一时还不相信，后来我看到了台湾佛教协会《人间福刊》的消息后，才知道这是真事。你不要急，只要他们不抓你，我就想办法退货，让我再想想办法啦。”

“求求你，要快一点啦，不然，我们就都成千古罪人了。”

台湾阿番的表态，使原本可望不可及的追赃工作，顿时明朗起来。

随后不久，侦查员辛创的手机里，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低音：“如果我把你们要的东西想办法退回内地，你们能保证阿贞的安全吗?”是台湾文物贩子阿番打来的!

辛剑立刻坚定地承诺：“我们的政策一贯是立功赎罪，只要你能顺利让它回来!”

“哦，那你们再等等看，我准备将它运出台湾，经香港绕道到广州港。什么时候能让你们接收，再听我的消息。”

两天后，又一个电话响了，是阿贞的老公打来的，“阿贞，阿番把东西运出来了，现在货已经到了香港，他问怎么重新报关?”

听到这消息，大家兴奋得跳了起来，立刻把消息告知吉、辛两位科长，吉、辛二人立刻答复：“接收地点就写广东省公安厅”。

11 石塔回来了

7月27日，一个值得记住的日子，一张来自台湾的提货单到达广东省公安厅。

7月31日，专案组接到广东警方通知，文物已运抵广州新风港码头，吉超、辛剑二人竟在一天之内，办完了所有的报关手续。按程序，这些“货”还必须半个月以后才能提取，怎么办，他们一再申明情况，广东海关终于特批了一道指令：同意把这批货物办结进口手续，交由广东省公安厅处理。

在广州的新风港码头，天色渐晚，翘首以待的吉、辛二人，急切中忍不住对赶来辨认的白洁局长叮咛道：“兄弟，你可要认准了，认不准，谁来承担责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啊！”

虽然心里也没底，白洁还是勇敢地说：“没问题，我认得准，我负责”。

这不是夸海口，因为只有他从小到大，多次见过家乡的这件宝物，两次案发之后，他都在现场仔细勘查过，整整130天了，哪天不是在魂牵梦绕着这座离失故土的宝塔呢！

白洁静下心来继续仔细查验着，这个被严严实实包装着的货物，真的是失窃的石塔!

2000年8月4日，一辆武装押运的邮政专用车，装载着8箱11件被盗石塔，历时4天5夜，从广东运回到了甘肃华池县。

令人惊奇的是，自宝塔失踪之后，一贯湿润的华池县城，居然滴雨全无，而在130天之后的8月4日上午，当看见押运车影子时，天上竟然落下了毛毛细雨，真是神奇！

回来了！回来了!华池县的沿途群众敲锣打鼓，燃放鞭炮，欢庆漂泊在外的千年石塔终于安然回归故里。

而此时此刻，先行回到县城的专案组侦查员们，则含着激动的泪水，默默地买了花，专程到烈士墓地看望为侦破此案呕心血、牺牲在岗位上的脱局长：“安息吧局长，你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石塔回来了！”

历经了130天劫难的国宝，终于重见天日，一如它失窃时一样，再一次成为世人关注的焦点，从央视到地方媒体都做了报道，在很长时间内，人们还兴奋地谈论着宝塔回家的传奇故事；在不到一个多月时间，豹子川的双塔遗址，就有近两万人前去参观。

2000年8月，公安部对专案组进行了嘉奖。

8月31日，霍海峰落入了法网，他就是盗塔案中，开那辆陕J白色吉普车的司机。他是在一次酒后吹嘘盗塔经历，而被举报的。

9月6日，白洁又一次率队赴陕北抓获了三名涉本案的“抬石头”者。他们是曹延清雇佣来的，两次分别得到了曹延清支付100元至200元不等的报酬。

石塔被盗案共涉案30余人，其中的直接涉案者18人被推上了被告席，有11人被依法判刑。主谋赵未臣(赵三)、曹晓清、马超、高云奇(高健)、周东明等人在网上被全国通缉

阿贞因有重大立功表现，被公安机关宽大处理。

2003年3月，主犯赵未臣落网。

2004年2月，另一主犯曹晓清归案。

2010年3月，周东明被警方抓获，10年前案发后，他偷渡到越南，因语言不通生活难以为继又潜回国内，隐姓埋名四处逃亡，从未回过老家。在华池接受审讯时，周东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2011年，逃亡11年的马超被抓获。

周东明归案

12 新发现

为了确保文物安全，甘肃各级文物部门痛定思痛，重新确定了文物保护方案，2000年5月至7月，对双塔寺遗址进行了全面发掘，又有了新的重大发现；清理两次被盗的一号塔塔基时，顺着地面往下一挖，无意中发现地下还埋藏着两层塔身.这两层塔身和原来的塔身浑然成一体。再把二号塔顺着塔身往下挖，二号塔居然也有两层埋藏于地下，就是说，两座宝塔原来竟都是十三层! 是早年的山体滑坡，把双塔最下面的两层给掩埋了，从而在这次盗塔案中幸免于难。

整个遗址共清理出文物370件，标本267件，其中：两块“石塔院记”残碑，详细记载了双塔寺的名称及始建年代和筹建人等相关信息；另外，还有五座经幢唐，及宋、金、明、请各代的古钱、佛珠儿十件文物等。

至此，双塔的历史情况更加清晰了，其中一号塔（姐姐塔）高13.1米，通体浮雕，有雕像3500余尊，第一层为8面体，第二层以上为10面体，各层有塔檐，塔檐凸出于塔身及塔座，檐上有反叠涩两层檐角雕有蔓花。塔身的各层面雕满大小不等的佛像，排列密集；二号塔高11.88米，塔底座为四方形，一至六层有雕像615尊，七层以上均为素面。

塔体的佛像全采用浮雕的形式，做工精细，而浮雕中的衣饰有明显的少数民族风格，人物相貌也很注意突出力量感，浮雕图案有佛像、菩萨、弟子供养人、托塔力士、伎乐天以及佛涅槃生变故事等，虽然在岁月风霜中许多已经销蚀，甚至已经模糊不可辨，但从保存较完好的那些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图案中，仍然依稀可以感受到当时匠人的用心精微，手艺绝伦。

一号塔第四层和二号塔第一层的一面雕刻的佛涅槃故事，是浮雕中最经典的代表。十大弟子围在周围，或掩面痛哭，或捶胸顿足，有的泣不成声，有的以至昏厥，而婆罗门教的弟子听闻释迦牟尼去世，不由喜上眉梢，载歌载舞以示庆贺。全图重点不是展现佛涅槃时安然而恬静的表情，而是在描摹各界的反应，于其中，连教派间的争端亦有所交代，引发人无数遐思。

双塔整体保存完整，设计独特，雕刻艺术的精湛，在文物里面都是罕见的。为研究陕北当时的佛教提供了典型资料，其历史价值不可低估。

虽然姊妹塔的形体不如砖塔那般高大，但是它的雕刻工艺十分精致，从塔座到塔顶，所有的构思和雕刻都令人十分惊叹。即使有空间上的限制，刻在石塔上的佛像都不太大，但是雕刻的每一尊佛像五官都很立体，比例适中，技术娴熟，一点也不缺少佛的神韵和风采。不管是方圆饱满、和蔼可亲的罗汉，还是眉清目秀、衣衫飘飘的菩萨，又或是反弹琵琶、婀娜多姿的乐天，没有一个不让人叹为观止，拍手称赞的。

经考证，埋藏于地下的二号石塔（妹妹塔）还是晚唐或五代时期所建。金代在晚唐四方体塔身上续建了十一层，并重新修建了一座塔，就是那座被资走的一号塔，因此实际上，妹妹塔的年代还更久远些。还有果真像山民们传说的那样，是先有塔后建寺，因此该寺院名叫石塔院，此寺院在以后的年代里至少有三次扩修，院内布局遗址有山门，左右韦陀殿、他房，讲经堂、观音堂、钟楼，三圣殿等，距双塔3000米远的山顶上还有住持僧院一座。

石塔回归后，文物部门重新对双塔进行了鉴定，直接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也许是因祸得福吧。

13 双塔寺

由于双塔寺置身子午岭密林深处，人迹罕至，易盗难防，华池县委于2001年2月27日研究决定，将姊妹塔搬迁至县城东山半山腰，同时根据当时保护性发掘时获取的资料，尽量按原版的石塔院，进行复制建设双塔寺，供养、安身两座千年石塔。

同年9月18日，经省政府批准，华池县政府将姊妹塔拆卸搬迁。拆卸2号塔时，在塔内发现了宋金时期的丝绸刺绣绣包、西夏文书、唐宋钱币等文物200余件，其中大部分被定为国家二级，其中的千年香包美轮美奂，是国家一级文物。千岁香包，是目前我市保存最完整、最古老的一件香包刺绣珍品。这件香包是2001年在华池县双塔寺二号石造像塔塔体内发现的，这座石造像塔建造于金大定十年，由此推算，这件香包距今已将近1000年，所以称它为“千岁香包”。

“由于这批文物真实反映宋夏金时期佛教在华池境内的兴盛与传播，表现了北方少数民族广泛引进并深入吸收包括中原佛教文化在内的先进文化，也使古代能工巧匠的精湛技艺得以千古流传的最好见证。因此，它不但具有文物考古价值，也有极高的史料价值。

一号塔被盗时，塔檐被打碎，只运走了塔体，幸好在流转过程中，塔身保护尚好，没有造成太多不可弥补的伤害。塔体运回后，专家根据手头的资料，仔细琢磨，精心绘图，再同样选用当地的紫红砂岩，原比例重新雕琢了几层塔檐，已恢复双塔英姿。

与文物古迹价值关联的自然和人文景观构成文物古迹的环境，离开了原址的文物究竟是不是原来的文物本身？双塔建于张岔村肯定有它特有的缘由，当时周围共有保宁寺、立佛寺等八大寺院，而双塔寺是其中的住持寺院，易地保护实际上是不是也对文物造成了一些戕害呢？

当初议定将双塔移至东山公园时，就曾经引发过争议，但最终因为张岔村原址实在是地处偏僻，不便保护，为防止再次出现双塔被盗的悲剧，无奈做出妥协。加之当时这方面缺乏明确的法律条文限定，对于原址保护，也就没有特别坚决地坚持。若再过一年，异地搬迁可不行了；2002年发行的《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第十八条便明确规定——必须原址保护。只有在发生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或因国家重大建设工程的需要，使迁移保护成为唯一有效的手段时，才可以原状迁移，易地保护。易地保护要依法报批，在获得批准后方可实施。

双塔寺迁建工程于2003年5月8日竣工，为配合双塔迁复，华池县还建设了占地3000亩的双塔森林公园。

2013年6月，双塔寺被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如今，经历浩劫的双塔安然矗立在华池县城的东山半山腰，婷婷玉立，笑看秀美山川，佑护和谐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