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惠连 捣衣
衡纪无淹度,晷运倏如催。白露滋园菊,秋风落庭槐。
肃肃莎鸡羽,烈烈寒螀啼。夕阴结空幕,宵月皓中闺。
美人戒常服,端饰相招携。簪玉出北房,鸣金步南阶。
檐高砧响发,楹长杵声哀。微芳起两袖,轻汗染双题。
纨素既已成,君子行不归。裁用笥中刀,缝为万里衣。
盈箧自余手,幽缄俟君开。腰带准畴昔,不知今是非。
鉴赏:李白有诗“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这里小谢即指谢惠连(一说指谢朓),谢灵运则被称为大谢。在《谢氏家录》里有藏:“康乐每对惠连,辄得佳语。”康乐指的是世袭康乐公的谢灵运,而惠连便是他的族弟谢惠连。这是谢惠连广受称誉的一首诗。大意是说,秋夜萧索,白露湿冷,庭院深深,菊瓣吐寒。耳边尽是莎鸡(蟋蟀)、寒螿(寒蝉)振翅和鸣叫的声音,令空气当中充满了肃杀感。本该是悲怆的一夜,然而有一群打扮整齐的美妇却纷纷出门,携手捣衣。这是《捣衣》诗所营造的画面,于清冷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温馨。
一直以来,“捣衣”一词始终作为惆怅的代言词,它的意思是缝制厚实的衣裳。古人只要夜半听到捣衣声,便知是某家男子出征未归,秋天一到便是该为他们缝制冬衣的时刻。通常捣衣都是征夫们留在家中的妻子所做的事情。妇人们本应为丈夫久久不归而伤心的,但她们却依然能在寂寞中取乐,相携捣衣,彼此有说有笑,研完如何缝制更精致的衣震和结实的腰带。于是一瞬间,凄凉的画面顿时充满了幸福的色彩,人美、衣美、景美、情美。此时人们才猛然意识到,离别不只是藏着悲伤,也许还有祝福与希望。
谢惠连是一个对世俗的传统礼教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诗人,他天性随遇而安,来去莫辩,毫不流俗,甚至常被人说行为不检。他曾在为父守丧时期给自己的男宠写诗,引来诸多唾骂,甚至因此不能入仕。谢惠连非但不以为意,反而乐在其中。所以诗人的笔下鲜有暴露出苦涩意味的文辞,这首诗中充盈着浓烈的幸福感,这是魏晋时代的文人诗家极少有的。
钟嵘《诗品》曾评价此诗是汉魏以来五言诗的“警策”之作。沈德潜也在《古诗源》中说道:“一结能做情语,不入纤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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