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片OG「下海」始末

关于十月档上线的热门影剧，这三部一定或多或少曾经占据过你的社交话题。爱奇艺迷雾开门剧《八角亭谜雾》千呼万唤始出来，暌违了两年虽迟但到的《兰心大剧院》，从选角官宣开始就备受争议的《第一炉香》。随着评分尘埃落定，票房锁水定格，#三位文艺片界如雷贯耳的导演是否交出了让你满意的答卷？#请在留言区留下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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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醒醒

「不需要什么天才，不要被常识束缚」。国际巨匠导演今村昌平在自己的自传性随笔里，这样寄语年轻人。

很难想象，这位混迹电影圈半个多世纪，完成了二十多部作品（包括纪录片），日本仅有的一位两获戛纳金棕奖的导演，曾经定义自己的事业为「实在是个不上算的工作」。

不难理解，影视制作向来是个能够以工业自居的复杂产业。各种滋味，总在计较票房收入、平台播放热度的商业流导演懂，总难在院线排片档拥有姓名、大多数时候只能在网剧围城外观望的文艺流导演，更懂。

但当这一界限开始逐渐模糊、拥抱相融，奇妙的化学反应也应运而生。

王小帅、许鞍华、娄烨在这个十月档先后「下海」入局，这之于拥有过不少封神文艺经典的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许，豆瓣评分、票房成绩、观众口碑里叫人模棱两可、晦涩难解的答案，会在这里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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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谜的八角亭和翻倒的一炉香
文艺片导演的商业不适症候群出现「人传人」现象

在创作《八角亭谜雾》之前，王小帅已经收割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国内外电影奖项。

作为迷雾剧场全新年度的开局场面剧，《八角亭谜雾》也是叫一众老悬疑迷们好等，至少主创一众是让人放心的金牌班底。却缘何在开播第一天就陷入了「如此班底却是如此品质简直暴殄天物」的口碑泥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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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原因这里按下不表，全网有迹可循。

如今收官后再回顾，只剩唏嘘：如果后续的剧情发展符合观众「低开高走还能忍」的预期，首次涉猎网剧，秉着要和观众彻底打成一片初衷的王小帅也许不会落到这样尴尬矛盾的处境中。

尽管他在采访中回应，「（做电影）导演可能会任性一些，坚持自己的风格、样式要尽可能被尊重，但做剧是要面对平台、面对公众的，观众喜欢看什么，他们的节奏感是什么，不是导演一个人任性就能做的」。看似已然深谙「商品逻辑」之道的王小帅，很遗憾这次没能如约兑现「转型不转质」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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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他的人深知王小帅对于家庭情感联结的艺术刻画水平有多高超，但如此换汤不换药的来适配商业性质浓郁的悬疑类项目，着实有些草率。想要完成市场的期许其诚可表，但过于自信的笃定商业能够自行降维来完成与艺术的循环融合，王小帅终究有些误会了自己对于「不任性」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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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饱受「商业不适症候群」之难的，还有去年刚刚获得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终身成就奖的许鞍华。第三次将张爱玲的作品搬上荧幕，国际级班底加持，依然让这一炉香翻倒的彻底。

选角的争议、服化道的草率、魔改的不知所云的台词、痴女怨男不同程度的拧巴……这些已经被全网炒过无数遍的槽点已经没有什么反复鞭笞的必要。

在一切看似圆满（商业元素拉满，艺术气息极致），内里却严重失衡的真实背后，许鞍华深知这也许会是一次「两边都不讨好」的大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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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姨妈的后现代生活》《桃姐》再到《黄金时代》，对不同年龄、不同境遇的女性刻画如此神乎其技的许鞍华缘何总是拍不好张爱玲。在《第一炉香》豆瓣评分锁定在5.5前后，几近成了一个完全无解的话题。

「我会用我的态度来诠释人物，可能会有些新的看法，但只有新，观众才会看，才会领略到不同的人怎么看待张爱玲，如果100%去反映原著里的人物和视觉，太根据她的故事来讲很有可能没有那么好。」这段掷地有声的回应，是典型的「解得了观众的疑，却填不满投资方的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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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创作者追逐崇高的艺术自我是无可厚非，可一旦分起商业的蛋糕就无法回避要对所有掏腰包的人负起责任的事实。

这里「掏腰包」的，除了各种出品方，还有买票进电影院的观众。他们期待的电影导演署名为许鞍华，他们期待的故事原作署名为张爱玲。但他们最终空手而归，只留下空了的爆米花桶和如坐针毡的两小时半。

流水的投资方或许会因为导演的名头卷土重来，但错失的观众心可能就地七零八落。量级如许鞍华、王小帅也许还有很多次机会去冒险，毕竟他们的才华是影视「神坛」梯队的常驻嘉宾，但对于整个影视行业更年轻气盛的未来而言，却经不起太多次这样的「试错」。

放不下肩扛摄像机的「第六代」影人
商业+艺术不卖座也要做的倔强背后是对创作最后的敬畏

说起娄烨的迷弟迷妹，如徐峥这般的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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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六代群星闪耀的电影人中，娄烨无疑是最独树一帜的那一颗。和他的合作门槛同样高的，还有他的观影门槛。

《兰心大剧院》上映之艰难，在制片人马英力的描述里只能窥见一斑：「两年多来，我们没有一天不在努力争取让它尽快上映。这部电影经历了特别多的艰难，很多跟电影创作是没有关系的，特别荒诞，但是没有办法。」

来源：网络

暌违两年之后，这部带着各方面都很「娄烨」的电影最终以豆瓣7.3，票房2140.9万（截止发稿日前）不咸不淡的落幕。

博纳总裁于冬口中的「大概是娄烨导演最商业的一部电影」交出了这样的成绩单显然是不尽如意的，这也让市场不禁发问：尽了全力迎合市场，实现商业蜕变的娄烨为什么始终没能放下肩膀上的摄像机，没错过任何一场滂沱如注的大雨。

曾经，经历过漫长的地下创作期的娄烨，似乎在这个命题之下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反驳商业电影就必须是盈利的商品。对于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导演来说，自我艺术的表达不仅是他保留创作初心的最后的倔强，专注于人和故事本身真实表达的价值，往往是几行票房数字衡量不了的。

「好的商业电影一定要有创作者的水准和作者性在里面，好的艺术片也一定是能打动观众和市场的。」马英力坦言如今的娄烨，已经逐渐在商业与艺术的纠结中找到了某种平衡，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来源：电影《兰心大剧院》

当然，有的观众依然会用「看不懂」、「太晕了」、「手持的意义在哪里」、「我真是受够了文艺片」来总结《兰心大剧院》的口碑。其实隔壁网剧圈萌新王小帅导演也一早就意料之中的和娄烨站在了一起：「不是说肩扛、晃动就是文艺，如果觉得这样的表现手法是在营造文艺感，那我觉得观众对于文艺感的理解是有偏差的。」

也正因此我们不妨想像一下，或许某天影视行业强行实现了全介质的商业化，我们也终将彻底失去这些倔强的创作者们。这门孤独而灿烂的艺术，或许从此也就只剩下孤独了。

归根结底，娄烨放不下他的肩扛摄像机，就像许鞍华放不下一定要拍出自己理解的张爱玲，王小帅暂时还做不到让艺术表达降维来圆满商业性一般。

不是不可以，只是没必要。

To艺术 or To商业？
也许不再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回归话题此间，文艺片OG们的「下海」始末实际上都在直指同一个方向：

活下去，让创作不死，不朽。

毕竟声名如娄烨都要面对的诸多艰难，那些对影视怀抱梦想的年轻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来源：电影《十七岁的单车》（王小帅导）剧照

因此，商业无可弃。

一方面，影视人要生存，不是谁都能顶着第六代导演的头衔，出门就有人赏饭吃。大量的行业新人，渴望跻身一线实现梦想。无论此刻，他拍的是院线、网大、网剧还是微短剧。这一点，从各家平台日益完善的创作分账机制来看，也是商业激励正在步入正规的好兆头。

另一方面，行业生态要运转，影视工业之所以能以工业自居，它承载的不仅是内容创作者的梦想，还有内容投机者的眼光。这里的成本植入不仅是商业植入，也有借商业之名的文化植入，否则IP热不会如此常青，更多形式的好作品值得被版权购入并以优质的影像内容善待改编。

来源：电影《黄金时代》（许鞍华导）剧照

同样，艺术无可弃。

一方面，影视是赋予平凡故事以不凡的影像创作的表达，这是它区别于静态、平面的艺术作品，艺术观赏性更高之处。我们的文化体系需要这样的补充和表达，这也是中国影视走向更广阔世界的必然。截止发稿日前，IMDB的TOP250里唯一的中国电影仍然是《花样年华》，一部无法单纯用纯商或纯艺来定义的电影，这个结论已经呼之欲出。

来源：IMDB

另一方面，如今的观众，是崇尚艺术、追求内涵的。因为生活的苦总是那样显而易见，电影、剧集是很多人逃离现实的避难所。因此，他们亦是不好取悦的。短频，入口即化但毫无回甘余地的内容能解一时之渴，却解不了久旱之饥。若非如此，也不会出现卡司商业价值拉满却只能坐享豆瓣2.9分「殊荣」的「作品」了。

来源：电影《苏州河》（娄烨导）剧照

这不是寥寥千字能够聊明白的话题，但《兰心大剧院》制片人马英力的一句：「兴许某一天，娄烨也拍出一部纯商业大片呢？也是说不准的事。」叫人细思之下，有极期待，也有极恐。就像所有人开始揣测娄烨的下一部作品里，摄像机到底会不会上稳定器一样，未来，这些光影天才们的「任性」是否能够有处安放，且得到妥善安放，仍然会是个诚待解锁的答案未知。

只是看到这里，我们似乎有了一些底气：对于优秀的电影创作者，放不下的「任性」不一定「致命」，但无条件的「听话」，结果往往只能「认命」。

艺术家往往会被定义为难懂的，晦涩的，疯狂的，小众的，自我的……曾经，这群人习惯了站在商品逻辑的对立面和一切庸俗死磕到底，偶尔也会抱着「实在打不过那就加入」的心态小试牛刀，也会有所谓的电影节专业户专攻金狮金熊和金像。

看似矛盾丛生，实则也正是这样游离在多个维度之间的无畏探索，给所有的艺术创作带去了鲜活的灵感，给我们所共同热爱的这个行业带去了不朽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