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不仅可以超凡地表达，也可以平凡地诠释。灵感不仅是艺术家的特权，也是生活家的礼物。作为城市公共文化设施的美术馆，也不局限于等待人们的慕名而来，而是以主动「出走」的姿态寻找更多艺术表达的可能——无所谓公益或者商业，艺术已经在沁入日常，回归生活的灵感之源。
场景实验室主编的新商业MOOK《LAUNCH首发02：美术馆时代》已于8月出版，其所探讨的，正是艺术化日常如何成为显性的生活方式，以及以「美术馆方法论」为模型，商业创新如何在全品类中完成「美学经验的场景应用」。
《吴声造物》从本期MOOK中选取系列文章组成专题，今天分享的「LAUNCH首发」对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副馆长尤洋展开的专访文章。
「美术馆时代」，希望探讨未来艺术与商业、艺术与新生活方式的关系。越来越多的策展式商业、美术馆/博物馆联名产品以及美术馆/博物馆自身积极的商业化尝试不断涌现，这些现象意味着艺术和商业的关系正在发生何种变化？美术馆、博物馆所沉淀的运营方法论，能否迁移到更多的商业创新实践中？
基于对上述问题的思考，「美术馆说」专栏邀请了国内美术馆运营的创新代表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副馆长尤洋，一起探讨「如何打破艺术与商业的边界」这一开放性话题，寻找艺术与商业的最佳关系。
▲ 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
01 关于艺术与商业边界的基本立场
从本质主义角度来说，艺术和很多领域之间都是有边界的，这是文化本质主义的基本立场。但从文化共生的状态来看，不同学科领域的发展一定是相互延展、相互影响、相互交融的，任何时期的艺术都是所在时代的文化表征。
今天我们讨论的是当代艺术，当代艺术和以往艺术的最大不同之一，便是强调跨学科的融入。20世纪90年代，在艺术理论层面有过大讨论，也是一次危机，就是「艺术的终结」观点的提出。艺术的终结不是说艺术的消失，而是艺术的美学式叙事线索的消失。在此之后的艺术发展，慢慢形成了一个比较明显的特征，即艺术的跨学科研究，以及艺术观念与物质的分离。
编者注：一个作品是物质的，它所有的艺术观念都体现在物质表面上。但在今天，一个艺术作品放在超市里面就是商品，只有出现在一个特定语境中，比如在美术馆、艺术空间里，才可能有艺术的功能，这就是艺术观念与物质出现分离的可能性。
回到艺术与商业边界的问题。当代艺术有一个特别显著的功能，它是对当下时代社会关系和文化表征的凝练表达。这个时代社会关系的绵延变化和转型是动态的，有两个领域不可能回避，一个是商业文化系统，一个是流行文化系统。这两个系统都代表了很强的视觉文化表征和当下社会状态。既然强调当代艺术，它必然是在一个时代社会关系的当代性下延展或提炼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艺术和商业本身就是一回事。
我们可以再换个思路，来理解艺术与商业的关系。最早的美术馆脱胎于博物馆，博物馆就是有些人挑选出好的艺术品，按照某种程序罗列在某个特定空间里，这其实就是一种商场的逻辑。过去的美术馆专注生产内容，而近十几年来美术馆则开始开咖啡厅、书店、小卖部甚至儿童教育中心、电影院，同时组织面向公众的各类文化活动。再看商场，为了留住消费者，从原来罗列商品的百货公司，到在商场里开书店、电影院，甚至美术馆。所有的功能体都越来越像，以前都是单一化的模式，现在则因为融合而越来越相近。对于很多人来说，在周末选择走入美术馆，和走入一个好玩的商场，本质上没有区别。
美术馆原本是知识生产机构，而现在美术馆已经具备了这种身份以外的身份。观众纯粹把它当作商业休闲场所、文化休闲场所。美术馆演化出更多元的身份，商场也演化出更多元的身份，这就是当下时代的商业和艺术的特征。
许多艺术商业的项目被叫作艺术商业跨界项目，好像始终有个「界」要「跨」。但如果真正深入了解艺术史就会发现：在任何时期，艺术跟商业都是在一起的。
02 关于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的商业化探索
美术馆作为公益机构，有3类常规筹款渠道：门票、商店和赞助。围绕这3类渠道，筹款的方式可以有很多延展。但UCCA近几年做了些不一样的实践。两年前UCCA Lab成立，尝试艺术项目的品牌合作新形态。这类互为甲乙方的合作形式，在艺术史上一直存在。比如美术馆的赞助人，历史上可能是教堂、国王，今天可能是一家企业，其身份会随着时代变换，但机制不变。从宏观层面来说，艺术的发展需要掌握更多社会资源的人来支持。但所有的支持，都处在特定的供需关系之下，艺术与社会供需关系之间的线索恰恰是具有时代意义的。
美术馆和企业必须形成的供需关系有三层。第一，在营销项目上，用美术馆的策划服务和项目落地来为企业创造价值；第二，美术馆作为城市的公共文化设施，通过与企业合作优质项目，可以吸引更多人的关注，因为一家知名企业能带来的流量可能远远超过整个中国艺术圈；第三，当代艺术发展建立在跨学科研究基础上，它要求艺术工作者掌握综合学科能力，而与各领域的企业合作，是将艺术工作者掌握的知识文化资源带到商业项目里面，这对于艺术的发展也具有积极作用——美术馆不是一个只装着策展人的盒子。这种合作对策展人的考验，是要求策展人必须做好两方之间的沟通和「翻译」。
▲ 「月相」展览 © 图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UCCA Lab的主要合作领域有三类：第一类是和政府相关的合作，比如一年一度的「798艺术节」；第二类是和明星的合作，比如与周笔畅联合出品的「月相Lunar Phases」艺术展，陈冠希的「音术 Music is Art 一只猴子艺术展」，与著名雕塑家展望、知名青年建筑师青山周平、知名音乐制作人张亚东联合策展的「生活之内——Jya艺术项目」等；第三类是和企业的合作，比如和百度合作的「唤醒万物——百度AI沉浸式互动艺术体验展」，通过一个展览带领大家去思考虚拟现实技术与人类的关系。
03 关于社交网络对美术馆的影响
美术馆有两个核心功能。第一，美术馆是一个知识生产机构、学术研究机构，它和公众的距离是相对较远的；第二，美术馆是城市的公共空间，它要承载不同领域的知识，承载不同时间下的文化状态，同时它集合的人群是一个临时共同体，不同地域、身份、年龄、兴趣的人汇集于此，因此美术馆自己就构成了一个社交网络。
今天人们说到社交网络往往会把它界定为社交媒体(social media)，社交媒体在本质上和美术馆的属性具有天然的契合之处。今天技术发展、网络发展，包括短视频、直播的媒体形态发展，已经给美术馆的工作环境和表达方式带来了极大变化。如果美术馆存在的目的是去创造公共空间，应该是在自身的建筑实体以外去创造更多的公共空间。以此逻辑来做分解，微博、微信、抖音、快手会是潜力公共空间，商场也可能转化成公共艺术场所，一个广场、一个街区同样具备这样的潜力。
▲ 「良樂」展览 © 图由UCCA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提供
2020年2月的疫情期间，UCCA Lab无法继续在线下展出的艺术项目「园音」，因而联合快手完成了一次「线上音乐会」，冯梦波、夏雨言、黄锦、庞宽在北京，张梦在上海，冯昊在合肥，刘与操和郭雅志在波士顿，坂本龙一在纽约，9位风格迥异的音乐家进行了一场令人惊奇的跨时空接力音乐会。从线下的「园音」到线上的「良樂」，是面对线下社交隔离的线上精神相聚，也是重新思考艺术在当代的价值与表达方式——线上的内容平台、短视频平台、直播空间作为数字时代的生活方式要素，可能成为新的公共空间，完成美术馆功能的延伸。重要的是，这样的一种跨界与融合，其实是以深度的内容共建，完成一次别具意义的观念碰撞、议题探讨与内容企划。
04 关于美术馆在数字时代的社会意义
美术馆就是一个「棱镜」，它通过一个展览让不同的人得到不同的体验和答案。当下生活节奏变快，物质好像越来越丰富、选择越来越多，但每个人的精神生活却似乎越来越贫瘠。美术馆是一个唤起自我感知力的空间，这是它在当下存在的核心必要性。
美术馆行业的发展速度正在快速上扬，这是由时代的供需关系决定的。但面对观众的多元化趋势，美术馆能否顺应时代去找到自身方向，做更准确的运营，是个考验。美术馆作为城市的图腾、社区的公共空间和时代文化的凝练表达，为人们了解历史提供了一条重要的艺术线索。相比于商场之类公共空间的存在，美术馆依旧更具备文化的独特性，更能集结策展人的独立思考和自我意识，这种自我意识会通过美术馆的空间传递给观众，使观众获得自我意识的实现，而不再是千人一面。这些都是美术馆在当下的存在意义。
采访人｜孟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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