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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易杂记,第96~100节,悖论·诡辩·信仰、易·老·庄、贾谊《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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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悖论·诡辩·信仰

西方哲学讲悖论,有如“自知无知(苏格拉底)”、“飞矢不动(芝诺)”、“忒修斯之船”、“运动的二分法(哪怕只有两步距离,也永远走不到终点)等。最有名的悖论是:既然上帝无所不能,那他能造出他搬不动的石头么?

东方儒释道有近似的思辨:佛祖说“不可说”,老子说“道可道,非常(恒)道”,如此,我修行得道,成圣成佛,然圣佛生而我已灭,我既灭,又何以知彼圣彼佛底为何物?如袁中郎言:“究竟到圣佛,也只是无我”,既无我,穷究下去,灵(理性思辨)与肉(感官感觉)割而不裂,流于公孙龙“白马非马”类诡辩了

归结起来,悖论、诡辩无非是有局限的人智对不能认知的事物所作的认知,必然要陷入无解之结,或如俚语所说“钻进死牛角里。”

如此说来,信仰是对未知的疑惑、敬畏和盲从。

《易》教人:“我在故我思”,而不是“我思故我在”

《易》以有即无、终即始、死即生的循环道理,教人脚踏实地,仰望星空而又活在当下时空,成就了一部真真正正的东方哲学

97、易·老·庄

世人连称老庄,是失辨于庄子了。

老子未舍智,未舍身,仍存慈俭,见有物而不触物而已。庄子则化有物为无物,灵肉分离,已免于丧己于物,失性于俗,真古佛也

世人又连称易老,是失辨于易了。

《周易》是人易,羲皇画符是神易。人易,老子知半而已。

98、贾谊《鵩赋》

贾谊,洛阳人,年少既颇通诸子百家,二十馀,汉文帝召以为博士,一岁中至太中大夫。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不免轻物自高。一日与中大夫宋忠俱出洗沐,浴毕欲观风卜筮,于长安东市卜肆中遇名易师楚人司马季主,讥其“居卑、行污”。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司马季主一番回嘲,辞锋犀利,撕皮裂肉,说得这个青年才俊、朝中重臣汗窘惶愧,“忽而自失,芒乎无色,怅然噤口不能言。于是摄衣而起,再拜而辞,行洋洋也,出门仅能自上车,伏轼低头,卒不能出气(《史记·日者列传》)”领略了高世绝人之风,贾谊方信古谚所说:“圣人若不当朝,必在卜医之中。”

贾谊年纪青青,不仅文名冠绝一时,政见也有过人处,“诸律令所更定,及列候悉就国,其说皆自贾生发之。于是天子议以为贾生任公卿之位。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曰:‘洛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于是天子后亦疏之,不用其议,乃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

文帝“后亦疏之”是潜语,实为文帝其时根基不稳,面对功臣集团沮阻也无可奈何,为保护贾谊而外徏为长沙王太傅。三年,“有鸮飞入贾生舍,止于坐隅。楚人命鸮为鵩。贾生既以谪居长沙,长沙卑湿,自以为寿不得长,伤悼之,乃为赋以自广”,其辞有——

“发书占之兮,谶言其度,曰:‘野鸟入室兮,主人将去。’”

按:汉朝初立,未暇搜罗天下散佚,估计该书为秦传《日书》。

“至人遗物兮,独以道俱……真人淡漠兮,独与道息……”

按:穷达有命,祸福无常,看透了又奈己何?!借庄子语以伸已志,终于也未做成庄子,退而追随屈原,获太史公以与屈原并传。(贾谊既谪居长沙,后四年,又拜为梁怀王太傅,“居数年,怀王骑,堕马而死,无后。贾生自伤为傅无状,哭泣岁馀,亦死。贾生之死时三十三矣。”)

99、汉文帝卜(筮?)继统

《史记》载:文帝为代王时,高后崩,诸吕欲为乱,以危刘氏。陈平、周勃等故高帝军功集团诛诸吕,谋召立代王。代王、左右、王太后不测祸福,犹疑不决,“卜之龟,卦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馀为天王,夏启以光。’”于是至长安,即天子位。

按:语有不密处。龟曰兆,蓍曰卦,而此既言“卜之龟”,又言“卦兆得大横”,似不合古卜筮例习用术语。疑其义为:卜筮并占,卦得大横。兆逢何象则不可知。“大横”疑为古卦名,而非兆名。

我认为,占辞“大横庚庚,馀为天王,夏启以光”,韵虽古奥拙朴,但非商人语,而极可能来源于春秋战国时期,流传于晋楚民间,托名为商易的《归藏》。“大横”似为《周易》中“大畜”。

说上述占辞非商人语,是根据殷墟甲骨刻辞中没有发现以四字为韵类语式为主的语句。有代表性,又有叙辞、命辞、占辞和验辞共“四个辞格”的甲骨卜辞,如——

“癸巳卜,殼,贞:旬亡祸?王占曰:有祟,其有来艰。迄至五日丁酉,允有来艰,自西。沚戛告曰:土方征于我东鄙,

二邑;工方亦侵我西鄙田。”

译文:癸巳日,贞人殼主卜,求问十天之内有无灾祸发生。商王看了灼龟兆纹后判断说:“不吉,有外方来的灾祸。”果然,五天后,沚戛来报告说:土方侵扰了我东部边界,有两个城邑受灾;工方侵掠了我西部边界。(上引自馬如森《殷墟甲骨学》,上海大学出版社)

春秋战国时期,流传于楚晋(以楚为主)的《归藏》虽为托名伪作,但他的语言风格却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焦延寿《易林》、郭璞《洞林》、李淳风《推背图》等的语言,就深受这种风格的影响。这种语言风格,粗朴雄奇,喷爆着烟火般的巫鬼气息,非古楚人不能为。

100、“鼫鼠”何物?

这两日刷网文,偶见一篇评价安徽大学藏战国竹简内容的文章,其中有:通行本《诗·硕鼠》,安大简作《诗·石鼠》,有学者考证,“石鼠”即“鼫鼠”,非鼠科,而是指昆虫蝼蛄。

对此我的第一反应,和经过脑子的第二反应,就是感觉这个结论给出的太过粗疏和轻率了。我少年生长于华北平原农村,熟悉鼠与蝼的不同习性和巨大区别,祖辈也经闻鼠患,而未闻蝼灾。《诗》中硕鼠用以比喻贵族剥削者,但其本义指大老鼠无疑。安大简中的“石”应该就是“硕”字的同音假借,“石鼠”不可能是指蝼蛄。这是常识。

至于“石鼠”究竟是不是“鼫鼠”,我不知道,不敢言,但我认定“鼫鼠”绝非蝼蛄,依据的是周公所作的爻辞——

《周易·晋九四》:“晋如鼫鼠,贞厉。”爻辞周公作,用词极谨密、精准,而无一不根于象。《周易》易象,即卦爻象中,艮为兽,如虎、豹、犬、鹿等;交坎则为小隐之兽。兽是胎生,鼠亦胎生,皆为兽,大小而已。《晋》

,九四在坎艮交合之体,坎隐艮小艮兽,恰切鼠象。以此可以判断,鼫鼠绝非蝼蛄。

虫魚之象

《周易》中,虫、魚以巽象,群小虫魚则以坤象

《姤》

九二:“包有魚”。九四:“包无魚”

九二在巽,巽为包为魚,故言“包有魚。”

九四在大巽,大巽仍为包;但九四又在正乾,乾纯阳,不可为魚,故言“包无魚。”

《井》

九二:“井谷射鲋。”

“鲋”,一种井中小虫,或魚或蛙或他物,已不可详考。九二在正巽,故言“鲋”。

《剥》

六五:“贯魚,以宫人宠。”

魚阴物。六五在大坤阴,坤又为众,故言群魚。此又以卦形象:最上一阳如苇草茎,将群魚一条条串系,而后提起,如嫔妃次递而入,为天子侍寝。

《中孚》

初九:“虞吉,有他不燕。”

(前作《周易卦爻辞正训》,释此条爻辞有误,后反复审察思考,自认己得其正训,今借机更正之)

视卦体为上下正反巽相对,主爻相聚于中,故卦名“中孚。”

“虞”指士虞礼,古丧礼中的一种吉祭。其礼是否为周公制,则已无考。

“它”,不同《周易》版本多作“他”,大误。商甲骨文及周初无“他”字,故当为“它”。“它”,蛇也。蛇,虫也。初九在覆(反)巽,故取巽蛇虫象。似有戏谑意。

爻辞“它”取本义,“燕”取衍义。甲骨文中的“燕”本义是玄鸟,发展至周初,已借为“晏”、“䜩”,衍为安定、闲适、安宁、娱乐等义。

“有它”、“无它”,是古人习问语。古人草居野处,常被蛇虫蜇咬,相见常互问“有它”?“无它”?因此有了灾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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