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水南来世泽长

图文原创 陈泽锴

漫步在湖广会馆，飞檐立柱，盘龙浮雕一块块牌匾静挂在檐下廊间。黄色的山墙，有如荡波的江面，此起彼伏，丝带般飘舞在江岸之上。站在馆中向后看去，看不清坡上的景象，只听得车龙或许，当年扶老携幼随着移民浪潮而来的人们，坡顶，就是他们心中遥远的故园。

木雕庄重又雅致，雕刻着形色的故事，鸟兽与花草，没有五光十色的彩漆，只是纯真的木色，与院中绿树相融一体。石栏上的狮象，面态活泼，令人眼前一亮。站在长长的石阶上，望着东去的江水，恍惚间，川地明末的荒芜景象又在眼前闪现；四面八方涌来的填川队伍又从身边走过；那同庆喜事，共讨商事的乡人们似乎就坐在大堂之中……

荒芜

“明李流贼屠川遗黎无几，蜀龟鉴云川东死于献者十二三，死于摇黄者十四五，死于瘟、虎者十二三，而遗民万不遗一矣。”

——《蜀警录》卷二

战乱，灾荒，瘟疫。

恐慌，流离，悲痛。

一场接一场的灾难中，明末的川民，流离失所，纷纷逃亡。

这曾经的天府之国，一片荒芜与沉寂。

只见那残破的屋舍，满是杂草的田地，低洼里横卧的尸骨，战场上散落的甲胄。不见那缕缕炊烟，片片金海，那匆匆行船，悠悠农人。

深林中传来的虎啸打破了这悲悽的沉寂，谁知，他们的口中，又是多少个鲜活的生命，多少孩子的梦想……

美好的东西会被毁灭。然而，毁灭，绝不是永远的消失。

迁 移

天灾人祸，终于告一段落。

通向四川平原的道路上，终于又有了人烟。

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人们带着工具，带着日用品，甚至宗祠的祖牌，亲友的骨灰。

朝延，为各地来的人们，简化手续，赠送地皮，补贴花费，甚至，五年其科 ，永不加赋——

是的，他们，正是随着老佛爷的诏书，带着对这片土地的向往，随着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浪潮而来的人们。

就在这土地的吸引下，政府的鼓励下，清时的百姓，一波又一波地涌向“民少而荒地多”的四川。

“千里无烟无所设施”的道路又是行人点点，炊烟缕缕；“白浪横江起，槎牙似雪城”的江滩，又响起了一声声纤夫的号子，“一泉流白玉，万里整黄金的盐镇又荡起了盐香；“日有千人摆手，夜来万盏明灯”的江港，又是挑夫熙攘，船只交错……

四川之地，繁华重现。

“茂生园”、“宜宾栈”、“同顺治”……一个个商号在街头出现。“光顺号”的生漆，甚至在清朝远销日本……

原来，传奇的谱写，是无关地域的。只要心存创造之精神，荒芜也可以谱写传奇。

相聚

江岸，彩带飘扬。

人们谈论着，庆贺着。

齐安公所，广东公所，湖广会馆，福建会馆……一座座大小会馆，点缀在山城的坡间，四面环有极高的封火墙。远望去，鳞次栉比，气势宏伟。

会馆建筑浮雕镂雕还十分精湛、栩栩如生，大殿、戏楼和廊房的所用木材，都从楚北运来，投工极多，造工甚精。

年节里戏台上飞扬的风雅别韵，夹杂着爽朗的笑声，似乎故园的人们，亦能听见。

人们看着，笑着，人去，韵留。

他们，从未忘记家乡的人，与事，也从未忘记先辈与故恩，每座会馆，贡奉着属于他们的一代风流……

再深重的劫难过后，总有复兴之火燎原。泯灭在战争中的蜀地生机，在勇于开拓的人们手中复燃。

再荒芜的大地上，总有创业的手开垦。复活的巴渝，在后来者的艰苦奋斗中，再创商业的奇迹。

再数不清的离散中，永存不灭的凝聚力，超越悲喜地，为超越时空的建设力，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这一切，正是我们自强不息的民族精神的缩影，我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家国情怀，被爱着故土的人们所诠释，也必然会在未来更大的未知中被发扬。

航船，向着远方的天际行去，薄雾迷漫，似乎眼前就是波涛汹涌的海，望不到边际，望不见岛屿，只是一片茫茫。馆中的绿草绿树，在薄雾中显得那般碧翠，渲人心脾，恍若流淌在楼阁之间的青流。

望着望着，便想起了一户川中人家的对联：

汝水南来世泽长，

岐山西发家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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