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大冷的天，鲁迅只穿着单裤，原来只是为了降低性欲

一直以来，鲁迅与原配朱安的婚姻，是他最受诟病的事情。他被冠上渣男，不负责，甚至冷血或者冷暴力的名号，也不是一天两天。

更有太多的人，对朱安报以同情。仿佛她的一切遭遇，一生所经历的所有坎坷，都源自鲁迅。同情朱安可以理解，因为那本就是悲剧，但苛责鲁迅，却实在过分了。

可是，在我看来，这场悲剧的缔造者，明明是朱安自己。

婚前，上了媒人的当

朱家本是浙江绍兴有名望的大族，是鲁迅本家叔祖母玉田夫人的侄孙女，说起来朱安和鲁迅家还是沾亲带故的。

朱安之所以能入了鲁迅母亲的法眼，也是来自这位玉田夫人儿媳做媒。

回娘家后，将这位侄女夸得如花骨朵儿般的娇媚柔顺，是个能旺夫的命。彼时，正好赶上鲁迅父亲去世，家境落魄，周母的三个儿子各奔前程，都不在身边，能为大儿子寻得一个好姻缘，既能解了家族的困境，又能有个作伴的，周母便欣然允诺了这门亲事。

事实真是如此吗？

与鲁迅不和、没说过鲁迅好话的鲁迅亲二弟周作人回忆说：

“新人”是丁家弄的朱宅，乃是本家叔祖母玉田夫人的同族，由玉田的儿媳伯撝夫人做媒成功的。

伯撝夫人乃出于观音桥赵氏，也是绍兴的大族，人极漂亮能干，有王凤姐之风，平素和鲁老太太也挺讲得来，可是这一件事却做的十分不高明。新人极为矮小，颇有发育不全的样子，这些情形，姑媳不会得不晓得，却是成心欺骗，这是很对不起人家的。本来父母包办子女的婚姻，容易上媒婆的当；这回并不是平常的媒婆，却上了本家极要好的妯娌的当，可以算是意外的事了。

可见，自古多少恶缘皆由媒婆而起，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的是人为的操控和左右，这些操控，不见得是真为着谁着想。

此时的鲁迅，还在上学，对母亲为他定的这门亲事，很不满意，他正准备拿着奖学金去日本留学，根本无心回家去完成这门连女方面都没见过的婚。

鲁迅又是一个大孝子，对母亲的坚持也毫无办法。毕竟，人家无错，又是亲戚保媒。

鲁迅无奈，只能提出的两个要求，在往后的家书中，多次对女方提出。

1）要求女方放脚，不要缠足。

2）要求女方进学堂，识字。

让鲁迅失望的是，朱安这两点都没有做到。正如周建人说的那样，哥哥的信，都白写了。

裹脚是当时的陋习，很多家族在那个年代还是会延续那样的陋习，但是周母在四十多岁时，选择了放脚，这在当时，引起震动不小，周母被称为“南池大扫帚”，周母却毫不在意。

可见，周母也不完全是个守旧的家族，最起码，不会挑剔未来的儿媳是否裹脚。

朱安当时放脚，也会有压力，但是，她放脚的理由，远要比周母好找得多，毕竟这是未婚夫的要求。但是，朱安却还是以脚已经成型，再放也于事无补搪塞了过去。

另一个要求，朱安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抛头露面到学堂，接受新式教育和新式思想，有失体面。

朱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两点都鲁迅有多重要，如若她识得了字，并且是一双大脚，或许，鲁迅待她，不至于冷酷至此。

可见，朱安的惰性有多强大，她不愿意做出一点点自我的改变，宁可随着命运之风，随波逐流。

婚礼，欺骗后的赶鸭子上架

一封“母病、速归！”的电报，让远在日本的鲁迅星夜兼程，赶回老家。一回到家，满目的喜庆，张灯结彩。

他深知，母亲定下的婚事，躲是躲不过去的，无论自己对外有多强悍，关起门来面对亲情，却怎么也强硬不起来。

他只能寄希望于朱安的改变。

但是，新娘刚迈出一只脚，不合脚的鞋掉在了他的面前，从鞋里露出的棉花，来不及缩回去的丑陋小脚，鲁迅从失望转成的憎恶，怎么都掩饰不过去。

他是个破除旧俗的先锋人物，对这些陋习深恶痛绝，很显然，他未来的枕边人，却没有选择站在他一边。

鲁迅没想到的是，更让他绝望的事情，还在后面。

掀起盖头，新娘的容貌让他无语。从旧照片看起来，似乎有点像巩汉林先生。我很喜欢巩汉林先生，但鲁迅的妻子如长成这样，鲁迅的确是不会欢喜的。

大概也没人告诉鲁迅，新娘很丑。这桩婚姻，如以前的旧俗，新郎新娘是没见过面的，全凭媒人一张嘴。这大概也是鲁迅这位反旧俗的斗士所深恶痛绝的。

朱安与鲁迅成婚时，已经28岁，在那时，是妥妥的老姑娘。之所以拖这么久，说好听点，因为父母将她当宝，挑女婿很严，实际上，她的容貌实在不敢恭维，差的父母看不上，好的又看不上她，一拖再拖。

传闻，新婚之夜，鲁迅流了一夜的泪。

新婚次日清晨，周家的仆人王鹤照，听周家人都在说，印花被染的靛青，把他的脸都染青了，脸都被染青了，定是泪水染上靛的。

再然后，鲁迅发现朱安一字不识。两件事儿，朱安都欺骗了他。鲁迅更加受不了，

挨到第二日，急速搬到了母亲房间，连去祖先祠堂敬拜都不肯。

三天后，鲁迅回了日本。

他内心，大抵已经凉透。

后来在《随感录》里，他如此形容这段婚姻的无奈：

“在女性一方面，本来也没有罪，现在是做了旧习惯的牺牲。我们既然自觉着人类的道德……又不能责备异性，于是只好陪着做一世的牺牲，完结了四千年的旧账。”

婚后，两个苦行僧的对峙

鲁迅最受诟病的，就是没有履行一个丈夫的职责，甚至对朱安很是嫌弃。

朱安做了棉裤，生恐其嫌弃，故趁他上班后，偷偷塞进一堆衣里，待他回来看见，急忙扔了出去。

朱安做的饭菜，总觉不合胃口，说干菜太多，朱安只得凭每天鲁迅吃下的剩菜，来作判断，投其所好，弄他喜欢吃的菜。

尽管常得冷遇，朱安仍悉心照料，不遗余力。

她见先生咳嗽不止，便捎信至娘家小弟，托其去东昌坊口的咸亨酒铺，买一些先生最爱吃的盐煮笋，茴香豆之类托寄过來，尔后磨碎熬进粥里，让鲁迅食用。（当然了，她不知道鲁迅所讽刺的孔乙己，就天天吃茴香豆。）

她还常步行十余里地，到颇有名气的“稻香村”糕点铺，买些先生最嗜爱的各式南味糕点，让先生吃着喜欢的东西，心里舒心些。

鲁迅在他的日记和书信里，凡涉及到朱安的地方，他的称谓，不是常见的“妻子”或“太太”之类，而是唤作“妇”。

周母曾问儿子，对朱安为何如此厌弃。

鲁迅回说，讲不到一起。

我想这是个很合理的理由，现代婚姻中，如果两个人实在讲不到一起，确实枯燥无味，一刻也不想在一起。

他有一次说起，日本有个什么杂食很好吃，朱安连说她也吃过。其实呢，这个东西在中国不可能吃到，她这样说就是无聊。

鲁迅母亲听后一笑，替朱安搪塞道，她那不是无聊，那是想假装着，意思是说和你有话题，合得来。

合得来，哪里是强装得了的。

即便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但世上的爱，并非在一起就会成了爱的。

婚姻无关外貌，即使朱安的外貌欠佳，但是婚后两个人的精神世界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甚至是云泥之别，守在这婚姻中的二人，皆苦。

许多人都在谴责鲁迅对朱安冷暴力，甚至有人说，就算再不爱，给她一个孩子也是好的，好歹也是一份精神寄托。

但即便有了孩子，鲁迅想必也压根不会喜欢他，朱安也未必会觉得那是寄托。其所受之教育，也必是来自朱安的“旧习惯”。鲁迅自己已然成为旧俗的牺牲品，再有一个孩子继续做出牺牲，他哪里肯这样做？

鲁迅是定了主意决不屈从的，倘使他屈从了，那么这斗士口中说的，与平时做的，都成为截然相反的笑柄了。又或因无情的关怀而敷衍，那大约是比要他的命还更为严重的了。

鲁迅与朱安都是很有性格的人，朱安之忍，鲁迅之坚持，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两个人都有一股执拗劲，一个誓与所愤恨的“旧习惯”对抗到底，一个守着“旧俗”绝不前进半步。

世上很多事，与俗理都相悖，多数因为性格。

在鲁迅看来，与一个完全不喜爱的女子结合，最终受害的终究还是女子。与其这样，不如以完璧之身，还她自由，以周家义女的身份，寻得一个好良缘。

但朱安以死相逼，坚决拒绝。

离婚这事儿，鲁迅后来不知提了多少次，朱安一一拒绝。

朱安自动守在自己搭建的壳里，在她拼命向上爬，最后爬不动的时候，巴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人能够回望她一眼。

可是，婚姻不是他人能够成全的，也并非能等来的。而朱安能等到鲁迅的生命已灰飞烟灭，执念却并不烟消云散。其性格之坚韧，可见一斑。

朱安的固执，铸造其苦

周家本是开明之家，周母看到大儿子婚姻如此不幸，对二儿子和三儿子的婚事，便不再多加干涉。

周母也是一位喜好识字读书的人，据荆有麟说，鲁迅做中国小说史研究，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鲁迅为自己的母亲多方收求小说话本。

此外，据周作人讲，周老太太移居北京后，开始看报，“日备大小报纸两三份，看了之后与家人好谈时事，对于段张冯蒋诸人都有批评。”

往往谈论这些时事时，朱安默默坐在一旁，抽着老式的烟，像一座古钟。

她与周家，格格不入。但凡自己能够上点心，多读书识字，周母和鲁迅，都会很支持她这样做。

即使鲁迅不在，与周母交流也能多一些，不至于生活如此寂寥。

朱安既然对这些没有兴趣，意识到与鲁迅之间的差距，再嫁一次，嫁个与自己更般配的，往后的日子，也不会过得那般凄苦。

这不能说不是性格里的固执。

她既不进步，也不改嫁，将自己的活路全部堵死，死守着这份枯井一样的婚姻。

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不进不退，不三不四，不上不下，不怨不恨，躺平即可。

至于有人说朱安在周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直辛苦伺候周母。熟悉鲁迅家庭的李霁野曾说，周家一共请了两个佣人，一个照顾周母，一个照顾朱安。鲁迅病逝后，朱安在生活用度上也毫无节制，为了礼数和面子还会给朋友送礼。

鲁迅去世后，周母和朱安的用度，实际上都落在许广平身上。

周母去世时，北平物价飞涨，许广平又因为抗日被捕，遭受酷刑长达76天。出狱后，双腿几乎无法行走。

没有生活来源的朱安，听了周作人的怂恿，出售鲁迅的藏书，后来被许广平和鲁迅友人阻止。

此时的朱安，已经借债高达4000元。

那时她年事已高，烧饭洒扫困难，必须要雇一个女佣，这样，等她死的那天，最起码还有个人在身边。

以我们现在的想法想，何必呢？如若选择另一条路，或许那时的朱安，也是儿孙满堂。

但或许朱安不这样想，她思前想后的结果，似乎就是吸附在鲁迅身上才是最合适的方式。

你可以认为她就是那样爱鲁迅的，你也可以认为她就是那样理解婚姻的，你也可以认为她就是在跟鲁迅、跟人生赌气。

人就是这样。婚姻爱情里的事情，有很多是说不清楚的。外人看得即便再明白，说得再有道理，也无法对她的认知产生影响。

朱安的一生，过得苦不苦呢？是苦的，可是这个苦，是她自己酿下并且乐意去承受的苦。

我不喜的，是她这一生都低下头颅，不愿意仰头看向天空，哪怕是一秒，朱安的内里，已经腐烂透了。这或许，是鲁迅在骨子里憎恶的东西，也是鲁迅绝不愿意回头看一眼的原因。

或许吧。

一个网友对比萧红说道：“萧红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但萧红的翅膀从来没有放弃扇动，她不是碰到危险就缩回壳里的蜗牛，毕竟她争取来的爱情一度美满。萧红比朱安小很多，究其实质，区别在于前者接受了新思想，和年龄无关。”

朱安永远是绑缚了翅膀的，甚或，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生出一对翅膀来。她明明有机会接受新思想，可以说她途径非常便捷，可是她却不肯看一眼。

晚年的她形容自己是一只蜗牛，可是，她年轻时，明明有机会变成一只小鸟的，是她自己放弃了。

这或许难说对错。

但对于鲁迅来说，却是生平最为痛恶的，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鲁迅苦不苦呢？

也是苦的。

郁达夫在《回忆鲁迅》一文中提到：

经常在冷的天，见到鲁迅穿着单裤，那时的鲁迅正过着事实上的单身生活，也不怕着凉，原来他这样做是为了降低性欲。

为何鲁迅如此“作践”自己呢？他有一句很有名的诗：“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毛主席非常喜欢。可是，他这样的“无情”，算豪杰否？

或许只是一种反抗，一种孤傲的宣泄，一种桀骜不驯的坚持。

45岁前的鲁迅，过的是苦行僧一样的生活，与朱安的无性生活持续了20年，直到遇见朱广平。

鲁迅不是圣人，面对这种婚姻，试问能有几个人做得比他好？至于很多各种指责鲁迅的，实在是活在蜜罐里的遐想，太过偏颇，真正的女权也不会强按牛头硬喝水。

鲁迅的性子，恰恰也是宁折不弯的。不是谁想按下去，他就会弯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