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人士参赛，会威胁体育比赛的公平性吗？

根据最新消息，本届东京奥运会，将迎来首位跨性别运动员参赛——来自新西兰的劳德尔-哈伯德。她将于8月2日参加东京奥运会女子举重87公斤以上级别的比赛。

据路透社报道，国际奥委会在2015年更新的参赛指南中显示，跨性别运动员的雄性激素符合一定要求之后，就可以参加女子项目的比赛。也正是有了这项规定，哈伯德有了参加东京奥运的机会。

不过，哈伯德参赛的消息还是引发了不少争议。有批评人士称，她的参赛威胁了体育比赛的公平性。还有人则认为，如果没有明显的身体优势，我们就不能对跨性别运动员视而不见。

所以体育运动中如何兼备公平性和多元性？我们听听从事跨性别运动研究的科学家怎么说。

01

跨性别女性运动员参与高水平竞技运动的研究

科学家指出，很少有人对跨性别者的运动表现进行研究，而且之前也没有人发表过关于跨性别运动员参与高水平竞技运动的研究。好在在本次奥运会开幕前，已经有人完成了一些研究。

2020年，有一项关于服役期间变性的美国军人的研究。研究发现跨性别女性在接受一年的女性化激素治疗后，包括睾丸激素水平的抑制和雌激素水平的提高，仍具有原来的身体优势。

这项研究是由密苏里-堪萨斯城大学的儿科医生、副教授蒂莫西·罗伯茨博士和他的同事们进行的。他们发现，接受激素治疗一年的跨性别女性，其在体育方面的表现仍然优于非跨性别女性(即一般的女性)，不过两年后两者间的差距会逐渐缩小。但即便如此，跨性女性跑步的速度还是比一般女性快12%。

然而，罗伯茨认为，两者跑步速度的差异，还需要从更多方面进行考量。他告诉DW：“两年后，跨性别女性的跑步速度比一般女性快12%。但要想在女性跑步者中名列前10%，就必须比普通女性快29%。而要成为一名优秀的高水平竞技运动田径运动员，你的速度必须比普通女性快59%。”

运动科学家汤米·伦德伯格的另一项研究发现，接受女性化激素治疗的跨性别女性，通常可以在一年后仍能保持原有的力量水平。

02

跨性别女性在高水平竞技运动中有优势吗?

目前的研究表明，即使使用激素疗法，跨性别女性仍然保持着优势。

英国拉夫堡大学医学物理学家乔安娜·哈珀说：“无论如何，即使在接受激素治疗后，跨性女性仍然具有力量优势。”

力量是决定运动员是否具有优势的几个关键因素之一，其他的因素还包括爆发力、耐力和肌肉量。

哈珀专注于研究跨性别的女性运动员，她自己也是一名跨性别者。她并不认为跨性别女性运动员参加体育比赛时，具有“不公平的”优势。一个运动员的发挥如何，还有很多其他因素，比如对高尔夫球运动员来说，手眼协调能力和技巧也很重要。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血红蛋白水平，这是耐力运动中最重要的生理因素。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将氧气输送到全身，包括肌肉。由于血红蛋白水平随睾酮水平而变化，一般男性的血红蛋白水平往往高于一般女性。但哈珀的研究发现，睾酮抑制剂会将跨性别女性的血红蛋白水平，降低到一般女性的水平，从而消除这种优势。

在瑞典卡罗林斯卡学院，伦德伯格进行的研究重点是：接受激素治疗后，跨性别者的骨骼肌强度。在他看来，跨性别女性在骨骼肌强度方面的优势，确实已经到了可以说在体育比赛中“不公平”的程度。

伦德伯格告诉DW：“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激素疗法并不能真正消除这种优势，达到公平。对国际奥委会来说，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原则，依然是保证公平竞争。”

在伦德伯格的另一篇研究中，他发现，当睾丸激素受到抑制时，跨性别女性所享有的肌肉优势只会极小程度地减少。

然而这些研究其局限性。通过对比哈珀和伦德伯格的研究，哈珀发现，他们的两项研究都对一点达成了共识，那就是：非运动员的跨性别者的力量只有“相当温和的变化”，即其力量变化很小。

“如果极大多数人关注的都是关于顺性别运动员的信息，那就我们永远不会关注关于非运动员的跨性别者的研究。由于关于跨性别运动员的数据少之又少，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对这些结果持保留态度。”

03

两性在运动表现方面的差异何时出现？

无论出生时的性别如何，年轻的男孩和女孩肌肉量都相似。当孩子进入青春期后，差异才会开始出现。而一旦男孩的睾丸激素激增，差异就会变得更加明显。

伦德伯格指出：“通常情况下，八九岁时，男孩和女孩之间的生物学表现基本没有差异。从 11 岁左右开始，你开始看到肌肉量的差异，从青春期真正开始看到更明显的差异。”

然而，我们并没有对青少年跨性别运动员进行过研究。因此，我们也没有关于在青春期时，服用青春期阻滞剂或性别肯定激素疗法的跨性别运动员的数据，当然在青春期前也没有。因为世界跨性别健康专业协会要求，跨性别的青少年必须在青春期后，才能使用青春期抑制剂。这是接受激素治疗之前的第一阶段。

近年来，跨性别青少年在体育运动中逐渐被人们关注。美国有十多个州制定了政策，允许跨性别女孩在高中阶段以女性身份参加体育竞赛，只要她们自我认同为女性。但这还不足以实现公平的竞赛环境。

在康涅狄格州，他们允许跨性别女性运动员在不服用药物的情况下参加比赛。汉密尔顿说：“我们对这一条政策并不同意。”他也是一名跨性别足球运动员。

汉密尔顿表示，想要获得参加女子组比赛资格的话，跨性别运动员首先就应该接受激素治疗，以减少“不公平”的优势。

罗伯茨说: “在你开始社会转型、接受任何激素阻滞剂或激素治疗之前,就与一般女性竞争——这很不公平。否则明天我可以说‘我是一个女人，我要去参加女子组的比赛’了。我仍然有睾丸激素，我仍有我作为男性的身体优势。”

04

跨性别男性在高水平竞技运动中有优势吗？

接受男性化激素疗法一年后，跨性别男性的俯卧撑或跑步速度，与一般的顺性别男性没有太大差异。然而，跨性别男性在一分钟内完成的仰卧起坐次数，超过了顺性别男性。

但这不是说跨性别男性将主宰男性运动。顺性别男性在青春期发育时获得大部分的身体优势。“与普通的男性相比，女性青春期并没有基线骨骼的优势。通过增加睾丸激素，可以平衡竞争环境。因为睾丸激素确实产生了很多男女间的体质差异。但与跨性别女人相对于顺性别女性那么大的优势相比，跨性别男性不会比顺性别男性更有优势。

“即使跨性别男性补充了睾丸激素，也不会对体育比赛构成威胁。但问题在于，一旦治疗开始，他们就不能在已经获得睾丸激素的情况下，仍留在女性组中。因为那样睾丸激素就会成为兴奋剂。”

05

能否在体育运动中同时兼顾公平性和包容性？

伦德伯格指出：“你基本上必须选择或优先考虑包容性或公平性中的一样。它们无法齐头并进。而且目前研究表明，在大多数体育运动中，让跨性别女性参加比赛的话，还要保持公平是不可能的。”

伦德伯格的研究让他在社交媒体上受到抨击，许多人指责他歧视跨性别者。但他告诉DW 事实并非如此。“我认为跨性别问题很重要。但保护女性在体育运动中的地位也非常重要。为了在体育运动中进行公平竞争，她们已经奋斗了这么久。”

人们必须利用现有的数据做出最好的决定。随着我们获得更多、更好的研究数据，希望相关政策能进行更好的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