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购书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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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人最早是从接触书开始的。

记得我最早接触书，应该是在城山梁，那里是一座有名的大山。省级保密单位，代号177信箱，单位有一个图书室小而精致。有《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民族画报》，对于不认字的小孩来说这是最好的启蒙读物。我父亲管理这个图书室，我从很小就看了好多人物传记，都是一流的好书。但我不太喜欢借阅很厚的杂志，如《当代》《十月》《收获》，这是叔伯们看的书。

上小学，发新课本了我最爱看里面的插图，如《颗粒归公》《王二小》和飞夺泸定桥、毛主席和小八路、黄继光堵机枪口、老红军吹笛子等故事。那时的书真香，似乎满教室里都是书的香味，我还要特意地放在鼻子上闻闻。现在就是去书店也很难闻到那样的香味了。对书最刻骨铭心的是有一回我妈卖旧书本时把我爸的《毛泽东选集》给打包了，幸亏发现及时，现在这套红塑料封皮的五卷书我还在新疆收藏着。但那时怎么也不懂：“穷不离猪，富不离书”的道理。实际喂猪发财的很多，哪怕用生长素、瘦肉精喂呢！而藏书者多为穷书生。

上了初、高中才略懂“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的话。当然，这句话必须辩证客观地去理解，要认死书和不认书都是很麻烦的，甚至危险的。当下，在极度物欲诱惑的现实面前，做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还是需要本身硬的。只相信自己的脑子和命运的主们，不是有多少人都很惨、很难堪嘛！他们真是忘了书上讲的：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日后拉清单。要是清心寡欲地读上几本书，哪怕是雪夜关门读的那种书也不至于落个：猪肥了挨宰的下场。

上高中离县城近，周末就喜欢逛书店，有时还能遇到旧书摊。也经常到南街的三乘书店，还买了本县青年诗人杨灏（据说是一中毕业）的诗集《青果梦》，这本书对我启蒙写诗歌有一定的帮助。记得里面有一首叫《理解》的诗：一条小船/载着黎明/缓缓驶来/说/世界很平静。当然，更忘不了当时风行天下的汪国真先生，他的诗风清秀挺拔、白描清浅而雅致高远。

最近整理藏书翻到了高二语文课本，细看了毛、鲁的大作品和古诗词才明白入选教科书中的都是大作。只是学生时代接受能力和讲课老师水平有限，才使好多好的东西没有完全发酵出来，等灵醒了些才寻觅当年的课本做了收藏品。

大量买书和收藏书是从西安上学开始的。那时周末骑上自行车到各大学闲逛，饿着肚子也爱买二手书，就像缺奶娃一样恶补亏欠，特别舍得花钱。往往把生活费都买了书，吃饭特省，一般吃最便宜的。一个蒸馍0.13元，能吃好几个，舍不得买菜，0.9元买份油泼面或棍棍面当下饭菜。有一次，一位家庭条件好的女同学（一周能换几套衣服）在学生大食堂说：“看看小刘吃的啥？”嘴一撇,“又是臭麻食！”

但我没有像《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平那样去承受，而是拍案而起:“我们吃的不一样，拉的却一样！”那位还珠格格式的女同学抽泣了。后来我把省吃俭用买王蒙先生的《我爱喝稀粥》借给她看了，算是感情补偿。

那时经常跑小寨、陕师大、医学院买旧书，似乎那时摆旧书摊的特多而且规模很大。买的最多的是在边家村和西北大学附近，我用参加工作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套5卷本的《路遥全集》，沿街边走边看，碰到人身上了，瞪眼一看竟然是周至的二位美女同学，她俩笑得直不起腰来，说：“把你个书呆子，我们跟踪你多时了。”

买书逐渐有了经验，一看一摸就知道此书成色怎样？是不是必须要买的。最经典的有两次，一次是拿了两本贾平凹先生的新书在大学南路书摊上换了一套3卷本的《贾平凹散文大系》，心想还能这样换书搞贸易？还有一次是在书院门，买了一套多卷本的《高峡书唐诗》，书名题字都是启功、赵朴初大师们。我提着逛书院门，遇见书法家雷长安先生在展示他的书法，想要他的书法不好意思开口，就请他在书上题个字。他一点没有架子，二话不说就写了“书到用时方恨少，事不经过不知难”的话。后来，我才知道先生已经是教授了。这套书法书很是珍贵，现在还珍藏在书柜里，经常拿出来揣摩一番。

2000年左右，我回西安还慕名跑到文艺路一家旧书店买过好几套好书，记得买了精装版的《唐璜》上下集，《刘少奇选集》上下集，都当宝贝一样背回老家再辗转几千里运到新疆。

我大哥二哥从深圳到成都市场搞一个节能产品销售，我跑去实习也挣了些钱，就经常跑到金牛区一个小广场上买旧书，也跑到府南河边买，一个月下来买了一大编织袋书都随车运回了老家。接着又背到西安，最后全托运新疆来了。在西安放了8年的几大箱书实在是太浪费钱，致使一段
缴西何家村的房租都有些拮据。一位老朋友说：“送给人家一些书算了！”但我哪里又舍得，这每一本书都是纪念呀！为了这些书我当时在54号的墙上还书法了一句话：“所有书不借，管它喝酒没有钱。”虽然，这个“安民告示”不久被一个酒鬼扯了，但是书真的没借过谁。正是因为我对书的偏爱、心硬，才把这一车书保存下来。

1996年夏天在西北大学上新闻文学班，授课的都是三秦大地上的厉害人物，我还收藏了一两位导师们的签名好书。天气酷热，陈忠实主席是穿着大裤衩短袖来给我们讲课的。前年先生去世我含泪写了心里话：“声音沙哑如耕地，一支黑烟点火炬！”前辈大家对待我们这些羞涩加青涩的文学青年真是诚挚之至。但他们把含辛茹苦写出来的书送给我们言传身教，我们却不知道都好好读了没有？

1999年在含光路邮局托运8啤酒箱书时，世仁兄笑言：“花好几百块的邮费还不如把书卖了，到新疆重买？”可是，他哪里知道，这些书是我多年的财富啊！

近30年的流行书现在盘点一下真是可谓鱼龙混杂。不论是王朔的那一系列，还是郭敬明式小时代类，都是市场上的时光买卖！

当然，这30年也出了很多优秀的好作品，比如《人生》《红高粱》《平凡的世界》《白鹿原》《大宅门》《闯关东》等。必须值得一提的是90年代陕军东征时诗意情怀的好小说，程海先生的《热爱生命》，我曾躺在北方乐园的草丛中看了好几天。那年我父亲去世，我在综合疼痛中有不可恢复的内伤，是《热爱生命》让我再次看到了希望，并有了力量。据说该书再版过多次，超百万的销量。这初版的《热爱命运》被我磨碎了封面，我用牛皮纸包了还珍藏着。

为啥我对书这么钟情？特别是对旧书这么痴迷？我曾解释：书宛如瓷器，遇到不爱惜的主，在尘世岁月中慢慢就废了，只有爱书者才会敬而惜之。也有人说：“书非借不能读也。”我却直言不讳地说：“这句话只能打50分，毕竟自己查阅资料不方便嘛！”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书也要多分享。”不过我还是爱看和自己有温度而雅致的图书，所以就爱自己买书。收藏二手书不仅仅便宜，而且有抢救的味道。好多好书进了废品收购站就会沦落到打回原形，又成为一池纸浆的命运。

到新疆后，到处跑销售，跑了北疆、跑南疆，又跑兵团农场，买书范围随之更加广阔，关键是挣了钱更有买书的条件了。开始在昌吉市，天寒地冻地跑了趟米泉送货。在一个繁华市场的雪地上翻看8成新的旧书，估计是从单位图书馆倒腾出来的，买了《毛泽东军事文集（内部本）》《林肯传》《康德传》《萨特传》等，又是整整一啤酒箱书。虽然，一时满头白雪，手脚麻木，但是一颗心是热腾腾的。毛主席不是有诗“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吗？

后来在新疆医学院附近、友好商场边、克拉玛依市红旗商场附近、塔城公园门口，又是一路走一路买。但是我买书有个原则，必须是特别喜欢的和品相好的，不要那黑不溜秋的老古董，不要装修门面一样外强中干花里胡哨的东西。

来到南疆后，我益发老老实实地买书、读书。收藏了王海成纪实文学《我的父亲王洛宾》签名书，精装大画册《王震》。“二王”可谓是在新疆最有影响的人物！这都是我收藏的经典。

再说，以前经常早上朗读，怕影响别人和被别人耻笑，就用手机把新疆歌曲音量调大，这招还挺管用。朗读，使我的普通话水平也提高了不少。

以前在农二师文化中心（现在的军垦大厦）每周末有多家旧书摊，那是淘书的好地方。那时几十个团场都有很好的图书馆，藏书更新也快，书贩们就到巴州（号称“华夏第一州”）各县、团场收购图书回来卖，我在这小广场买了许多好书。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上读雷殿生的《十年徒步中国》（书名是陈忠实先生题的字），他讲到罗布泊余纯顺墓地给余先生敬酒，还在先生墓地宿营了一晚。实在是英雄知遇好汉，惺惺相惜，更懂得敬畏。我曾在96年寒冬写过悼念余纯顺的诗句:“那些闲言碎语/自不量力/就是您吃过的榨菜和穿破的胶鞋...... ”

收藏钱文忠教授著的《玄奘西游记》也才知道唐僧到底取的是什么经？丝绸之路上不仅仅只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和貌似的戈壁荒芜、寸草不生，还有几千年来沉淀的岁月和繁荣的大文化！

2002年夏天我到兰州开会，在《甘肃日报》社不远处的书店买了《伊沙诗选》和《娜夜的诗》。我同事在黄河边的黄庙买了几本佛经，一同坐了一列绿皮火车穿行在丝绸古道上。她读她的阿弥陀佛，我读我的俗世杂音。当我读到“你是某某人的女婿/我是自个儿的爹；我的幸福如此简单/宛如满身金钱的豹子”时，我困惑了，我也哭笑不得。眼前是一车到新疆摘棉花的农民工兄弟姐妹，他们一个个挤着，满车的汗味，满车的方便面味。但是，他们面对生活的向往不亚于看足球和斗牛的贵族绅士们。这是我采风的书本上难以言表的人世百态，人吃五谷杂粮而五味杂陈，殊途同归。

我夹着书，当在西部诗城石河子抚摸“军垦第一犁”雕塑时，才算真正懂得了艾青、王蒙、杨牧、周涛、沈苇等众多诗人为什么对这片热土恋恋不舍！也才深深体会到了张骞、班超、林则徐、左宗棠昔日的卓越和艰难！更使我崇拜戍边、屯垦的边塞诗人高适、岑参、王昌龄、王之涣他们瑰丽的诗篇！敬仰我们吃苦耐劳的父辈和英勇无畏的西路红军！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然而，这一切，敢问哪些哪一个又不是我从购书、藏书、读书中获得的精神食粮啊！

（文/刘建军 插画/张清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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