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国内长租公寓而言,2020堪称行业大溃败的标志性节点。以蛋壳暴雷为标志,包括友客、沪巢、岚越、巢客、寓意等在内,这些业务网络覆盖杭州、上海、苏州、武汉、成都等地的长租公寓企业,联手导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长租公寓“连环炸”,由此引发舆论场群情激愤,各地监管“铡刀”接连落地。
时间来到2021年,原以为历经此轮清洗,这个早已被“妖魔化”的行业将走向新生。不曾想,此轮大震荡并未就此结束。继月前青客管理层人事变动引发行业热议后,日前,又一位长租公寓行业玩家疑似暴雷。与早前不同的是,此前倒下的那批公司属于“掘金者”,而这次暴雷玩家是“卖铲子的”。
1 | 天雷滚滚
2月3日,流传于朋友圈的一则维权贴,引起了探圈儿的注意。该截图显示,国内最大的租房平台蘑菇公寓在挪用房东房租资金后,于今日宣布将发布清算公告;要知道,就在昨日,微信公众号寓言不止给出的相关说法是,蘑菇租房已经在签订新的投资协议,股东会议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召开,很快就会有结果。
长租公寓圈流传图
搜索微博可以发现,就在近期,包括公寓/二房东与蘑菇员工的聊天记录、多家公寓企业自发进行欠款汇总接龙、房东警示租客平台汇款风险等信息被密集曝出。
图源自微博
而在更早前的2019年,包括蘑菇租房不退租客押金、合约强行解绑、强制收取租客端租金服务费等违约行为在内,系列维权投诉早已在各大维权渠道大量刷屏。
图源自微博
企查查信息显示,作为蘑菇租房的运营主体上海朔羡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简称“上海朔羡”),截至目前,包括公司大股东马晓军、上海鼎创智瑜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珠海安然投资企业(有限合作)、海通开元投资有限公司、上海云峰新创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巨人网络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等在内的九大股东,已经将其持有的上海朔羡共计100%股权全数质押。
图源自企查查
与此同时,1月6号,上海朔羡法定代表人已经由马晓军变更为许铁军,而在随后的1月8号和1月12号,上海朔羡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被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院强制执行,执行标的共计11160元。
图源自企查查
综合种种迹象来看,尽管蘑菇租房清算公告事宜尚无法确定,但涉及到紧迫的资金链危机,系列线索均从侧面予以证实。
2 | 前世今生
蘑菇租房堪称国内长租公寓行业的老牌玩家,2014年,在历经恒家地产和旅家度假公寓两次创业失利后,蘑菇租房创始人马晓军创立线下公寓品牌“蘑菇公寓”,2015年,“蘑菇公寓”改名“蘑菇租房”,通过转型轻资产的线上租房平台,并最先以SaaS工具服务职业房东。
谈到转型的缘由,马晓军曾在接受《中国企业家杂志》采访时给出两点解释。“第一,如果我们干垂直(业务),显然就要跟自如这样的(机构)对抗,肯定对我有影响。第二,是不是我们一定要跟别人对着干?现在是个诸侯割据的市场,房子事情本身又是一个线下活,你不可能把人家灭掉。”
在认清市场现实后,蘑菇公寓的业务模型随即转向以SaaS切入B端市场,在为职业房东提供SaaS工具服务的基础上,未来延展出基于B、C两端全链条的平台服务,由此成为“租房领域的淘宝”。
自转型后,蘑菇租房的融资速度明显加速,2017年5月,阿里旗下蚂蚁金服完成了对蘑菇租房的C轮融资;12月,蚂蚁金服再次追加蘑菇租房C+轮融资,蘑菇租房由此迎来高光时刻。彼时官宣资料称,双方的强关联绑定,使蘑菇租房在B、C两端的综合能力得以强化。
马晓军谈到,“阿里一方有流量优势、金融优势、信用优势,甚至还有一些底层智能数据优势。大家进行业务沟通时,会把它们一一叠加。”他甚至计划,下一步将把阿里的一些好资源利用起来,服务于C端,“比如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怎样让顾客更好地先租后付,这样他会觉得更安全”。
客观而言,在标准体系近乎空白、全链条信息化水平极端低下的混沌期,蘑菇租房的平台服务模式于行业而言,确实具备革命性价值。尤其是马晓军谈到的借助阿里信用落地“先租后付”,该设想如果实现,无疑是长租公寓行业的历史性进步。
尽管设想美好,但受制于行业微薄的利润空间,以及占据市场主体的小B二房东对软件服务尚未形成付费认知的现实,蘑菇租房长期未能实现盈利。按照彼时蘑菇租房员工的说法,其发展前景比较艰难,“针对小企业做SaaS目前中国没有太赚钱的,更何况针对二房东。关键是整个二房东市场利润不高,管理服务(费用)也不是刚需。”
现实挑战并未对马晓军形成阻力,在他看来,租房行业存在大量亟待线上化的环节,但因为都是脏活苦活累活,很多企业并不会沉下去。而如果蘑菇租房干成人家不能干的事,还能在蘑菇租房的SaaS能力模型内,这将构成蘑菇租房的核心竞争力。
历经4年摸索,当蘑菇租房的基础能力逐步成型后,马晓军认为,光有SaaS已经不够,公司还需要有其他能力叠加,至于究竟是哪些能力成长出来?马晓军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SaaS能力之外,第二个能力指的是流量转化带看能力,即如何让中介把二房东和租户串联在一起;第三个能力则是供应链能力,蘑菇租房甚至要帮房东去干一些琐碎的苦活累活。”
在马晓军看来,蘑菇租房在流量转化方面尤其具有优势。比如,蘑菇本身做二房东业务,很容易把货源跟客源匹配在一起。此外,每个人的流量转化能力都不一样,蘑菇租房甚至还能帮二房东找到一些招租经纪人,帮二房东带看,进一步帮二房东完成线下带看成交。
尽管已经在朝此方向进化,但意识到整个业务链条太过分散,且大量中小二房东受先天局限,其在2C运营服务意识以及2B服务付费教育上很难一蹴而就,马晓军彼时强调,推进还是需要分阶段、脚踏实地一点点干。至于个中困难,除资源外,这考验企业的管理能力,以及资本的厚度与定力。
“一方面,你需要底层系统能力,通过数据分析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另一方面,管理是很接地气的苦活累活脏活。此外,就是得有钱,租赁市场薄利且不容易干,不仅要做好亏钱的准备,还需要长时间的沉淀。”
至于业务扩张进度,按照2019年6月马晓军的说法,截止到彼时,蘑菇租房的租住业务已扩至20城,对接公寓运营商超过2万家,平台房源突破300万间。而作为市占率最大的SaaS,2018年蘑菇租房平台的成交支付量已经将近100亿。
3 | 既定战略变形OR模式先天缺陷?
客观而言,蘑菇租房平台能够链接到如此大体量的公寓运营商,证明公寓运营管理线上化属于“大势所趋”;同时,结合笔者了解到的部分业者观点,从降低小B运营成本、优化C端产品体验而言,蘑菇租房打磨的服务链确实自有其价值。
但究竟是哪些因素,导致蘑菇租房陷入如此困境?
首先,尽管长租领域的产品革新属大势所趋,但客观而言,行业的底层运营逻辑仍然基于租金差价,品牌/服务溢价能力极其有限;与此同时,作为一个古老的苦差事,长租公寓线下服务管理的边际成本不仅很难因为信息化建设降低,且伴随管理规模的扩大,人效比往往会出现持续下滑。
再者,由于租金时间差带来大量资金沉淀,长租公寓玩家对自设资金池有本能冲动,这并非单指哪一家或者局限于长租公寓,而是所有行业的通病。
但问题在于,对于长租公寓业务而言,其经营流水属于预支性质,包括租客押金在内,也并非企业的经营收入;而很多玩家对此往往没有足够清晰的认知,或者缺乏足够严谨的财务管理制度,加之拿房价格缺乏数据支撑,激进扩张后一旦放租效率不及时,或者片区租金价格出现大幅波动,最后往往会遭遇反噬。
针对上述痛点,在观察者看来,作为公寓服务平台的蘑菇租房,其资源和能力决定了,其实很难给平台交易带来跃升性质的效率优化。
以被频繁维权的房东强制毁约、强扣押金为例,相比于长租公寓自营电商,蘑菇对平台商户产品/服务的管控相对乏力;同时,由于蘑菇租房主要从B端挣取服务/流量费,从本能上来讲,蘑菇租房其实缺乏对房东执行强监管的理由。
此外,蘑菇租房围绕B端展开的全链条服务,最终仍需以租户交易为最终出口。否则,没有辅助商家实现交易的服务,本质上无法自证其价值。而涉及到长租公寓最核心的放租效率,流量获取能力应该是蘑菇租房最大的短板。
按照马晓军此前的判断,“蘑菇租房的目的是能真正切入到整个服务链条里做交易。(只是)我先把自己定位成平台,(其实)是帮人家干活的综合服务商。蘑菇租房的交易链条自然产生流量,而SaaS拥有知道客户数据的能力,流量更精准,“我们拥有的这些底层数据能力跟其他机构不一样”。
尽管这一定论表现出足够的自信,但现实是,由于租房消费过于低频,蘑菇租房获取流量的成本过高。对于这一点,此前相关报道给出了印证。据第一消费金融了解,上海朔羡2016年、2017年前三个季度均亏损1亿元。亏损原因是近两年侧重于技术研发及市场推广活动,导致在业务扩张期支出较大。
对比来看,暂且撇开以贝壳为代表的超级流量平台,伴随行业集中度的逐步提升,作为平台的蘑菇租房面临的挑战越来越大。或许部分规模达到一定量级的长租公寓自营电商,其流量获取能力都会强于蘑菇租房。
2015年底,马晓军针对蘑菇租房的盈利问题曾谈到,“我们没想过刻意在什么时候盈利,我们希望先把体量和市场做起来。要看是不是真正让客户有粘性,真正给客户提供超额的价值,真正让B端和C端联合在一起。如果有了这些,那就能挣钱。如果没有这些,你挣钱也会出问题。”
而转眼到2019年6月,谈及蘑菇租房定型的商业模型,马晓军仍未给出明确回复,他只是强调,蘑菇租房的生意逻辑以及商业模式境内外没有参照物,现在肯定需要不停跑坑。“只有在租赁所有的坑都跑过后才明白,单纯线上化改变不了行业本质痛点,核心还是要把线下的东西做好。”
回到当前,重新审视马晓军当时所谓的”需要不停跑坑”,不知道现在蘑菇的线下改造计划走到了哪一步?而针对目前被曝出的资金链深坑,蘑菇租房又能否顺利跑过此次危机?
参考资料:
《贝壳、58明争暗斗,老三蘑菇租房如何虎口夺食?》,中国企业家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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