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里雅斯特向海而歌

彼得·弗兰科潘著作《丝绸之路》。

简·莫里斯作品《的里雅斯特：无名之地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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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里雅斯特一景。
影像中国

2020年11月，94岁的英国小说家、旅行文学作家简·莫里斯与世长辞。因《威尼斯——逝水迷城》《西班牙——昨日帝国》《欧洲五十年》等一系列作品中对于一座城市、一片土地和那里人民的记录，莫里斯广为人知。在她的作品中，《的里雅斯特：无名之地的意义》令人痴迷且向往。

的里雅斯特并不出名，在21世纪初的一项调查中，竟有70%的意大利人不知道国境之内有这样一座城市。“将世界遗忘，亦为世界所遗忘”，带着莫里斯对这座城市的描述，笔者走进的里雅斯特。

往昔，入海口逐渐衰落

的里雅斯特偏安亚得里亚海一角，自罗马驱车，6个小时方可到达这座位于的里雅斯特湾最深处的海港城市。这里距斯洛文尼亚仅5英里，距克罗地亚10英里，前往塞尔维亚、波黑和匈牙利也不过半日车程。

走在的里雅斯特街头，很难感受到这是一座意大利城市。建筑物大多立于斜坡之上，其中既有奥匈帝国时期稳重且略带忧郁的哈布斯堡风格的咖啡馆，又有意大利特色的雕塑与廊柱，同时也不乏古罗马式剧场与塞尔维亚风格的东正教堂，巴洛克和拜占庭元素交相辉映于城市的角角落落。日耳曼、拉丁和斯拉夫文化在这里交融，意大利语、德语、斯洛文尼亚语、的里雅斯特语都能听见。来往的人们不仅能吃到美味的意大利面和比萨，也能品尝到正宗的德国啤酒和奥地利香肠。

最初，的里雅斯特只是古伊利里亚地区的一个小渔村，公元前177年被古罗马帝国所控制，此后归属几经变化。公元14世纪末，受哈布斯堡王朝庇护的的里雅斯特迅速发展，成为奥匈帝国通向世界的入海口，跻身国际重要海港之列。

时光回溯，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里雅斯特成为地中海沿岸乃至全球知名的港口和贸易重镇。商贾云集、舳舻千里，繁荣的贸易令这座城市处于发展高峰，不同文明和不同民族在这里相互交融。历史上，来自中国的丝绸、茶叶和瓷器等物品经古代丝绸之路抵达，通过港口被运往欧洲腹地。2019年11月，“与马可·波罗一起旅行——丝绸之路展”在的里雅斯特老港展出，人们得以重温马可·波罗不远万里的冒险之旅。

冬日艳阳下，海风毫无遮挡地穿过统一广场，钻入小巷。城区里有一条马可·波罗大街，走在这条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大街上，难以找到曾经的辉煌。在马可·波罗大街的十字路口左拐，便来到这座城市的文化地标——圣马可咖啡馆。

拉开铸有“1914”数字的大门，迈入充满历史气息的空间。墙壁和天花板以红木雕刻的纹路装饰，各个年代的油画挂在四壁，厚重的大理石桌面配以中世纪造型吊灯。置身其中，时光静止。除了醇浓的咖啡香，这家百年咖啡馆里还有一家小书店，可尽情翻阅各类书籍，了解的里雅斯特的前世今生。凑巧的是，卷帙浩繁中，笔者竟发现了一本英国历史学家彼得·弗兰科潘所著的《丝绸之路》，眼前顿时浮现出哈布斯堡的王公大臣和船长水手们喝完咖啡，推开大门，踏上甲板，扬起风帆，开始跨越重洋前往东方的旅程。

走过的里雅斯特大运河上的红桥，桥上爱尔兰著名作家詹姆斯·乔伊斯的铜像已显斑驳。乔伊斯曾在此居住10多年，其间创作了《都柏林人》和《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等佳作。作为历史上繁华的交通枢纽，很多作家、艺术家都曾到访这里，在此留下生活和创作痕迹，也使这里一度成为欧洲文学和艺术发展的风向标。至今，的里雅斯特城中还散落着许多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店铺。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的里雅斯特港口贸易和商业影响力急转直下，往昔经济和文化的繁荣走向衰落。几十年来，这座城市的仓库变得陈旧，铁轨被尘土掩埋，港口停泊的轮船寥寥无几。乏人问津的的里雅斯特陷入沉睡，将世界遗忘。

今日，新机遇焕发活力

夜幕低垂，夕阳将城市的天空染成鲜艳的橘红色，街上亮起暖黄色的路灯。正对统一广场的海面，一条长堤一直延伸到亚得里亚海中央，没有船只停靠。游人结伴而来，席地而坐，谈笑风生。

走上长堤，盘腿而坐，海浪轻抚礁石。码头上不再有奥地利水手和斯拉夫工人装卸货物忙碌的脚步声，只有依旧遥望大洋深处的青铜雕像。沐浴着晚霞，几艘巨大邮轮正缓缓驶入海港。2019年3月，为中国市场量身定制的“歌诗达·威尼斯号”邮轮正是从古老的的里雅斯特港口启航，穿过地中海、苏伊士运河、波斯湾和印度洋，沿着马可·波罗的足迹一路驶向中国，为曾经波澜壮阔的海上丝绸之路续写新的篇章。

得益于航运复兴，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里雅斯特的商业活动显著增加，政府打造的优质营商环境吸引了大批企业到来。如今，的里雅斯特是全球最大邮船建造商芬坎蒂尼和咖啡巨头意利的总部所在地，国际理论物理中心也设在这里。如何让的里雅斯特重现往昔辉煌，成为意大利政府和社会各界普遍思考的问题。而与中国在“一带一路”倡议下的合作，为这座城市带来新的机遇。的里雅斯特港务局局长泽诺·达戈斯蒂诺已多次访华寻求合作，认为这是历史性契机，相信中国伙伴将带来大量运输业务，令的里雅斯特重新成为全球重要贸易枢纽。

历史上，的里雅斯特吞吐过中国往返于罗马帝国和奥匈帝国的货物。几百年后，这里将成为“一带一路”沿线的重要贸易港口。达戈斯蒂诺很高兴，在他看来，的里雅斯特港正在恢复曾经欧洲物流中心的角色。得益于独特的地理优势，的里雅斯特是通往欧洲最富裕市场的便捷门户，从港口出发的火车可一直抵达德国慕尼黑和比利时泽布吕赫港。透过办公室的窗口，他看到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城内干道宽阔平整，路边气派的建筑拔地而起，民众生活安逸富庶。

从城中心行车北上，半小时即可到达芬坎蒂尼造船厂。走进厂区，正在紧张建设的庞然大物如高楼般平地而起，蔚为壮观，正如这座城市重新焕发的力量和朝气。芬坎蒂尼与中国企业合作建造的中国首艘国产邮轮将在2023年交付完成，这座城市与中国之间的故事已经掀开崭新一页。在负责人朱塞佩·博诺的办公室里，他向笔者推荐了上海一家有名的意大利餐馆，老板是两位在意大利生活了30年的中国人，烹饪手法非常地道，食材也全部由意大利运往中国。博诺说，这是他在中国最喜欢的意大利餐厅，餐厅是意中友好合作的缩影，“一带一路”倡议让世界联结得更加紧密。

时光在不经意间流转，的里雅斯特华灯初上，夺目璀璨，向海而歌。这里不再被世界所遗忘。

《 人民日报 》( 2021年01月24日 07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