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屠格涅夫的短篇小说——木木

俄国著名短篇小说《木木》，用简单的笔触描绘了一个绘本式的故事。每一个画面都很简单，都充满寓意。文章里几乎没有多余的话，很多的描述都蕴含着对社会的讥讽与人性的嘲笑。小说的结构紧凑、条理清晰，清晰到可以透过简单的故事看到现实世界里的真实。正因小说剥开了农奴制遮丑的外衣，才遭到了官方的查禁，被封锁了33年才得以发表。

《木木》的作者屠格涅夫是19世纪俄国的“现实主义作家”， 被誉为现实主义的艺术大师，与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并称为十九世纪俄国小说的三驾马车。他的作品充满了对于现实的批判。《木木》创作于1852年，三十三年后发表在1885年的《现代人》杂志上。《现代人》杂志是俄国当时的进步期刊，曾经刊登过作者的一篇成名作《猎人笔记》，作品中的反农奴制倾向惹怒了当局政府，屠格涅夫因此被捕。监狱永远也锁不住一个自由主义者的灵魂。在被羁押的过程中，屠格涅夫继续以文字的手段来戳破社会的黑暗，另一篇影响颇深的反农奴制短篇小说《木木》就此诞生。

屠格涅夫即是官二代也是富二代，他的父亲是骑兵上校，母亲是一个继承了五千农奴的农奴主。作者的许多作品中都可以看到自己真实生活的影子，比如《初恋》，比如《木木》。屠格涅夫的父亲早逝，他看着母亲对农奴的残暴而产生憎恨。他憎恨整个农奴制的社会，也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他出生在奴隶主家庭，却用文字的利剑痛戳着农奴制的软肋。

《木木》的主人公是一个聋哑人，正是这样的一个不会说的人，却在无声中释放了强大的反抗农奴社会的力量。这股力量比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更有力，更有穿透性，可以穿过肌肤，刺痛人们心里的麻木。让已经习惯了压迫的人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自己的尊严。下文将通过三种人物的性格特征和主人公遇到的三个故事，来介绍作者在这篇简单的文章中所隐喻的力量。

三类人物

01农民

格拉西姆是聋哑人，出生在农村，身材魁梧，被人称为大力士。他善良、憨厚、勤劳，做事情有自己的原则，是一个出色的农民。这样的形象正是当时俄国的农民最形象的描述。书中写到：

他的永久的沉默使他那不倦的劳动显得更庄严。

作者欣赏农民，在文中使用了许多赞美农民的文字，比如上文中写道的“出色”与“庄重”等等。他们努力干活，却从不发表意见，也不去倾听世界的声音。当时的农民就和格拉西姆一样，是聋哑人。作者是在用自己的文字让更多的农民感受到世界的样子，就像书中主人公格西拉姆从太太家返回农村时候的心里感受一样，他是聋哑人，但是从视觉和嗅觉的感官中依然感受到了世界美好的一面，而这种美好是从格西拉姆摆脱奴役状态以后才产生的。

02太太

把他带到城里来的太太是个寡妇（作者的妈妈也是寡妇，也是农奴主，也很残暴，书中农奴主的形象是作者夸张后的妈妈。），过着孤独、吝啬且枯燥无味的余年。

她很少出门，只是在家孤寂地度她那吝啬的枯燥无味的余年。她的生活里的白天，那个没有欢乐的、阴雨的日子，早已过去了；可是她的黄昏比黑夜还要黑。

通过这段话，作者已经非常清晰的交代了时代的背景。那是一段极其黑暗的时刻，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意义。但可以欣慰的是，那是她的余年，这段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小说写到结尾，这个太太死了，佣人们缴纳年租后赎回了自由，而这里的一切，慢慢变成了故事。

从前有一个太太住在这……

03佣人们

《木木》中描述了太太家里有很多的佣人，都是扁平化的人物，性格单一，没有思想，只能服从于太太。这些人是被作者设定了的被剥削阶级，已经习惯于被奴役的环境，惧怕当局领导的脸色，谄媚、无辜、麻痹的形象被描绘的淋漓尽致。

圆形人物与扁平人物的区分出自应该评论家福斯特的《小说面面观》。圆形人物性格复杂，思想会在冲突中发生变化；而偏平人物则是一类性格单一化的人物。

加夫里拉——失去思想的人。

惟命是从的总管，只会执行主人的命令。他看似忠诚但没有思想，从来不会去关心对错，只是盲目的服从。直到最后他依然被骂到昏昏沉沉没有思想只会说：“好吧！”

• 卡皮通·克里莫夫——一无是处的废人。

一个胆小的鞋匠、虽然有一技之长但是不务正业，胆小、懒惰。虽然运气好，有过好生活的机会，但是依然被浪费了，不仅耽误了自己还毁了妻子的正常生活，落得被轰走的结局，这种人在哪个阶层都是混不下去的。

• 塔季扬娜——自我压抑的弱势女性。

一位美丽的女孩儿，曾经受到格拉西姆的喜爱和保护。但是她和其它佣人一样，没有争取自己生活的勇气，就连拒绝都不敢。甚至是帮着别人把自己给卖了。她知道格拉西姆可以帮助他惩罚坏人，但是她不敢。和丈夫离开主人家的时候虽然她流露出了一丝情感并和格拉西姆礼节性的吻别，但是依然退缩到自己的茧里不敢出声。

• 格拉西姆——充满爱有思想的人物

格拉西姆和其他佣人不太一样，有自己的原则，和强大的力量，他有爱、有恨、有悲伤、有快乐。他不和其它人交流，但是愿意去照顾那些鹅，因为鹅是懂道理的家禽。他在忍受了两次悲伤之后，选择了自己以后的人生。回家的路上感受到家乡的风和黑麦的香。他是佣人们中唯一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圆形人物。

三个故事

格拉西姆在城里经历了三件事情：①抓住了小偷；②失去了爱情；③亲手杀死了爱犬木木。都在圆形和扁平的人物性格中做了鲜明的对比，也描绘出了在当局压迫下人们真实的个性。

① 抓小偷

格拉西姆抓住了两个小偷，并狠狠地把他们的头撞在了一起。从此他在这里非常受人尊敬，都和他主动去打招呼。通过抓小偷，格拉西姆展示了他的正义感，也奠定了他的地位和尊严，没有人愿意去招惹他，这也使他可以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工作而没有人来打扰他的生活。

② 失去了爱情

对于格拉西姆的爱情，作者描绘的还是非常唯美的。他喜欢塔季扬娜并保护着自己的恋人，把欺负她的人扔了出去。为她打扫前面的路，还送给她占着金箔的姜饼小公鸡。这些事足可以打动许多的姑娘了，在这样的环境中，他高大的身躯与力量无疑是一座可以依靠的高山。

克里莫夫和卡皮通串通起来也就算了，但是塔季扬娜却义无反顾的配合着这一切，用格拉西姆憎恨的方式来欺骗他。他们如愿了，塔季扬娜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酒鬼卡皮通。格拉西姆也只不过就难过了一个晚上而已。

弗洛姆（人本主义哲学家和精神分析心理学家）认为，只有两个完全独立自由的人才可能产生爱情。有些爱是放手，有些爱是回忆。这样一个憨厚的聋哑人，没有一句话，因为那些不值得珍惜。但是读者可以感受到他内心里充满了善意的爱、理智的爱。在送别塔季扬娜的时候，他送给她一个红色的棉围巾。可见格拉西姆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

③ 亲手杀死了爱犬木木

在送别恋人回来的路上，格拉西姆再一次释放了爱心，救了一只小狗，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木木。给她喂食、洗澡，照顾她。作者用了“她”而非“它”，是有用意的。摇滚歌手何勇的歌曲《姑娘漂亮》最后有一句歌词：“交个女朋友还是养条狗？”或许就是这样的心态吧。格拉西姆的小狗比他喜欢的恋人塔季扬娜的感情要真实多了，而且给他带来了快乐。

好日子并没有度过太长的时间，太太想要得到这只可爱的小狗，但是木木并不喜欢太太。于是木木的厄运开始了，先是被卖掉，但是木木显然比许多人更聪明，更忠诚，她咬断了绳子回到了格拉西姆身边。再后来，一群人一起围攻格拉西姆要他交出木木。格拉西姆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木木的结局必定是要死的。他用自己的能力给了木木最后的尊严。格拉西姆穿上了节日的衣服，为木木洗澡后吃了最后的晚餐。把她带到了河里，木木在自己喜欢的人手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格拉西姆亲手杀死了木木。不，那不是他杀死的，而是被当局害死的。他不想木木去遭受更痛苦的折磨，他无力保护她了。

结束语

格拉西姆虽然在抓住小偷之后获取了自己的尊严与地位，但是依然无法抗拒当局的作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他没有能力挽救自己的爱人和爱犬。所以他选择了离开，选择回到农民中去。但是格拉西姆并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对新生活充满了希望。在离开城市之后，他感受到了新的生命的气息。

他大踏步地向前走，胸口大敞开，两只眼睛热切的对直朝前面望……

可是她闻到了他闻惯的熟了的麦香，这是从那些黑黑的田地上飘送过来的。他觉得迎面出来的风——这是家乡的风——亲热地打他的脸，玩弄他的头发和胡须。

格拉姆西对新生活充满了希望，因为那里有他熟悉的农民。因为那个太太不会来找他了，那是她最后的余生，格拉西姆回家后的不久那个太太就死了。故事就是这么简单，作者却在简单的内容中释放了大量隐喻，来抨击农奴社会的丑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