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及安吉拉·卡特的时候,大部分学者都充分挖掘其作品中的女性主义倾向并用各种学术理论来解读文本。从狂欢理论来解读安吉拉·卡特的文本,我们可以深度挖掘出作者的反男性中心主义倾向,我们可以从世俗对权威的定义、对人物的加冕降格以及经典童话的改写几方面来细致分析。
1、对权威的消解
在《马戏团之夜》的第一部分《伦敦》中飞飞被采访,在飞飞的口述中,华尔斯记录了飞飞的人生经历。在飞飞的描述中,她最初的庇护所是一所妓院,但是因为嬷嬷的突然去世而失去了庇护所,最先摧毁她的庇护所的就是纳尔逊的哥哥。我们说到哥哥这个词,最先想到的就是温暖、家,因为哥哥是亲人,但是纳尔逊嬷嬷的哥哥严厉且不近人情,从纳尔逊的少年时代便把纳尔逊赶出家门,但在她死后,又想打着"让罪恶所得的报酬,用在上帝的事业上吧! (《马戏团之夜》64页)"霸占她的全部遗产,同时连给纳尔逊立碑都不乐意,视她的一切东西都为自己所有,甚至不想让曾经在纳尔逊嬷嬷庇护下的人们吃一顿饭。更为讽刺的是,纳尔逊的哥哥是长老会牧师。无论是哥哥还是牧师,在我们眼中都是美好的代名词,在作者的文本中都成了残酷而不近人情的代表,打破了世俗对牧师的理解,将牧师变成了贬义的名词。
在飞飞人生旅途的第二个地点,史瑞克夫人的怪胎博物馆中,飞飞等人都成了供外界娱乐的"物品",顾客会先挑选他中意的装扮,有一位经常光顾的法官,最喜欢的装扮竟然是侩子手的装扮,并且最喜欢的就是某个哭泣的女孩朝他吐口水,在某些日子他还会带上黑头套,到"黑色剧场"去,让博物馆的人把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体验类似死亡的感受并借此获得快感。。法官还有受虐倾向,让姑娘朝他吐口水说明他享受被唾弃的感觉。法官本应是审判案件最公正的人,这里的侩子手隐喻就是法官并不公正,当法官并没有起到他应该起到的公正审判的作用时,"法官"这个词语名存实亡,就只是一个称呼。买下飞飞初夜的"克里斯丁·罗森克鲁兹"迷失在他自己所创造的神话中,想让飞飞和他一起完成他的生殖仪式,试图通过和长着翅膀的飞飞交合而得到长生不老的寿命。再这个过程中,他的一系列癫狂的表现,"突然开始唱起歌来""跳起来,关掉电灯,猛然推开窗子""他狂嘶哀鸣,颤抖不已" (《马戏团之夜》125页)都难以让人把他和正常人联系起来,在文中,作者还通过飞飞之口揭穿了他的身份,他是一名议员,反对妇女赋予投票权,理由是妇女的本质太纯洁和精妙,不应该为世界上任何事情发愁。他的语言和他当初想要拿匕首伤害飞飞一点也不一样,在鲜明的对比中,作者用讽刺的语气叙述事情,权威的力量被消解了。
2、对小说人物的加冕
说到狂欢化,就不可避免的说到加冕和脱冕的仪式,《马戏团之夜》中我们也能分析出类似的结构。在小说的第二部分"圣彼得堡"中,作者为我们描绘了马戏团的组成人员。柯尔尼上校的合伙人叫"西碧儿",它是一只小肉猪,但它拥有一项了不起的本事:她能用写在纸牌上的字母,拼出你的命数和运气( 《马戏团之夜》149页)。当华尔斯初次到伦敦恳求上校让他加入马戏团时,柯尔尼上校就征求这只小猪的意见,并且让这只小猪决定华尔斯在马戏团里的职业,而西碧儿用她那善于搜寻的鼻突,轻轻顶出:CLOWN(小丑) (《马戏团之夜》154页)。决定人的来去要用一只小猪的意见,在这里,小猪作为动物,却拥有了人的决策权,小猪就被加冕成了人,人只能听从于动物的安排。
在华尔斯走到表演圈的时候,拉马克"受过教育的猿猴"像人一样整齐的坐在小木桌旁边,手里拿着石板笔聚精会神的上课,他们的"教授"也是一只黑猩猩,"穿着朴素的黑西装,怀表垂挂过胸前,一顶学士帽潇洒地斜戴在头上,站在黑板前面,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杆子。 (《马戏团之夜》163页)"华尔斯看不懂他们在黑板上的图表,但是他们做出的一切行为就和人们上课一模一样,甚至在黑板上用类似阿拉伯图案的符号,那么动物真的有语言吗?他们也和人类一样会学习吗?当猩猩们发现华尔斯时,又恢复了马戏团的排练把戏,但是教授以一种严肃而悲伤的神情扫视这些欢乐的嬉闹举动,同时,这些黑猩猩们似乎从未从这项活动中获得任何乐趣,只是以一种散漫而机械化的态度虚应故事而已 (《马戏团之夜》165页)。黑猩猩们以华尔斯的人体为范本,向黑猩猩们展现人的身体构造,在上课的同时,大力士和猿佬儿的女人在一旁旁若无人的交合,这个画面构成了强烈的讽刺效果,人们在一旁像动物一样不在乎其他人在场的交配,动物们却在像人一样地学习。当动物具有了人们认为自己独有的能力时,比如学习,语言,思考,人和动物的界限就模糊了,华尔斯背诵的莎士比亚《哈姆莱特》中的名句"人是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啊!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 (《马戏团之夜》168页)"成了一句笑话。除此之外,"教授"知道拎起猿佬儿的长大衣让自己在都是人的人群里不是那么显眼,还知道让华尔斯为他打车,知道和上校谈判,让自己取代猿佬儿成为看管猿猴的经理。
作为专门逗人开心的马戏团的小丑,安吉拉·卡特创造出一种不同于以往只描写小丑给人们带来的正面影响,她描写了小丑们生活的地方和小丑的生活经历。小丑们居住的地方叫做"小丑巷",但是小丑巷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属于监牢或疯人院的悲哀气氛。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这些小丑会流露出一种自残的、认命而绝望的耐性——同样的神态也可以出现在被关起来的囚犯或病人身上看到,那是一种下定决心要停止存在的可怕表现 (《马戏团之夜》175页)。丑王巴佛是小丑领班,在吃饭的时候坐的位置却是列奥纳多安排给耶稣基督坐的位置。巴佛认为小丑所代表的正是耶稣基督的形象,遭到鄙视和排斥,被嘲笑的对象,是替罪羊。耶稣是救世主,但在文本中,耶稣脱冕成了在马戏团表演的小丑。小丑也被人们嘲笑,被人们排斥,他们最初不是自愿成为小丑,但是却在表演中"自己创造了自己"。在狂欢广场上,小丑和耶稣打破了现实生活中的各种阶级观念实现了平等。马戏团里小丑背负的悲剧恰恰也与耶稣背负的责任相对。每一个曾为人们制造笑声的小丑都有过一个故事,丑王巴佛在同一天得知了自己母亲的死讯和她的妻子难产而亡的消息,他在表演中发自内心的呐喊和留的眼泪都成了观众笑得更大声的笑料。因为小丑是"人类之子",小丑与耶稣一样,将会被钉在人世间无穷无尽的羞辱十字架上(《马戏团之夜》182页)。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是为人类赎罪,背负的是暴民的狂怒,而小丑则是为每一位观众制造笑声,代价是牺牲了自己的笑——没有人逗小丑笑。神圣的耶稣在文本中脱冕成了马戏团中生活在最底层的任人欺辱的小丑,体现了小说的狂欢化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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