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爱看书的父亲和一个反对父亲看书的母亲

我的父亲是个忠厚老实人，在家很多事情都听我母亲的。直到现在，父亲已经年逾古稀，母亲也过花甲好几年了，他们这种相处模式始终没有变。母亲比父亲小七岁，按理说，父亲处事应该比母亲成熟，但事实恰好相反，父亲做事一直缺乏主见，容易受别人思想影响。正因为如此，父亲也常常被母亲责难。

母亲的责难，在我看来很多是有道理的，尤其是现在，我自己成家了，也为人父了，更加深有体会。一个家庭，如果没有一个主心骨，没有一个正确的价值观引领，家是难以维系的。不过，母亲对父亲的批评也并非全都是对的，有一件事情，父亲一直坚持在做，母亲总是唠叨、责怪。就在前几年，我过年回家，还碰母亲因为这件事情责难父亲。

父亲是一个木器工人，他的工作和看书没有一点儿关系，他的工作也不用去看书学习，但他就是喜欢看书。只要稍有空闲，他都会捧起一本书看看得津津有味。而我母亲只要一发现他看书，就会批评，“早干嘛去了，该读书的时候不读书，现在装什么装”“家里一摊子事，你还闲情去看书”。有时候我父亲看得入了迷，对母亲的话无动于衷，这时母亲会迅速从父亲眼下拿走书，给我父亲一个措手不及。父亲大多时候是没有脾气的，只会悻悻地嘟囔一句：看个书也被你说。

对于父亲爱看书，母亲也很无奈。碰到母亲心情好时，她一般不会暴力阻止，但会冷嘲热讽，“狗子看星星，越看越生疏”“看得懂吗？它认识你，你未必认识它”，父亲往往会随口回答两个字“还行”。记得我和我哥上高中那几年，只要碰到父亲看书，母亲都会调侃道：怎么？你也参加高考？你们父子三人一起高考，你们邱家厉害啊。我们兄弟俩上大学了，母亲又会变一种语气讽刺父亲看书，“你儿子都上大学了！你怎么还在备战高考啊”

平心而论，母亲的责难也并非没有一定道理。那时候家庭非常困难，家里家外很多事情需要操心，哪有心思去看书，更何况父亲的工作是体力活和技术活，并不需要看书。母亲希望父亲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挣钱养家上。

但父亲爱看书的习惯却深深地影响了我，多年以后，再回想起父亲看书的一幕幕，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父亲很少对我说要多看书，但经常会推荐一些传统、经典好书，尤其在我初、高中阶段，我最先知道的《聊斋志异》《三言二拍》，都是从父亲口中得知的。我清楚的记得，上初中时，父亲告诉我：“《红楼梦》现在你未必看得懂，高中再看比较合适”。现在回想起来，我和父亲聊得最多的，还是关于看书，对一本书、一些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各自发表看法，聊得不亦乐乎。

只是近年来，父亲年纪越来越大了，眼睛大不如从前了，脑子反映也好像迟钝了很多。父亲看书已经力不从心，看过的东西很快就忘记了。不过，他依然非常热衷和我聊历史、小说，只是他现在可聊的内容似乎还是我高中时那些。我知道，父亲真的老了，我也已经有了更多的阅历和见识，我小时候认为的那个博学父亲已经停留在记忆力里。但我依然很喜欢和他聊读书，不过，我很少表达自己的看法了，听他重复着那些已经告诉我很多遍的观点和想法，仿佛看到了几十年之后的自己，也逐渐明白了要对自己的孩子做些什么。 （江海寄余生）

2019年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