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光因不满吴王僚登上王位,便以宴会名义邀请王僚来家中吃烤鱼,实际是想借这场宴会,刺杀吴王僚,最后,吴王僚因贪吃烤鱼,一命呜呼。季札回国后,才知道两个侄子自相残杀,公子光已经改名叫吴王阖闾。吴王僚的两个弟弟在外伐楚,听闻兄长的死讯,便降了楚。人家的事季札一搭眼儿就能预测个八九不离十,怎么就想不到他的让位会为自家埋下这样的祸患呢?此时季札能做的,也只有在吴王僚的坟前大哭一场。
伍子胥这一宝算是押对了,接下来他要借助吴军伐楚,报杀父之仇。伍子胥每天在吴王阖闾面前晃悠,那在心中燃烧的复仇之火常令阖闾感到不安,既然“父不受诛,子复仇可也”,吴王僚惨死在自己手中,僚的儿子庆忌便是阖闾的心头大患,那是另一个伍子胥,不除庆忌,阖闾寝食难安。王子庆忌是公认的吴国第一勇士,人皆畏之,无能杀之。据说他可以“走追奔兽,接及飞鸟”,世界冠军们就是拿兴奋剂当饭吃也没他跑得快、跳得高。阖闾率军万箭齐发去射他,他依然毫发无伤;后来中国有个导演根据他的光荣事迹拍了个大片儿,赚了不少外汇。
阖闾把斩草除根的打算对伍子胥说,伍子胥便义正辞严地说:“我可不干这缺德事儿,我们合谋杀了吴王僚,现在又要杀他的儿子,会天打五雷轰!”看到这儿你一定会以为伍子胥改邪归正了吧?别急,人转性会死的,接着看。阖闾说:“昔日武王讨纣,杀了纣王的儿子武庚,不是也没有激起民愤吗?说什么天打五雷轰,你咋这么迷信呢?”伍子胥一听找到了伤天害理的理论依据,立刻把良心这碴儿给忘了,连忙表忠心,向阖闾推荐了要离。
伍子胥是这样介绍要离的:
勇士椒丘为一匹马跟水神决战了一天,胜出,瞎了一只眼睛。后来到了吴国,参加朋友的葬礼,因为自恃勇猛,对在座的官员很傲慢。要离便挫他的锐气说:“我听说真正的勇士决斗讲究的是‘生往死还(即站着进来横着出去),不受其辱’,今天你跟水神决斗,马死眼瞎,形残名勇,还有脸在我面前摆谱!”椒丘大怒,葬礼结束后,便去要离家算账。要离对老婆说:“我在大家面前折辱了著名勇士椒丘,他一定会来杀我,你不要关门。”深夜,椒丘果然来了。看到要离家大门不闭,厅堂不关,入室无守,要离披头散发地睡在床上。椒丘用剑指着要离问:“你可知你有三条该死之过吗?”
椒丘道:‘你在众人面前折辱我,是第一该死;回家却不关门,是第二该死;睡卧无守,是第三该死。”
要离道: “我没有三死之过,可是你有三不肖,你知道吗?”
要离道: 我在千人面前折辱你, 你却不敢当场报复我,这是一不肖;入门不咳,登堂无声,这是二不肖;你把剑尖指到我鼻子上才敢说这些话,这是三不肖。你不觉得卑鄙吗?”
椒丘闻言扔下宝剑叹道: “以我之勇, 天下谁人不服?而要离在我之上,天下勇土非你莫属!”
要离虽然武功不精,但是“嘴功”却天下无敌,三言两语就把椒丘说到弃剑惭走绝非侥幸。看到这一段,你大概会想起《九品芝麻官》中偷师老鸨、对着大海练功、口诛妓院八婆的包龙星吧,估计他正是从一代宗师要离的经典绝学中得到启迪,才取得了舌战公堂的辉煌胜利。此时阖闾虽想请要离撮一顿, 但心下犹豫,沉吟道:“寻缺心眼儿如专诸者不易,要离忒能忽悠了,把他忽悠懵没点儿技术含量可不行。”伍子胥仰颈长笑,震得落叶纷纷,但闻他朗声道:“尔等宵小,也配与吾华山论忽悠乎?”伍子胥之所以这么有把握忽悠住要离,因为他是一流的心理学家。要离是个侏儒,瘦小无力。因为自身条件欠佳,要离内心的英雄情结受到长久压抑,以至扭曲,一旦有机会释放,便会以一种变态的方式爆发。
要离家住在苏州的城乡结合部,伍子胥从市中心一直走到路绝茅深处,远远看到一户人家,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涉荒茅而过,终于找到了要离。别人只知道要离不喜欢吃肉,伍子胥却知道,不喜欢吃肉的人常常吃不起肉。要离正坐在自家门墩儿上捉虱子,在他眼里,这些虱子可比伍子胥有趣多了。伍子胥道:“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要离道:“不知道。”伍子胥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想一辈子坐在这里捉虱子,却找不到扬名立腕的机会。你读过《专诸传记》吧,那是我一手炒作的,只要我想包装你,你同样可以戴上英雄的行头,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你面前,错过了,你永远只是一个吃不上肉的人。”
要离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出人头地,然而老天何其不公,他也曾经想参加好男孩儿大赛,却因身材矮小,没有报名资格,连被潜规则的机会都得不到。娱记们只顾盯着女明星的乳沟讨生活,从不曾注意过他,他的成功之路如云烟浩渺。内心汹涌磅礴的理想与现实的卑微渺小构成了巨大的落差,他苦闷,他彷徨,他失落,响彻在他心中的只有一个声音:我要成功!
所以伍子胥的到来,如同大款遇到女明星,一拍即合, 立刻迸发出激情四射的火花。一个不需要漏底,就能搏出位的机会!要离不在意这个机会是正义还是邪恶,或者毫无意义。他只听到,在他身后,无数粉丝的欢呼声,连陆游都在歌颂什么“死当穿冢近要离”。如果只有死亡才能换取聚光灯的驻足,那么,要离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我愿意。当晚伍子胥给要离买了二斤五花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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