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生物骇客:为治疗肠胃疾病 他实施自主“粪菌移植疗法”

（原标题：[通讯]生物骇客:为治疗肠胃疾病 他实施自主“粪菌移植疗法”）

难以想象朋克痞子形象的他获得过芝加哥大学的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曾经研制了家用的CRISPR/Cas基因DIY编辑器并通过众筹出售给公众，自称“生物骇客”的他最近正专研“人体粪便菌群”，准备实施自主式“粪便菌群移植疗法”（DIY Fecal Matter/Microbiome Transplant）以治疗困扰他多年 的肠道疾病。TheVerge专栏记者Arielle Duhaime-Ross通过长期跟踪采访报道并刊发了人物通讯稿《苦味药丸》，以下是文章大致翻译内 容：

Zayner在加州 伯林格姆市一座昏暗的厨房进行着准备工作，他将粪便的盐水溶液倒在一个钵体上充分研磨，大理石准备台上置放着各种仪器和试管，一瓶酒精乙醇溶液，一个电子秤，一堆陈旧的锅。昏暗的炉火照亮Zayner的侧影，他正在用杵仔细研磨，混杂着粪便的物质逐渐形成棕黄色液体。他笑着说“我觉得我碰到了某些坚硬的东西，极有可能是蔬菜，人体消化系统总是难以完全分解它们”Josiah Zayner的肠胃问题令他一生受尽折磨，因此他准备开始实施一项极端的自主定制式粪便移植（DIY Fecal Transplant） 疗法。在接下来的四天时间内，他准备将其肠胃内数以亿兆计的微生物菌群全部清空--包括体内促进食物消化、产生维生素和生物酶的有益菌群，以及令他饱受折磨的有害细菌。简言之， 他将尝试将自己的肠胃回归生物学上的空白状态。接着，他将会为自己“接种”健康菌群， 他个人偏好将这个过程简称为“菌群移植（Microbiome Transplant）”疗法（全称为Fecal Microbiome Transplant，简称FMT疗法）。他把这些依赖他 生存的有机微生物菌群想象或视作“套装（Suit）”，能够被穿戴，剪裁，甚至被替换掉。而目前他所“穿着的套装”是致命的、令他肠胃饱受痛苦折磨的，一套全新的套装将能够解决这个问题。Zayner满怀信心地说道：“从某个程度上来说，你仍然还是原来的你。但你能够改变你那些菌群。”

这种定制式的“完全菌群生态重建（A full bacterial overhaul ）”做法似乎未有任何自主实施的记录记载。事实上，类似的疗法可能是首次被自主实施--甚至没有证据表明该疗法能够奏效。即使这有可能令 Zayner面临实在的生命威胁，这种危险显然没能阻止他。

有那么一刻，Zayner考虑过直接将头仰起，将粪便液一口咽下，就像干了来自地狱的一口烈酒（A Shooter from hell）。当然，他的想法令他有些反胃。取而代之，他采用了更加科学的做法—从厨房抽屉取出了接种环（取样微生物菌群的仪器），他将仪器小心伸进一个封口胶袋，“来试试这种新技术—这堆 玩意 和酱汁”。他将粪便采样小心翼翼地装进明胶质药丸，准备在明天旧金山国际机场附近的一家旅馆处开始自主式菌群移植疗法，完全由他一人主刀，病人和医生都是他自己。经过了数日的服用抗生素，他疲惫地需要休息了。

质疑声：没有医疗专家看好他的疗法

几乎所有听说Zayner即将实施的自主式菌群移植疗法的医疗专家和工作者均表达了质疑和反对的声音。最广为接受的FMT疗法需要实施灌肠和鼻腔手术，并且患者和捐献者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临床监视。由于疗法中使用的健康粪便被视为药物，医生及粪便捐献者必须被美国政府严格监管。而且该疗法仅被批准应用于复发性的C.diff超级病菌（困难肠梭菌）感染患者。该疗法仍有许多未解之谜，现代医学仍无法解释为何治疗真正奏效的作用机理，以及对患者是否具有长期临床副作用。

“即使我倒在了医院，没关系；即使以疾病告终，没关系”

面对质疑声，Zayner表现得不以为然。他认为他有权利决定如何处置自己的身体，而且不认为需要对其它患者负责。当然他本人并不是严谨科学的怀疑论者，事实上他本身是一位真正的科学家。2013年他获得了芝加哥大学的生物物理学博士学位，拥有两年在NASA AMES动物病研究中心工作的经验。不过他对美国的外科医生一直没好感，从小他贫困的家庭无法负担昂贵的诊疗。在大学时期，他获得了医疗保险终于开始寻求医生诊疗，希望能够治疗他的肠胃疾病，但是这些诊治疗效甚微，而且极其昂贵。在他最严重的发病时期，他一天要排泄四次，有时候持续数小时的疼痛他只能将自己独自隔离来应对。

他逐渐开始对医生产生质疑，“如果我自己无法解决自己的状况，我或许会采纳他们的建议。否则，如果他们的说法仅仅是反对我学习到的知识，我并没有必要相信或者信赖他们，不是吗？”在离开Ames研究中心后，Zayner开始了在家里从事科研研究，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FMT疗法已经早有先例 但现代疗法应用被严格限制

FMT并不是一种新的治疗方法，在中国古代和埃及都有记载应用，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500年，首例现代FMT疗法于1958年由美国外科医生Ben Eiseman实施，Eiseman诊断出数例假膜性结肠炎患者，由于使用抗生素疗法杀光了患者所有的自然肠胃菌群，导致严重的腹泻症状，他并没有采用传统的用水来洗肠，Eiseman从健康的病患粪便中向假膜性结肠炎患者进行了FMT疗法。然而FMT疗法直到最近才受到公众的关注。新近几项研究成果表明，粪便是一种具有生物活性的有机微生物混合物，甚至对其它的非胃肠道疾病都是一种很具有潜力的治疗方法。直到80年代由于抗生素的滥用，C. diff超级病菌感染日渐成为了一项严重的问题，FMT疗法重新开始回归公众的视野，在美国凤凰城梅奥诊所（Mayo Clinic）报告有90%接受FMT疗法的C.diff超级病菌感染者得到了康复（2011年，C.diff超级细菌感染在美国导致了15000例死亡）

说服捐献者并开始实施手术

Zayner并未被诊断出C.diff超级病菌感染，但他觉得自己的症状很适合采用此种疗法，整体替换掉其肠胃菌群将会大程度改善他的痛苦。手术不仅需要替换粪便菌群，还需要替换掉其鼻腔、嘴部、手臂和躯干皮肤处的菌群环境。对于个人实施皮肤菌群移植，哈佛大学粪便菌群移植专家Elizabeth Hohmann觉得“我认为这有点像天方夜谭”，改变皮肤的菌群环境并不是像“给皮肤涂上一层抗生素，然后用药签涂上菌群”那么简单，这甚至听起来有点“荒谬”。

Zayner甚至倾向不对其捐献者的粪便进行分析与检测，他认为DIY实验最重要的是亲民且易于操作。他在实施移植术后可能面临着感染肝炎、轮状病毒的危险，他应用抗生素杀死自己肠胃自然菌群的行为同样非常危险。梅奥诊所的肠胃学家Sahil Khanna称FMT疗法除了对C.Diff病菌感染有效“并未有任何证据显示粪菌移植疗法能够治愈其它肠胃疾病”，最坏的情况下，粪菌移植疗法对Zayner病例所起的疗效为零。

最难的是采集健康粪便样本—征得捐献者的同意，不仅是健康粪便，还要体腔孔附近以及皮肤采样菌群，所有人在得知可能对Zayner产生的严重副作用后均婉拒了这项请求。最后他终于说服他大学时期的同窗好友Michael（化名），Michael经常与肠胃疾病的人打交道，他认为Zayner的大胆冒险实验能够改善他的状况。Michael同意贡献粪便样本，在他的手臂，双腿提取了皮肤样本，鼻腔和口腔通过药签采集。实验如果成功，Zayner和Michael将在生物学上享有紧密、独特的共同联系。

在二月中旬的一个周四下午，他在一家旧金山国际机场附近一家“皇冠假日酒店”实施了手术。Zayner尽管看上去像是个不顾风险的民间疯狂科学家，但他有足够的科学基本素养。术前工作是必要的，首先他需要将他预定的旅馆房间转变成无菌容室（sterile containment field）。Zayner开始将旅馆床单替换成他从亚马逊订购的特殊医用无菌床单，然后将“Clorox Wipes”杀菌湿布细致地清洁每个所能接触到的室内表面。

他的移植手术程序是自己设计的，分为五个主要步骤：其中他已经开始了两项，包括提取自身皮肤菌群和粪便样本用于事后分析比对，以及两天的抗生素疗程（购自eBay和淘宝，并验证过效果）；随后他开始将本身的躯干菌群通过粉末状四环素（powdered tetracycline）清洗掉，鼻腔和口腔也以此清洗。随后，Zayner即将开始正式实施自主式粪便菌群转移疗法，吞咽健康粪便药丸，将提取自Michael皮肤的菌群盐水溶液完全涂抹至Zayner的鼻腔、口腔、四肢皮肤。最后，他需要采样自身的皮肤和粪便样本以便以后分析化验。

“这简直太疯狂了，实验真的成功了”

在实施移植疗法的三日后，Zayner恢复了大致的正常，尽管他不愿再吞咽更多的粪便药丸。他联系了芝加哥大学的阿贡国家实验室对其样本进行化验分析，化验报告需要数周的时间得出。在实施移植疗法的几周后，Zayner旅行至新奥尔良参加2016年Bayer AgVocacy Forum的学术论坛，他上次参加该论坛活动是在四五年前，当时其消化系统还饱受折磨，现时已经今非昔比。他向我发送了一封名为《新肠胃简直是动力工厂》的邮件，他描述道他现在的日常食谱是“炸鸡排、奥尔良馅饼、小龙虾卷饼”，对于酒水他也不忌讳：三天中他喝了啤酒，Jameson威士忌，冰镇飓风鸡尾酒，金汤力，红牛兑伏特加。他的肠胃“动力充沛的像是回到了21岁。”不知多少年，他的饮食习惯都维持着基本素食主义。现在，他终于可以成为基本肉食主义者了，而且再也不用担心其排泄问题。“这给了我希望”

在截稿两周前，我收到了Zayner的短信通知称阿贡国家实验室完成了化验，他亲自对统计分析结果进行了比对，并确认现在其皮肤和粪便的菌群有机化合成分是否通过移植疗法形成了接近Michael的健康菌群环境。他通过Skype和我连线告知了结果—尽管连线质量很糟—但我从他兴奋的表情和激动颤抖的声音听出“太疯狂了，实验真的成功了。”粪便化验结果显示术后他的粪便菌群相比较他在术前的菌群成分，更加与Michael的健康菌群成分接近。但是皮肤微生物菌群的移植效果则不是非常理想，他四肢上的皮肤菌群状态在他回家后没有持续多久。Zayner个人感到非常高兴，对于他来说实验已经算是大致成功。“这意味着我们有机会通过医疗实践影响自己的生活，这激动人心。”

Zayner满足地在睡觉前吃掉三片奥利奥饼干，术前他可不是甜食爱好者。我们当然无法对个人自主粪菌移植疗法是否是成功的医疗实践下定论，这肯定算不上一项严谨的科学实验研究，更像是奇人轶事。但是对于Zayner来说，他终于可以安心地享受美食，不再饱受肠胃折磨。

[编译自：TheVerge |原文作者：Arielle Duhaime-R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