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44岁到52岁,我被催生儿子的8年 | 人间

2025-09-11 14: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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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想办法把活着的人顾好了,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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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图 | 《180天重启计划》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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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二孩政策放开的时候,我44岁,老肖49岁,我们遭遇了催生。准确地说,我们家和四弟家一起遭遇了催生。

公公婆婆总共有4个孩子,老大是个儿子,老二是个女儿,老三(就是老肖)是个儿子,老四也是个儿子。大哥和二姐是农村户口,结婚也早,符合生二胎的政策,所以早早地要了两娃。四弟成家较晚,是农村户口,一直在城里开着一个网吧,夫妻俩只有一个六岁的女儿。

我和老肖是城市户口,分别在一个不好不坏的事业单位里上着班,只生了一个女儿。之前一直不符合生育政策,没有人敢催我们生。二孩政策一出来,公公婆婆的心眼儿马上就活泛了。他们极要面子,极想要个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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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公婆只是零敲碎打、旁敲侧击地催,他们会指着左边邻居的房子说:“你们看,那家人连个儿子都没有,女儿又嫁不出去,在村里说话都说不响。”在闲聊时不经意地说:“村头老吴去世时,三个孙子排成一排,跪在地上磕头磕得砰砰响。”或者干脆悄悄跟我们家和四弟家的女儿说:“有了弟弟,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这样说了一段时间,他们看着我们都没啥动静,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催生,在一次家族聚餐的饭桌上说:“谁家再生个孩子,奖励两万。”

四弟一边大口吃菜一边笑着说了一句:“老爹,在你闭眼之前,一定让你看见孙子出生。”公公立刻喜上眉梢,两眼放光,婆婆笑得脸像个皱巴巴的苹果。公公的眼光又扫了扫我们夫妻俩,老肖抿了一口酒,笑着说:“好!”婆婆笑眯眯地看了看我。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孙子嘛,总是多多益善。可是,孙子真的能想有就有的吗?孙子能像哪吒一样见风就长吗?

我看了看埋头吃饭的女儿,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17岁的女儿,在高考改革的浪潮里扑腾,扑腾得两眼无光、满脸冒痘。

44岁高龄的我,是个基层牛马,除了上班,还在按照单位的要求进修学历,这几年连个完整的假期都没有,跟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光鲜亮丽的女士们站在一起,我就像从褪了色的照片里走出来的,灰头土脸。

49岁的老肖,正是单位里的成熟牛马,身兼数职。我常常说:想见各国国家领导人,我打开电视机就可以了,想见他,得在午夜之后的半梦半醒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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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前后,我们的行业普遍薪水偏低。副高职称的我,收入不及上级主管部门一个入职三四年的年轻人,老肖稍微高一点儿,也不及主管部门同级别同职称的人。

两万块钱,对于老人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大数目,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尤其是一个城里孩子来说,它大概也仅仅能买到三年的国产尿不湿……不说以后,光是保姆费和奶粉钱,就会把我给女儿积攒的上大学的钱狠狠地刨出一个大窟窿来。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家庭,再加一个哭声嘹亮、嗷嗷待哺的婴儿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无法想象,我挺着大肚子去上班,去进修,去跟一群打了鸡血的年轻人比业绩,去照顾马上要高考的女儿……

但在老家的人看来,我们的工作就是一张报纸一杯茶的休闲,生个孩子养个孩子是捎带手的。他们常放在嘴边的话就是:我们以前生7个8个都能养大……他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生存压力。

不生儿子,就是不孝。这是他们没有说出来的心里话。

我没有表态,哪怕老肖怂恿的目光像刀锋一样扫过来,我也只低头扒拉米饭。我心想:我不能拿我女儿的前途和自己的半条命来替你尽孝。

我从内心拒绝道德绑架,我也不觉得家族里那些勤奋上进的女儿们有什么不好。

他们暗地里嘲笑老吴家那三个孙子在最差的学校读书,打架斗殴翻墙谈恋爱……坏事做尽。而给了他们嘲笑老吴家孙子的底气的,恰恰是家里那些考进重点学校读书的孙女、外孙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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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婆婆也明白,把得孙子的最大希望放在我们家,是不太现实的,因此话里话外都饱含着对四弟妹的期待,毕竟她年轻,三十岁不到的样子,还是个不用996的全职妈妈,四弟也能挣钱,经济条件是全家最好的。

五六个月后,“孙子”到底是怀上了。只是,怀在了四弟在外头的女朋友的肚子里。

四弟从小受宠,养成了一身浪荡不羁的习气,加上那阵子手头宽松,日日呼朋引伴、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夫妻俩也因此日夜地吵。渐渐地四弟就不爱回家,一次酒后乱性,与一个外地来混场子的女子有了一夜情,就此珠胎暗结。那女子一直等到肚子渐渐显怀时,才向原配逼宫来了。

从四弟媳哭天抹泪、撕心裂肺的控诉中,我们才知道四弟的荒唐行径。

这事情让公公婆婆大受震惊,他们是宠儿子,也想要孙子,但年轻时深受毛爷爷思想教育,一辈子做人坦坦荡荡,完全接受不了老四这不着调的行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吃喝嫖赌的败家子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儿,有辱门风。

老头老太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关起门来,狠狠地把老四抽了一顿,颤颤巍巍痛心疾首地把他骂了一顿。打完骂完,才把我们召集起来,商量该怎么办?毕竟,那个肚子里的孩子天天在长。

让那女子把孩子打掉?一条命唉……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让四弟夫妻离婚?让四弟再婚?给未出生的孩子一个名分?那四弟六岁女儿怎么办?四弟媳安眠药都攒了几把了……人命关天的事,每一个做法都要经历极限撕扯,怎么的都不好处理,没人敢替当事人做决定。

家里开了几回家庭会议,都没有结果,那女子躲了起来,但日日打电话发消息过来逼宫,四弟跪天跪地、赌咒发誓,也止不住四弟媳的情绪日日向崩溃的边缘滑去,两老日日唉声叹气。

这一撕扯,就撕扯了差不多三个月。躲起来的小三儿只闻声不见人。想必那肚子都已经大如斗了,再有一个多月,也该瓜熟蒂落了。

四弟家日夜不得安宁,经常摔盘子打碗、鸡飞狗跳,屋子里像被土匪打砸抢过一样。四弟干脆破罐子破摔,借口网吧最近生意太好,日日宿在了店里。

此时的四弟媳也不是真想死,死了不就让别人称心如意了吗?她也不是真想离婚,离开四弟,她一个没有技术没有学历又吃不了苦的女子,靠谁去?

在心灵鸡汤喝得太多的小姐妹们的撺掇下,她开始每日精心打扮,逛街购物,宣称“只爱自己”“及时行乐”,最多时半个月花了7万块。两夫妻互相斗气:作吧!往死了作!花钱买快乐,谁还不会?!

公公婆婆让我们出面说和了几回,见没什么效果,一气之下甩手不管了,说:“我们老了,管不了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真正看着办的,反倒是那个小三儿。她等不及了,也不想耗着了,也明白耗下去未必有结果。那女子本就是半个江湖人,风浪也是见过一些的,知道自己年纪有三十多了,知道男人的凉薄和不可依靠。既然要不到一个家,那就要一些钱,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于是,她约了老四夫妻俩,自己带了两个悍里悍气的黄毛朋友,双手护着大肚子来谈判了。只提出一个条件:30万,从此她消失,井水不犯河水。

老四夫妻俩这回没有吵,痛痛快快地打了钱,看着那女子离开了我们的城市,老四与那女子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夫妻俩把事情处理完,才来跟家里人说。公公婆婆晚饭都没吃就去了自己房间,黑着灯,静悄悄的。大家都知道,不管那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大概率从此山水不相逢。

而四弟媳憋了很久的一股子气也终于吐了出来,她撇了撇嘴,跟我们说:“好像谁不能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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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年末,四弟媳如愿怀上了二胎,检查结果出来时,她朋友圈里发了一个大大的爱心,里边是一只大手牵着一只小手。全家皆大欢喜。我们夫妻俩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我,不用再冒着生命风险,去替他们家开枝散叶了。

怀到六周的时候,四弟媳从小姐妹那里听说,可以用某港医院的技术鉴别胎儿的性别,于是就悄悄地联系中介机构,取了自己的静脉血,花了4000块钱去做了鉴定。

鉴定结果为女孩儿。

四弟媳痛哭了一场,想了一天一夜,决定打掉这个孩子。四弟虽浪荡惯了,但本性不坏,他死活不同意。就这样,等到这个女孩儿生下来,就到了2019下半年了。

虽然嘴里说着:“女儿好,女儿是个宝”,但两老眼神里的黯淡还是显而易见的。公公悄悄跟老肖说:“你认识人多,你去想办法打听打听,那边生的是儿是女……”

可是,连老四两口子都不知道那个女子去了哪里,他一个大伯子怎么会知道?

过了不久,有一天晚上,老肖回家后,很郑重地把我叫去餐桌边上,两人面对面坐下,他表情凝重地说:“我们,还得生。”

2019年,我47岁了,他52岁了。

我也很认真地向他提出几个问题:

“谁来照看孩子?你妈80了,我妈76了。”

“生娃之前,都要禁烟禁酒3个月,你能做到吗?”

“你我年纪都这么大了,小毛病也不少,你能保证生下来是个健康的孩子吗?”

“如果怀上了是个女孩,是打掉还是生下来?”

……

最后一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但这恰恰是最核心的问题。

尽管他一直逃避这个核心问题,但不妨碍他兴致勃勃地去跟一群与他有差不多境遇的男人去讨论生儿计划的可行性。这些男人们都有着共同的经历:事业单位工作,受之前政策影响只生了一个女儿,又受目前政策影响,可以再生一个二娃。

这群男人是一些矛盾的综合体,他们工作能力强,有担当,家庭责任感都不错,对女儿也倾尽心力培养,但唯有在这件事上表现出强烈的“有儿万事足”的心理。之前不符合政策规定时,这种念头是藏着掖着的,现在符合政策了,那念头就像一座万年活火山里的熔岩一样,一旦爆发就喷涌而出,直冲云霄。

只可惜,家里的女人都已经超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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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几个家庭一起聚会,男人们边喝酒抽烟边就这个话题夸夸其谈,一度把自己要生儿子的个人愿景和整个国家与民族的发展宏图高度融合。女人们此时都在冷眼旁观这群自嗨的男人。

推杯换盏,酒酣脸热,男人们兴奋得简直像能把天都顶出来个大窟窿。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档,烟雾缭绕中,传来一个悠悠的女声:“生什么二胎啊,娶个二房多好!”

“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多好!”

“也不看看自己的体检报告,上上下下的小箭头数目加起来比年龄还大……”

“想要生儿子啊,我看先上山去做一年的和尚……”

夫人们群起而攻之,于是在大家的哄堂大笑中结束这个话题。

回家的路上,老肖还不肯罢休,嘴里叨咕着:“生不了儿子,那想一想总是可以的吧?想一想又不犯法的!”

是不犯法,还受国家推崇。问题是——现实吗?

我不接茬儿,我知道,只要一接茬儿,他就会列举网络上说的什么人六十岁、七十岁都能生娃。

他不甘心,有一天晚上,笑眯眯地拿着这个话题去问已经上了大学正回家度假的女儿:“让你妈再生个小弟弟怎么样?”

没想到,这回踢到了一块铁板。女儿正在洗脸,只见她把脸盆往水池里“哐当”一甩,愤怒地大喊:“高龄产妇,高龄产妇,会死的!会死的!你不知道吗!?”女儿带哭腔的声音变得像一把尖利的刀,朝她老爹直直地甩了过去。她爹愣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

我第一次看见女儿有这么大的反应,心脏蓦地有一阵揪心的疼,果然,唯有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才能与你血脉相连。那一刻,我觉得,这世界上,能信任的,唯有女儿。我想,将来我到了在icu里医生让决定是否要拔管的那一刻,有她签字,就够了。

那阵子,女儿拒绝回老家。我知道,孩子大了,什么都懂了。在大人们以为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问题的实质:那就是,她的母亲,在父亲和其他长辈的眼里,其他价值是附属在生育价值之上的,没有了生育价值,那其他价值也可有可无,这让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她十分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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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让世事变得面目全非,是否再生个儿子的话题暂时没了下文。

2019年12月30日:武汉启动流行病学调查。

2020年1月20日:专家首次确认病毒存在“人传人”的现象。

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采取严格防控措施。

我们也开启了关键词为“抗疫、口罩、封控、核酸、疫苗、绿码、红码”的生活。在时间慢下来的节奏里,却是每个人的身不由己。

2020年出生率8.52‰,自1978年以来首次跌破10‰,创43年新低;2021年出生率7.52‰,2022年出生人口仅为956万。

正当妙龄的年轻夫妻都不敢生的这三年里,作为超龄青年的老肖偶尔也还是会在生儿子的事情上啰唆几句,但也没有坚持己见。

不能在孙子这件事情上尽孝,对父母心怀愧疚的老公和四弟开始折腾在老家造房子。他们打算把公公婆婆住的房子拆了重建,不仅要重建大房子,还要买地扩大院子。

我不反对造房子,但我反对盲目攀比、挥霍浪费。我建议,房子小一点,简简单单,功能实用一点就可以。他们不以为然,说:“我们在老家造房子,哪能跟村里人一样,既然要造,就要造好的!”

我私底下跟老肖说:“我们都是拿工资的人,钱来得慢,也来得少,我们要为女儿考虑,她要工作了,要恋爱要结婚,也是要买房子的。”

他豪横地说:“你不要管,又不用你出钱,再说,农村的房子能花几个钱!”

我很不明白,面子这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再说,怎么就算是不用我出钱了?!

自从决定要重建房子之后,二姐的想法跟我一样,房子造得简单实惠就可以了;公公婆婆很高兴,因为儿子们让他们长脸了;大哥是个老实人,没说什么;大嫂却提出:“你们都在城里上班,忙不过来,这造房子的事情,我来管。以前我造房子的时候,你们出过钱,现在你们造房子,我只能出出力。”

其实谁都明白她这打得噼里啪啦的精明算盘,那话的底层思维就是:这里边的边边角角零零碎碎的辛苦费给别人赚不如给自己人赚。

长期从公公婆婆以及几个兄弟姐妹那里零敲碎打地弄好处,这是大嫂一贯的作风。她那栋不久前搬进去的房子,有一半儿的钱是大家凑起来的。

不顾我私下的劝阻,老肖和四弟谢绝了城里朋友家的建筑队,让大嫂来管理,我们两家出钱造房子。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多么荒唐而错误的决定。

建筑公司两个月便能搞定的农村自建房,在大嫂的管理下,拖了一年半才最终完工。其间,返工了一次,停工了三四次。原因各种各样:村里找不到壮龄的小工,只能找70岁以上的,手脚慢地很;预订的砖头厂家烧不出来,要等好几个星期;水泥师傅老丈人生病去世了,他有10来天不能来上工;扎钢筋的师傅看不懂建筑图纸,扎错了;为了拉电线,大嫂跟左邻右舍吵了一架,因为结账的问题,大嫂又跟扎钢筋师傅吵了一架……

按说,既然大嫂是总管,那就是什么都能管,能监督工人按图纸施工,能买点散碎材料,能跑镇上办个手续什么的,都得管,可是,稍微复杂一些的事情,她都不会,她都不懂,于是就把老肖调遣得团团转。

那阵子,老肖就像一个消防队员一样,到处“灭火”。

不,消防队员上班就是“灭火”,老肖既要上班,又要掐着点儿下了班赶回老家去“灭火”。人憔悴了很多,脾气也坏得惊人。

土建做完,核算了一下总造价,比当初朋友家建筑队报的价格整整多了10%!这冤大头当的!

然后继续装修、整园子,光是土,都买了30卡车,每天一睁眼,就是哗哗往外淌的钱。将近两年,整个工程终于结束了,老肖瘦了十几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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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两年的时间里,家中发生了两件更大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老四夫妻俩离婚了。

疫情期间,网吧属于严格管控的场所,自然是随时可能被通知歇业,因此生意也就断断续续的,老四一年里有半年闲得发慌,收入很不稳定,再加上房租、水电费、人工费,二娃的保姆费、奶粉钱,老婆不能降低档次的生活费,大娃的培训费,都是如山的压力…

这些压力让他总有迫切地要干上“一票大的”的心理,于是不知不觉就迷上了网络赌球。事情发展到最后,老四不仅输光了手头的钱,还稀里糊涂地欠下了300多万。

老四想着让老婆把房产证拿出来做抵押向银行贷款去还债,那样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差点儿气疯了的四弟媳牢牢攥紧了她手中的钱和房子,并且坚决要离婚。

两人撕扯了几轮后,四弟心怀愧疚,同意自己净身出户,独自扛下债务,把房子和两个孩子留给了老婆,并承诺每年再给8万的赡养费。

我理解四弟媳的感受。

婚礼上新人们会说出誓言:“从今以后,无论顺境或逆境,富有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都将永远爱你、珍惜你,对你忠诚,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但不会说:“从今以后,无论你给我顺境或逆境,你给我富有或贫穷,你给我健康或疾病,我都将永远爱你、珍惜你,对你忠诚,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断臂求生,是所有人都会做出的下意识的应激反应。

这件事,对我们这个小家的影响是:不仅要拿出一些钱来帮四弟还债,还要承担他当初许诺的那部分建新房子的费用。

老肖花光了他自己所有的积蓄,借了几十万的外债,还从我这儿拿走十几万,最终把那个大房子和院子建好了。

第二件事是,公公去世了。肝癌晚期,从发病到去世,前后不过三个月,还没来得及住上儿子们为他新建的房子。

老人一生勤勉,为人忠义,厚待乡邻,是个好人。举家悲痛。

婆婆伤心过度,卧床不起,终究留在了大哥家里,因为那大房子大院子她一个人住着太空荡荡了。

办完公公的丧事,老肖的精神很颓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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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我51岁,他56岁。

过了几个月,他似乎调整过来了,而让他调整过来的原因,就是他决定去代孕一个儿子。他的理由是:“满足我父亲生前的愿望。”

这时候从人们谈的闲话里,我们影影绰绰听到有熟人代孕了龙凤胎。据说现在都先藏着养,养大以后才会公开。这两位熟人,一个是几亿家产的富豪,一个是身居高位的官员。

我深知这是违法的事情,但老肖显然已经上了头,可以为老肖家传宗接代的念头,完全压住了他的理智。

我只好问他:“钱从哪里来?”

2023年是我们双方的单位大幅度降薪的第二年。为了老家的房子,他欠了大几十万的外债。女儿刚刚开始在一线城市工作,拿着一份微薄的试用期工资,一年5万的房租需要我拿出钱来补贴。

他说:“我去借,去贷款。”

我问他:“你有替女儿想过吗?她到了谈恋爱结婚的年纪,哪个当母亲的,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弟弟’才一两岁的女孩?”

我又问他:“你替你这个未来的儿子想过吗?他20岁时,我71岁,你76岁,他25岁时,需要成家立业,需要大力帮扶,你81岁了,不仅所有的社会资源都消失殆尽,还很有可能躺在病床上,或者人早已作古……你把他生下来,是要为他负责的。”

他说:“他小时候我们养,再大一点让女儿管。”

我说:“你觉得现实吗?你也看到了,女儿整天996,你让她有什么时间和精力管弟弟?何况她自己也要结婚生娃。”

他愤怒地说:“你自私!”

我怼回去说:“到底谁自私?”

他说:“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你就不能满足我吗?”

我说:“我只是想让活着的人活得好一些。”

他扭头愤愤地说:“你不肯,那我找别人生,我花钱找人代孕,找一个年轻的,漂亮的,智商高的……”

我气极而笑。

但我没想到,老肖非常认真地把这个议题放在了他们家的桌面上去。

婆婆一听,瞬间两眼放光。略略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兴奋地把自己听说到的谁谁谁代孕了一个孩子的消息七嘴八舌迫不及待地说出来,群情激昂的样子。

唯有二姐嗤笑着说了一句:“你们脑子坏掉了?”但没有人理会她。

我坐在一边,冷眼旁观。

婆婆认真地听,听到最后,当她弄明白可以去医院让医生把孙子“种”进女人的肚子里的时候,一种带着红晕的光泽在她皱纹纵横的脸上像花一样绽放。

她一拍桌子,高兴地说:“就这么办!”转头招呼我:“赶紧过来,好好商量一下。”

我站了起来,冷冷地说:“我就不参与讨论了,因为这个事情跟我没关系,他要的这个孩子也不是我的。他觉得可以生,那就生吧。至于孩子谁带,我相信你们家里人能自己解决。”我走出门去,长舒一口气。

第一次正面硬刚,心里有痛,但更多的是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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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向老肖提出:“老家的房子,虽然我们出了大部分钱,但到了今天这一步,我也不跟你算这个账了,所有的债务你自己承担。城里的这套房子,我们按市场价一分为三,你一份,我一份,女儿一份……我们就此离了。”

他沉吟了一下说:“离不离婚的,再说,城里的房子我不要,我都给你们,明天就可以去过户。”

我说:“房子我也不想要了,我想把这房子卖掉,拿着钱去给女儿在她公司附近买个小房子,至于我自己,可以先租个小房子,等退休了,再去女儿那边。”

他说:“看起来,你把未来都规划好了。”

我笑了一声说:“是的,你把你的未来规划好了,那我也顺便规划一下我的未来。”

没有心痛,很冷静。给父母养老,这是我们应当应分的,但他大哥造房子,他弟弟还赌债,他在老家投入那么多钱造房子,吸的都是我们这个小家庭的血,现在还要花几十万去代孕一个儿子,荒唐。

我的女儿已经成年,将面对买房恋爱结婚诸多人生大事,为了女儿,我决不能退让。支持我的,唯有在家里说不上话的二姐。她年少辍学,养过蚕,种过地,打过工,一直是家中最勤勉却最不被重视的孩子。

每每在深夜里醒来,我都发现自己的牙关咬得紧紧的,腮帮子酸疼,脖颈儿酸胀。

2023年,各地的房价开始不可遏制地往下走,我们的房子地段和品质并不算好,看起来此时不是卖房子的好时候。但后来刷刷刷急速往下掉的房价证明,如果当时决心要卖,就是好时候。

单位里的降薪还是以各种名目进行,我们的收入已经跌了三分之一。

老肖为了他的人生规划开始认真地锻炼:跑步、打拳、做仰卧起坐,装备买了不少,精神也好了很多,看起来,计划的实施已经在做基础部分了。

我也为了我的人生规划开始认真地存钱:把钱放进银行存定期,刷能用积分换钱的视频,去做一些从来没有做过的项目,为了奖金去参加比赛,在闲鱼上卖掉一些搁置的东西。可是钱花出去容易,挣回来真的很难。

我开始喜欢看一些诸如“月入3000,我是怎么养活一家四口的”“一个打工人的极简存钱生活”“一个月花500,我是怎么做到的”的文章。我变得很“抠”,花的钱一次超过200块,我都要思前想后。

我日日精神高度紧张,想把每一分钟都变成钱,以至于每天定十几个闹钟提醒自己要做什么,以至于工作中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要反复去检查,以至于跟人说话,会把相同的意思一再重复地去说。

我放弃了旅游,放弃了一切要花钱才能换得的享受……那时候我不知道,这其实是焦虑症的症状。

我开始向女儿灌输要“存钱”思想。我想,亲情如此不可靠,那么就用金钱来靠一靠吧。

也许动了恻隐之心,老肖有时候会出手帮我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而我,也不能在他身负重债时不给他饭吃,所以继续承担着家里大部分的生活开支,日子没有滋味地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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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底,二姐因为心源性心脏病突然去世。全家再次陷入悲痛。

二姐是个很勤劳能吃苦的人,她每天凌晨5点去一家单位的食堂上班,有时候傍晚还要去一家酒店兼职。她总觉得自己能多挣几个就多挣几个,这样老了也不至于拖累女儿太多。她又特别能省钱,有一点儿不舒服也不会主动去医院。我们猜想,她是累极了,又舍不得休息,才在凌晨上班途中骤然离世。

我的焦虑症也愈发严重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在凌晨3、4点醒来,醒来后在伤心和恐惧中想念她。

伤心的是:想起她二十年来怎么照顾我,照顾整个家的人,想起那些琐琐碎碎的生活细节,她给我们做鞋垫,做围裙,她带过家族里的每一个孩子,她做的面条,做的红烧排骨……在我的潜意识里,她既是姐妹,也代替了母亲的位置。

恐惧的是:她离世的时候她的女儿都已经成家……而我的女儿……还漂泊在外,前途未卜。如果我也像她一样突然撒手离去,那我的女儿该托付给谁?我唯一能托付的只有她,而她,却被埋入浅土中去了……我把头埋进被子里,可被子里的如潮水般涌来的黑暗让我更加恐惧,更加窒息。

有一夜,我梦见自己收到一个大火腿,可是怎么也塞不进冰箱,梦里对自己说:别怕,二姐会让姐夫过来拿去切开,然后我一半她一半……梦还未醒来,就已经意识到她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在了……我在梦中号啕大哭,醒来后脸上泪痕交错……

我把这个梦说给同事听,可他们听了,只是建议我把火腿放锅里蒸一蒸,就能切开了。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三七过后的一天,一家人聚在一起,讨论起二姐去世前后的事情,不知谁说了一句:“这事情也怨她自己太节约了,如果她肯去看医生,也不至于……”

我心中腾起了怒火,我不许他们这么说,我不顾一切地开口怼过去:“你们知道她是怎么省吃俭用存钱的吗?你们知道她为了挣钱多干了多少活儿?你们知道她为了尽快把买房子的钱还给你们是怎么想办法抠出每一分钱来的吗?你们赌博输掉的钱,你们在大房子大院子里折腾掉的钱,够二姐过三辈子了!”愤懑让我的声音都破了,显得像刀子一样锐利。

他们被我怼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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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的上半年,我出现了严重的心理问题,而把我推向焦虑症躯体化的,不是婆家,而是娘家,是那个我人到中年才意识到,从来没有偏爱过我的娘家。

写下这一段,真的很艰难。但如果你身为女儿身,恰好像我一样经历过以下这些事儿,你就会感同身受。

如果:

你四五岁的时候,就被要求带弟弟,带不好就要挨打挨骂……

你弟弟感冒发烧了,全家紧张,连两个年迈的姑婆都被惊动了,她俩用手帕包着一大包有着绿色糖纸的薄荷糖,裹着的小脚一扭一扭地来看弟弟,那包糖,你是一颗也没能吃上……

你15岁那年,春寒料峭的三月,突然下起了一场白茫茫的大雪。学校里的同学们都没有带冬衣,大家都冷得发抖,好多同学的父母都冒着大雪来送冬衣,你也相信你的父母一定很快送来,可是,直到雪快化完了,你父亲把冬衣送来了,还说了一句:“前两天那么大的雪,你让谁来帮你送?”你家有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丽芳家里没有,但他爸爸是穿着蓑衣一路走来的……

你的弟弟一说晚上在宿舍睡不好,你的父母就去打通关系让他寄宿在他们的同事家里……

你16岁时要考高中了,你成绩拔尖,但你的父母为了更好地培养儿子,就动员你去读免费中职学校,那次动员是母亲难得的心平气和地与你像大人一样谈了话……

你的父母在你出嫁的时候说“你又没有向家里交过钱,所以我们也没有多少嫁妆给你”……

你的父母对你嫁的老公是不满意的,他们说“我看其他女孩子都比你嫁得好”,而这样的态度一直到你老公在单位有了中层的位置才改变……

你在50多岁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在二十多年里一直在给弟弟钱,他们节约到自己没几件好衣服,却把此生99%的积蓄150多万都陆陆续续给了弟弟,你给父母的茶叶、衬衫、剃须刀,转头都会出现在弟弟手上……

而这个弟弟因为一直有人给他的人生兜底,便任性而轻率地对待生活和工作,没有一段家庭关系能维护好,没有一份工作能做好,最终因为出手铺张,欠下300多万的债务,然后自觉人生绝望,天天说自己抑郁到想跳楼……

你为他东奔西跑,带他去看医生,最后才发现他无非是想要你替他兜底,而你的父母也迫切希望你来兜这个底……

而所谓的弟媳手里捏着二线城市的几套房子,说都是自己挣出来的,自己也是受害者,转头日日来逼你和八九十岁的父母替他们还债,最终把母亲逼进了ICU……

而弟弟和弟媳从此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装聋作哑,把一个烂摊子扔给你……

而你年老、无钱、病弱的父母开始用恳求的语气跟你说:以后就要靠你了……

从此,你开始每天出入医院,接屎接尿,安排护工,联系医生,送饭送菜……

同时,你还要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业绩经常加班,因为很多收入是跟工作业绩挂钩的……

你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么多年来,父母一直在用“性别”做尺子,计量着在你和弟弟身上分别应该付出多少……

这样的人生里,当我照顾着躺在病床上羸弱的母亲怎么也心疼不起来,反而时时都想口而出:儿子是你们宠出来的,债是你们儿子欠下的,现在让我来承担这些后果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难道生女儿就是用来练练手的吗?难道生女儿就是用来替你们的儿子收拾烂摊子的吗?

我终于发现了自己不愿意生二胎儿子的深层次原因,我不想给女儿生一个像我家和老肖家那样的巨婴弟弟。

我满脑子都是小时候我妈怨怼嫌弃地看着我的眼神,那样的眼神穿透四十多年的时空隧道,还会不时出现在我对面,让我觉得自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我不想成为我妈那样的母亲,我也不想让我女儿成为那样的我。

我终于明白,每次看影视剧看到母女、父女情深的画面,我心底的那阵冷笑来自何处。

我知道,或许嫌弃、生气,都不是他们的本意,而是我作为一个孩童凭自己仅有的经验做出的主观臆断,我知道他们也曾经过得艰难,但是我终究无法释怀……

我陷入疯狂的内耗模式,想起烦心的事,对着空气都想狠狠地踢一脚,想着未来可能的麻烦,我忍不住想把最恶毒的诅咒骂出去。

但我也只能想想而已,因为他们恰恰是我甩也甩不掉的骨肉血亲!

我只能疯了。

从44岁到52岁,我被催生儿子的8年 | 人间

我知道自己有病了,病得还不轻。当我们不能把淤积的压力甩出去的时候,不会对痛苦说“不”的时候,身体会替我们说。

我开始潮热出汗、心慌意乱、腰酸背痛、头晕失眠、失去嗅觉、味觉变异、肠胃酸胀、眼痛牙痛,头发大把大把地掉,看天空都是灰色的。

我每天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快死了……两个多月,我拖着疲累的身体,从省里到市里,从中医到西医,我跑遍了医院的各科室:中医内科、神经科、牙科、消化内科、妇科、耳鼻喉科和精神科,我做了医生让我做的一系列检查:心理评估、脑部ct、脑部磁共振、心脏彩超、骨密度、雌激素、鼻腔镜……然后就是吃药……最多的时候,每天要吃五种药物。

有整整一周,我无法工作,面对数字和文字,我处理不了任何信息……

每次去看病床上的老妈,我都想:其实我也已经很需要一张病床了。

两个月后,我发现药物只能减轻身体上的一些不适,但那种焦虑与抑郁并没有得到有效改善。

我发现我有躯体化的表现了:比如桌子上有个杯子,我想挪一个位置,但手就是伸不过去;比如我正在洗碗,但想起衣服还没晒,我就会恨不得马上放下手中的碗去晒衣服,如果做不到,我就会陷入深深地自责;比如去上班,我会提前50分钟把闹钟定好,而且不止定一个闹钟;比如有人指着一棵树说“等春天的时候它就开满花了”,我会立刻泪流满面;比如看见二姐之前留在我那儿的一盆花,我会想起“也许我死了,我养的花们也会活着,和杂草们一起长得遮天蔽日”,我觉得人生毫无意义……重要的是:我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

有一天,我心慌意乱,坐立不安,呼吸困难。我求生的本能让我意识到,这样下去就完了。

同事很快帮我找到了一个心理咨询师。她通过网络接诊了我,我迫不及待地向她诉说。此后,一个月的时间,做了五次心理疏导,每次几乎都需要三个小时。

心理咨询师用她的专业包容了我所有的所有的愤懑、委屈、不甘、忧虑、怨恨和恐惧。她带领我进入最扎心的场景,去发泄、去诉说、去痛哭流涕,去做情感割离。

最后,她告诉我:对待亲人首先要在自己跟前划出界限,界限之外,能做再做,界限之内,坚决不做,因为每个人都必须先保全自己,才有能力帮助他人。

她说:所有的人都各有缘法,各人有各人应该承担的责任,要允许一切发生,要尊重别人的命运。

药物加上心理支持,把我渐渐从情绪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我慢慢地活了过来。这已经是2024年年底了。

过年前,我在婆家和娘家放出话去:“我只有一条底线,那就是——没有人可以动我女儿在这个家庭里的利益。”我对娘家父母说:“我会承担起属于我的那份责任,但你们也要明白,我不是神,我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

也许二姐的突然去世,让婆婆在心痛之余,也认识到这个从小在性别上不被重视的女儿,是最关心她最在意她的人,也是给了她最多体贴与温暖的人。

或许她在夜深人静时想得很透彻之后,明白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老二的家迟早也得散。她把老肖叫了回去,也不知母子俩谈了些啥。老肖从此不再提及找人代孕生儿子的事。

他自己大概也想明白了: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想办法把活着的人顾好了,才是正道。

他减少了工作和应酬,回家陪我,也积极地帮我照看我的父母,也在努力改善与女儿的关系。

有爱的人未必过得下去,没爱的人也不一定会散伙,但能维持的婚姻一定是把爱情和现实利益平衡得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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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我52岁,老肖57岁,是我们被催生儿子的第8个年头,也应该是最后一个年头。我想感谢去世的二姐,一定是她在天堂也惦记着我,让我得以为女儿继续保全这个家庭。但如果时光能穿越回去,我宁愿继续被催生儿子,也要她活着,好好活着。

有的人一出生就因为性别而享受荣耀,

有的人一出生就因为性别而遭受嫌弃。

性别无对错,“男”“女”本不该人为地被对立、被敌视、被霸凌、被忽略。

否则就是罪恶。

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帝制,意味着在中国盘踞2133年的封建社会得以终止。我出生于1972年,我希望“重男轻女”的代际传递到我们这一代停止。

愿我们的女儿们,坦坦荡荡地接受自己的性别,在生活中在职场上不再遭受无妄的痛苦。

也愿天堂有美丽的风景,在那边的二姐得以安心。

编辑 | Terra      实习 | 琦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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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猪

教师,一个正在努力斩断“焦虑”的代际传递的更年期综合症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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