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在坚持、创新中铸炼浙江雕塑——与时代共塑,为时代传神)
01浙江雕塑从“做泥菩萨”到“做人像”,开启现代雕塑新纪元,1928年国立艺术院成立,中国首个雕塑艺术系诞生。
02北京《攻坚》雕塑以汉白玉塑造67位英雄与普通人,展现“为时代传神”的精神,成为新时代艺术象征。
03刘开渠倡导“人生是可以雕塑的”,1933年回国任教,推动中国现代现实主义雕塑发展,奠定教育基础。
041992年“当代青年雕塑家邀请展”成为中国雕塑现代转型的起点,曾成钢等青年艺术家在此崭露头角。
05浙江雕塑走向世界,作品现身天安门、拉萨及日本,体现“大雕塑”格局,融合公共艺术与多元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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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西广场的主题雕塑《攻坚》。 图源视觉中国
1928年春天,西湖孤山罗苑迎来了一场典礼——新成立的国立艺术院(中国美术学院前身)开学了,中国第一个雕塑艺术系同步诞生。
浙江,作为中国现代雕塑的重要发源地,历经百年的沉淀与蜕变,成就了一场深刻而壮阔的艺术革新。这条进化之路,不仅塑造了丰富多样的雕塑形态,更铸就了“为人民塑像、为时代传神、为山河立传”的艺术精神。
每一件雕塑,都是一段可触摸的历史。如今,让我们透过这些石膏、铜像、不锈钢的线条,聆听一场跨越百年的时空对话。
从“做泥菩萨”到“做人像”
祖国的“心脏”北京,大型主题雕塑《攻坚》在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西广场巍然矗立。这件尺寸宏伟的雕塑,以汉白玉塑造了67个动作神态各不相同的人物。从中,你不仅能看到杨靖宇、刘胡兰、王进喜、钟南山等英雄楷模的影子,更能读出无数普通人身上的坚毅与担当。
在天安门广场中央,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同样引人瞩目。新中国成立后,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工程启动,汇聚了刘开渠、滑友田、王卓予等一批与浙江渊源深厚的雕塑家的力量和智慧。创作团队精选了从鸦片战争至新中国成立间的虎门销烟、金田起义、渡江战役等八个历史主题,创作出十块大型浮雕(含三块《渡江战役》浮雕)。这组浮雕,至今仍是雕塑史上的精品之作。
跨越数十载的两件作品,如同浙江雕塑精神传承的两个坐标,印证着“为时代传神”的血脉从未中断。
其实,在20世纪之前,中国并没有现代意义上的“雕塑”概念,只有雕刻和泥塑等艺术形式。
直至20世纪初,在西学东渐浪潮下,李金发、刘开渠、王临乙、曾竹韶、程曼叔等一批青年走出国门,远赴法国等地学习,故事才真正开始。
1922年,巴黎春季展览会上,两件花岗岩石雕像征服了在场的观众。这是艺术家李金发为林风眠和刘既漂创作的头像,也是中国艺术家的现代雕塑作品首次登上巴黎主流艺术展览的舞台。
学成归来后,这批有志青年为中国这片土地播下了现代雕塑的种子。他们不仅拿起刻刀,还翻译资料、撰写文章、借报刊杂志传播西方雕塑知识,从而直接带动了中国现代雕塑的兴起。
1933年,刘开渠回国担任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国立艺术院于1929年改为此名,简称“杭州艺专”)雕塑系教师。一天,这位年轻人赴上海拜访蔡元培和鲁迅。蔡元培期望他“为中国雕塑开创一条新路子”,鲁迅一言道破天机:“过去中国人只做泥菩萨,现在该是轮到做人像了。”
两位文化巨人的话,既是对刘开渠的期待,也为中国现代雕塑指明了路——为人民塑像。
抗战岁月里,杭州艺专西迁至重庆。1941年,刘开渠也举家搬到重庆青木关松林岗,在此住了一年。在这里,农民春种、秋收,做木工、过生活,乡村画卷给了刘开渠新的创作灵感。
一天,他坐到屋前,看到孩子们在母亲的带领下,有说有笑地喂猪喂羊的情景,忽然感到:“这是多么动人啊!要是做成雕塑,把这种情景永远凝固于塑泥之中,该多好!”于是,1945年,中国雕塑史上第一次真正以普通劳动人民为创作主题的作品——《农工之家》问世。定格于泥塑中的,不仅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写照,更是中国现代现实主义雕塑的开端和发轫。
当艺术家的目光聚焦于鲜活的人,艺术的触角自然就延伸到了时代的深层肌理,成为镌刻民族精神的“石上史书”。
雕塑不应只是被仰视
雕塑的意义不仅存在于美术馆、展览馆中,更应存在于城市与乡村、广场与街头,存在于每一个能被人凝视的公共空间之中。
杭州武林广场的“八少女”雕塑——那座以喷泉为背景、身披轻纱的少女群像,至今仍是杭州的城市地标之一。
还有杭州西溪湿地的雕塑《静水流声》,融合了静水、流声、西溪十景画卷等元素,诉说着“西溪且留下”的美学意蕴;宁波奉化的《海上生明月》雕塑,造型如一轮皎洁明月,寓意圆满吉祥……在浙江,更多兼具文化根脉、时代精神与艺术创意的雕塑,以多元姿态融入街头巷尾。
今天,我们还能看到许多“不那么雕塑”的作品:声、光、电等元素交汇,波普、动漫风格纷呈。数月前展出的“铸脉——浙江雕塑百年大展”中,就呈现了一批突破边界的创新探索。
“不那么雕塑”的作品可以是一面庞大的工业金属书架,三层六列,整齐摆放18本“书”。书页翻开,没有文字,而是镶嵌的药草与树叶——这是中国美术学院教授施慧的作品《本草纲目》,用植物与金属的结合,延伸了雕塑的触感与气息;也可以是一场建筑与空间交织的艺术展演。在零下十几度的寒夜里,艺术家用光影、音乐与保加利亚冰峰纪念碑展开对话。这座纪念碑始建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是一座被废弃的未来主义建筑。这项由中国美术学院教授郑靖发起的创作计划,将雕塑的造型美学拓展到空间诗学。
今天的现实主义雕塑,早已不局限于传统的形态与题材,它不断生长,向着公共艺术、纤维艺术、空间装置等多种形式延展,形成一个广义的“大雕塑”格局。浙江这片土地上的雕塑家们,正是其中的先锋力量。
人生是可以雕塑的
中国第一间雕塑教室、中国现代雕塑第一代的开创先师……西子湖畔的国立艺术院,曾被一些人形容为中国现代雕塑的“黄埔军校”,不但教雕塑,也育人塑魂。
90岁的雕塑泰斗潘锡柔动情追忆:“我学生时代入学时同学们争相报考雕塑系,只因刘开渠先生告诉我们:‘我愿以我走过的全部道路证明一句话——人生是可以雕塑的!’”
自1928年国立艺术院建校之始,雕塑便是主要系科之一。
那时留学归来的李金发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却发现国人对雕塑了解甚少,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彼时国立艺术院的林风眠是李金发的同乡好友,考虑到李金发有留法学习雕塑的经历,林风眠便聘任他做雕塑系主任。
李金发曾回忆,当时学校教学条件相当艰苦,雕塑的基本功训练课程被安排在一个古庙里上课。一到冬天,冷风从玻璃窗的缝隙里透进来,让人直打寒颤。
可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这批教师构建起了一套教学模本,倡导理论与实践同行,开启艺理兼修之道。李金发十分重视美育,认为艺术的作用是“快慰身心,陶冶性情”。他还带领大家编辑《美育杂志》,这本杂志的内容涵盖古今中外,视野广阔,让阅读者大开眼界。
教学不只是技法训练,更是通过课堂、读物与生活经验来塑造学生的审美与人格。
正是在这种长期的教育耕耘下,中国雕塑的实践与理论得以积累并走向多元,为当代雕塑的转型与发展奠定了基础。
直到现在,雕塑界还常常会谈起1992年的“当代青年雕塑家邀请展”。这是全国首个纯学术性质的、雕塑专门门类的展览。在此之前,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制,国内从未有过集中性的雕塑展览。那是一场艺术的盛会,也是青年雕塑家们会友、交流的广阔舞台。很多当年初出茅庐的青年雕塑家后来成长为雕塑界的大师,这也让那场雕塑展成为中国雕塑家心中的“白月光”。
展览的策划人之一、现任中国雕塑学会会长的曾成钢曾撰文回忆说,此次展览显著地表现出雕塑艺术家真诚、大胆地直面自身、直面艺术、直面社会的勇气,标志着中国雕塑开始自觉地向现代转型。
而当年的筹备困难重重。大家首先在学术理念上产生了很大分歧,展览应保持先锋性,还是吸纳多元?筹备组就两派观点展开了大量讨论。
期间,筹备组的几位成员还前往北京拜访了刘开渠。这时的刘开渠已年近九旬,话语不多,却十分亲切。
当他得知美院准备举办一个全国性的青年雕塑家展览,并恳请他为此次展览题字时,赞许地说了一声:“好!”
一周之后,刘开渠题写的“中国青年雕塑家邀请展”墨迹已经安然地送递到展览牵头策划人杨奇瑞的信箱里了。
这一笔题字,既是对办展的认可,更是一种将鼓励和期待传递给年轻人的方式。来自前辈的肯定,打开了青年一代探索当代雕塑更多可能性的决心。
从一个城市至全国、甚至世界,如今,在北京天安门广场、拉萨中华文化公园、日本岐阜市民文化中心……越来越多浙江雕塑家的作品,在世界不同角落留下身影。
正是在一代代师生如此这般的播撒、传承与耕耘中,浙派雕塑的人才、作品与精神,才到了更多、更远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