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1580年由议会通过的《危言法》(Seditious Words Act)甚至规定:胆敢谈论王位继承权者,迅即处死,以示惩戒。这就是英国历史上颇为有名的“噤声令”。与此事件相关的还有较为有名的《关联法》(Act of Association),其中宣布对任何觊觎伊丽莎白王位者予以重惩。由此,开始了一场英国历史上的“文字狱”。
苏格兰斯图亚特王朝的玛丽(Mary Queen of Scots),伊丽莎白的表外甥女,英格兰王位名义上的继承人,正是《危言法》所针对的主要目标之一,玛丽所谓的正宗血统就是对伊丽莎白一世王权的最大威胁。
1568年,玛丽在婚姻上被指谋害亲夫后另寻新欢,在宗教信仰问题上又做出不当选择,最终被自己王国苏格兰的贵族所驱逐。非常不智的是,她居然选择逃到对她早就心怀疑忌的姑妈伊丽莎白的辖地英格兰来寻求庇护。5月19日,玛丽甫到英格兰即遭下狱,囚于卡莱尔。随后的十二年玛丽即被辗转囚于各地,直至在“巴宾顿案”中被斩首。
伊丽莎白之所以没有在羁押玛丽后将其立即处死,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按照中世纪惯例:君权神授,杀死受命于天的国王或者女王乃是大逆不道。更何况,她还可能被冠以弑亲的罪名。因此,伊丽莎白迟迟未下决心动手,直到《危言法》和《关联法》出台,为她提供了充足的法律依据。除此之外,当时,玛丽和法国、苏格兰的特殊亲缘关系也使得玛丽成为英格兰外交上讨价还价的一个重要砝码。
而当有了法律的前提条件,同时又失去了外交价值后,玛丽之死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按照《危言法》和《关联法》的相关条文,只要有文字能够证明玛丽确实预谋篡位,则英国议会就可“依法办事”处决女王。此时,伊丽莎白的国务秘书法兰西斯·华生汉爵士,也是伊丽莎白时代著名的特工,派遣双重间谍吉尔伯特·吉福德(Gilbert Gifford)操控安东尼·巴宾顿、柏拉德、齐迪奥克等人用啤酒桶塞子和在狱中的玛丽互通密信,劝说玛丽同意暗杀伊丽莎白,从而能得到玛丽的手书笔迹。实际上,这些密信中途早已经送到了华生汉手中,并根据需要请笔迹专家修改伪造了其中的文字。当玛丽终于亲笔留了一封模棱两可的密信后,这封信成了将玛丽送上断头台的最有力证据。而齐迪奥克、巴宾顿等人不过是这场政治“钓鱼”游戏的陪衬而已。
据说,当伊丽莎白看到齐迪奥克的绝命诗后,深受“感动”,下令此后被处死的谋逆人员一定要“彻底”绞死之后,才能再剖腹或者肢解。
二、悬疑
但是,这桩英国历史上的“文字狱”却引起了后人的不少争论。玛丽之死成了众说纷纭的一个悬案。支持伊丽莎白者和同情玛丽者在这个文字案上大打笔仗,各有著述,纷纷提出证据来表达自己的鲜明倾向。
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那些作为玛丽罪证的密信。据说,当玛丽受审时,她矢口否认自己曾收到过巴宾顿的任何文字,或者参与任何谋逆,同时她要求华生汉能当面向她出示那些密信,但旋即遭到拒绝。玛丽认为,她的笔迹很容易被别人模仿。而且巴宾顿等人也已在五个月前处死,人证物证俱失,再加上自己的王权神授的特殊身份,你们怎么能将我定罪处死?
这些由密码写成的信件后来成了问题的焦点。由于“巴宾顿案”从一开始就已经在伊丽莎白间谍网的密切监视之下,巴宾顿和狱中玛丽的所有往来书信实际上都在中途送到了华生汉手中,更重要的是其中既有吉福德这样的双面人往来通风报信,还有专职的密码专家破译密码。所以,到底是谁写了这些信?谁是书信的原作者?其真实性可以说大打折扣。在受审中,玛丽曾说过一句话:“我的敌人们为了剥夺我的权力乃至我的性命,早已是什么非法手段都用上了。”
其次,这些信件都是用密码写成的,即使从现代密码学的角度来看,这些密码破译起来也还是颇为复杂;同时,虽然玛丽受过良好的王室教育,精通法语、拉丁文、西班牙语、希腊语等,还擅长马术、打猎和音乐,但玛丽居然能写只有密码专家才可破译的密码信,对于一个王室成员来说,这实在有些特别。莫非欧洲的君主们从小就要学习当间谍的技能?美国学者萨缪·柯文博士在其专著《苏格兰的玛丽女王和谁写了盒子里的信》中说,在伊丽莎白的那个时代,“伪造信件被看成是一项高尚的艺术。伊丽莎白的幕下有众多的高手和间谍,其伪造的书信如此完美,完全不可能和原件相分别”。所以,文字到底出自谁人之手,现在着实难以说清。第三,从现存的所谓“玛丽密信”来看,玛丽在其中也并没有任何字句提到要刺杀伊丽莎白,只是其中反复强调渴望手下人能帮助她重获自由。而非常有趣的是,恰恰是华生汉的卧底吉福德在玛丽的信被破译后的两天,告诉其中在法国的一个密谋者应该在解救玛丽之前,找“六个人”刺杀伊丽莎白。因此,按《危言法》所指控的玛丽的“叛国罪”更多了几分“捕风捉影”的味道。第四,玛丽的不少书信都是用法语写成,因此,除了密码问题以外,还要更多一重障碍,就是将其翻译成英语。而当时的翻译既没有严格的标准,更无版权之说(当时连莎士比亚的不少戏剧名作也都是将意大利或者法语的作品翻版而来的),翻译人在其中添油加醋或者无中生有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事情,再加上法语和英语之间时态与措辞表述上的差异,更使得这些文字显得扑朔迷离,似是而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