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延安与上海画家

画坛话旧

黄可

抗日战争时期，有“小延安”之称的“八路军西安办事处”，曾经与上海画家发生着种种关系，是中国现代美术史上的一段美丽插曲。

笔者前不久应邀前往西安，观赏由陕西省黄土画派艺术研究所举办的“人民，人民——黄土画派作品展”。观毕画展之后，顺便到西安城内坐落在西五路北新街七贤庄的当年八路军办事处的纪念馆参观，查阅史料，发现当年上海的一批画家，就是通过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介绍而赴革命红都——陕北延安中共中央所在地。当时上海一些画家在西安开展抗日活动时，亦与八路军西安办事处时有联系。

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建筑物，是一幢不显眼的普通青砖、黑瓦、白墙的矮平房宅院。1931年“九一八”日本军国主义侵略军入侵我国东北领土后，又连年侵占了我国华北大片国土，民族危亡之际，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主力，从江西中华苏维埃政府区域北上，经过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于1935年10月胜利抵达陕北。中共中央进驻陕北延安后，积极倡导和推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促成了和平解决1936年12月发生的，张学良、杨虎城二位爱国将军，为求抗战而兵谏扣留蒋介石的“西安事变”，由此形成了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的局面。接着中共在西安七贤庄设立“红军联络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组成后，北方的工农红军改编为隶属国民政府的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又称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朱德任总司令，彭德怀任副总司令，由此原“红军联络处”更名为“八路军驻陕办事处”，亦称“第十八集团军驻陕办事处”，但习称“八路军西安办事处”。

步入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纪念馆，目睹恢复当年原样的厅室房间，布置陈设，仿佛置身于当年历史背景下的特定生活场景中。

进入大门口右侧的一间十多平方米的接待室，依然摆着当年的一只长方桌和几把木凳，桌上放着当年用的介绍信信笺、墨水瓶和印台。当年曾经接受这里接待，介绍奔赴延安的革命知识青年仅1938年就达一万余人，他们到延安后，有的入抗日军政大学，有的入陕北公学，有的入鲁迅艺术文学院，或出任教员等工作人员，或作为学生投身学习。当时由上海赴延安出任鲁艺美术部部长的版画家江丰，出任鲁艺美术系系主任的画家蔡若虹，出任鲁艺美术研究室研究员的漫画家华君武，出任鲁艺教员的漫画家米谷，版画家胡一川、沃渣、张望、力群、陈铁耕，以及在《解放日报》出任编辑的漫画家张仃等，多半是经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介绍和安排而抵达延安的。当时，还有一名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学生周抗，则通过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介绍而到延安进入抗日军政大学专攻马列主义哲学，后来成为著名哲学家，新中国诞生后返上海，出任华东师范大学首任党委书记，1957年受中共上海市委派遣出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领导小组组长，后长期担任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所长，业余则依然进行油画创作。

再说，当年在西安开展抗日美术活动的上海画家与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的关系。

上海是中国近现代漫画和新兴版画的发祥地，拥有众多的漫画家和新兴版画家。1937年中华全民族抗日战争爆发，上海的漫画家便立即成立“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创刊《救亡漫画》五日刊，组织抗日漫画宣传队分赴全国各地开展抗日漫画活动。上海的版画家则赴武汉，团结全国版画家成立“中华全国木刻界抗敌协会”，开展全国抗日版画活动。

1937年底，上海抗日漫画宣传队（队长叶浅予、副队长张乐平）抽调漫画家陶今也和张仃一起赴西安，举办抗日漫画巡回展览。当时聚集在西安的画家还有抗日漫宣队的胡考，以及陈执中、朱丹、钟灵、赖少其、刘铁华、段干青等。他们都擅长漫画，其中赖少其、刘铁华、段干青还兼长版画。

为了在西安培养抗日漫画新生力量，以扩大抗日漫画队伍，他们连续举办了三期抗日漫画训练班，由陈执中主持。第一期为1937年12月至1938年1月，第二期为1938年5月至9月，第三期为1939年2月至6月。先后担任教学工作的有陈执中、胡考、张仃、陶今也、刘铁华、段干青等，既教一般绘画基础和漫画创作技巧，亦传授木刻版画创作技法。每期学员50至70人左右，学员来自工农商学兵各界。有的学员（如周克难）连续三期都参加学习，因而绘画技巧学得相当好，后来担任中学美术教员，并在各学校组织抗日漫画和木刻版画创作，还举办展览会。抗日漫画训练班工作告一段落后，陈执中将授课讲义加以整理充实后以《漫画教程》为书名出版发行，成为一本适应抗日战争需要的漫画理论著作。

他们还创办了不定期的《抗敌画报》，石印，四开折叠式，自1937年至1939年共出14期，每期均以数份赠给八路军西安办事处。当年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来曾先后20余次由延安专程来西安工作或往返重庆路过，居住在办事处，如今还原样保留着他的居室：一只小书桌，一盏绿色玻璃罩台灯，一把藤椅，一个藤制书架，一只小皮箱，一只单人铁床。当年周恩来在西安时，得知上海画家在西安积极开展抗日宣传活动，曾专门接见过上海的画家们，表扬他们坚定爱国的抗日精神，鼓励他们为争取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而奋斗。

（作者系美术史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