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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暗渡陈仓”所在地嘉陵江古栈道边有一厚重古茂的摩崖石刻——“汉三颂”之一的《郙阁颂》。此碑在近两千年的时光里一直矗立于嘉陵江畔,然而却在上世纪70年代被炸碎,原因何在?其现状又如何?《东方早报·艺术评论》中国艺术寻根“访碑活动”首站选的是“明修栈道”之褒斜道石门遗址,而第二站即是陈仓道的中心地略阳。无论是“嘉陵江”,还是“陈仓”二字,在中国文化语境中,读来总有历史的烟云感与天地壮美之情。
顾村言
“析里之阁兮坤兑之间,高山崔巍兮水流荡荡”,这样古朴凝重、大气磅礴的句子读来每每有提神强心之效。
此句即出自嘉陵江畔陈仓故道的摩崖石刻“汉三颂”之一——《郙阁颂》。
康有为在《广艺舟双辑》记有“吾尝爱《郙阁颂》书法茂密,汉末已渺,后世无知之者,唯平原章法结体,独有遗意”。换言之,在康有为眼中,汉以后,得到《郙阁颂》之茂密朴厚遗意的,正是颜鲁公。或许,除了嘉陵江航运导致的地利之便,这也可以部分解释,何以有宋一代不少文人如欧阳修曾巩都曾收藏并研究《郙阁颂》拓本的原因所在。
《东方早报·艺术评论》的中国艺术寻根“访碑活动”,首站选的是刘邦“明修栈道”之褒斜道石门遗址,而第二站则与“暗渡陈仓”相关——所去的略阳正是嘉陵江畔陈仓道的中心地,无论是“嘉陵江”,还是“陈仓”二字,在中国文化语境中读来总有历史的烟云感与天地壮美之情。
嘉陵江古称故道水,在中国书画史中的地位从《唐朝名画录》亦可见出一斑,唐玄宗命李思训绘嘉陵江山水于大同殿,数月图成,是夜竟闻嘉陵江水声,玄宗后赞说:“卿所画掩障,夜闻水声,通神之佳手也。”提出中国画“南北宗”论的董其昌把李思训列为山水画之“北宗之祖”,其行书墨迹“李思训为唐玄宗画蜀道图于以殿壁,是夜闻嘉陵江水声,真神品也”之句曾临写多遍,因有“嘉陵江”三字,此书同样可当得“风神潇洒”与“神品”之论。
嘉陵江奔涌的水流声至今当然仍时时得闻,李思训的绘画却早已散佚不见,只不知江畔厚重古茂的《郙阁颂》又会怎样?
(一)
从秦巴之间的汉中平原到山城略阳大致是沿陈仓道南端往西北而行,只是穿山越岭的公路或许与古道已相隔颇遥。
略阳处于蜀道最艰险地段之一,古称“武兴”或“兴州”,诗仙李白那首著名的《蜀道难》中描绘蜀道之难的极致之句便有“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所谓“青泥”即略阳境内的青泥岭,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对此记有:“青泥岭,在兴州长举县西北五十三里,接溪山东,即今通路也。悬崖万仞,上多云雨,行者屡逢泥淖,故号为青泥岭。”杜工部入蜀所留诗篇《飞仙阁》、《积草岭》以及元稹《分水岭》等无不与此地山川风物相关,并凝固了众多诗人对此地山高岩险、跋涉艰难的叹息。
然而,从汉中一路行来已是高速公路,自然并无这样的感觉,相比较上海江苏境内高速公路上车流不息时有堵塞的景况,此地高速公路因蜿蜒于山水之间,虽然狭窄,然而大概新开通不久,车辆极少,车行其间,一路畅通。沿汉水一路逶迤向西,过勉县(古沔阳县),即进入沮水的核心流域,《水经注》称“沔水亦名沮水”,所谓“溪从沮水流嶓冢,岭接青泥入剑天”,嵯峨高山间的河水正是浩荡流入长江的汉水源头之一,《尚书·禹贡》有“嶓冢导漾,东流为汉”,郦道元《水经注》在“漾水丹水”与“沔水”条目对此均有大量描述与辨析:“常璩《华阳国志》曰:汉水有二源,东源出武都氐道县漾山,为漾水。《禹贡》导漾东流为汉是也。西源出陇西西县嶓冢山,会白水,迳葭萌入汉。始源曰沔。按沔水出东狼谷,迳沮县入汉。”“沔水一名沮水。阚骃曰:以其初出沮洳然,故曰沮水也。”
东汉元初二年(115年),虞诩任武都太守,在沮县至下辨之间开创了水陆交通,郦道元记有:“虞诩为郡漕毂布在沮,从沮县到下辨,山路险绝,水中多石,舟车不通,驴马负运,僦五致一。”
《郙阁颂》则是虞诩的后任武都太守李翕重修郙阁栈道与大桥后,于东汉灵帝建宁五年(公元172年)在嘉陵江畔所刻的一方摩崖石刻,是为与汉《石门颂》、 《西狭颂》并称“汉三颂”。其中对陈仓古栈道的艰险难行记录颇详,“斯溪既然,郙阁尤甚。缘崖凿石,处隐定柱,临深长渊,三百余丈,接木相连,号为万柱。过者憟憟,载乘为下,常车迎布,岁数千两,遭遇颓纳,人物俱堕,沉没洪渊,酷烈为祸,自古迄今,莫不创楚。”
略阳地处沮水之西的嘉陵江畔,为群山所抱,西行不远就是甘肃康县、成县,向北溯嘉陵江上游则是大散关、凤县,向南顺嘉陵江而下则可直达蜀地,汉唐以后成为水陆交通的战略要冲,即以当下而言,宝成铁路基本沿嘉陵江前行,于此折而向南逐渐进入蜀地,而《郙阁颂》石碑更直接见证了这里水陆交通的兴衰。
有意思的是,沿江而建的宝成铁路大多即依陈仓道的走向,此道从陕西陈仓(宝鸡)起,沿嘉陵江出大散关,经红花铺、凤县,再转甘肃两当、徽县,由水阳越青泥岭,在虞关过嘉陵江翻十八盘山到略阳,复折向汉中,陈仓道在甘肃境内并非一条。据有关考证,唐玄宗避蜀走的是两当站儿巷经云坪、广金翻山至略阳。陆游投笔从戎于此抗金时曾留下“青衫误入征西幕。南沮水边秋射虎”之句,到底是实纪还是诗人的夸张,或许都已不可考了,然而距此不远的大散关则因放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