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上看,几种石油货币一直是趋于升值,进而损害各自国家其余出口领域的竞争力。央行只要愿意,总是能够避免本国的货币升值—毕竟,它们能够不限数量地印刷货币。对于一个身为新兴市场的石油出口国来说,将本国的货币钉住一个发达市场石油进口国的货币(通常是美元或者欧元),是一个多年来行之有效也非常明智的做法:钉住汇率制比较容易维持,而且可以给经济带来丰厚的裨益。
但是现在,随着油价疯狂下跌,石油货币要想钉住汇率,正在变得日益困难。事实上,央行在外汇储备很有限的情况下,如果试图维持石油货币的钉住汇率制,很可能会发现自己成为了投机性热钱的冲击目标。人人都知道央行维持不了钉住汇率制,但是只要它们尽力维持,投机分子就有赚钱的空间。尼日利亚央行维护币值的干预措施,已经导致其外汇储备减少到了366.97亿美元,创下了自2012年8月份以来的最低水平。这样做有用吗?没用。奈拉的币值变化从下面这张图中就可窥见一斑:
当然,尼日利亚还有其他问题,正如半岛电视台(Al Jazeera)在2014年5月份所报道的:
“这个国家是世界上第八大石油出口国,几乎90%的出口收入都与石油有关。60%的人口生活在极度贫困当中,年轻人的失业率接近80%。最糟糕的是,该国北部地区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暴力冲突,反叛组织“博科圣地”(Boko Haram)正试图采用武装手段,在该地区建立伊斯兰教国家。
尼日利亚存在持续性的电力短缺问题,这使得在该国经商的成本最多可上升达40%。整个国家电网的供电量只与卡塔尔相当,而卡塔尔无论是国土面积还是人口,都只及美国的一个县。而且作为一个拥有巨大石油财富的国家,尼日利亚的石油收入却在神秘地不断缩水。尼日利亚央行行长拉米多·萨努西(Lamido Sanusi)就是因为揭发国有石油公司有200亿美元去向不明而遭到解职。
上面一段的最后一句话正好引出了尼日利亚面临的最大问题。尽管打击力度很大,该国的腐败现象依然猖獗。话虽如此,尼日利亚也有一些巨大的优势:其中举足轻重的,便是成功抗击了埃博拉病毒,这种可怕的疾病正在肆虐它的几个邻国。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sation)日前宣布,尼日利亚境内已经没有埃博拉感染者,而且该国目前正在实行一项全民医疗计划。然而,油价的下跌对该国的财政状况造成了威胁,而币值的下跌又引发了通货膨胀。尼日利亚政府正陷入四面楚歌的苦战。政治风险迫使该国央行更加积极地维护本国货币的币值,但是它缺少资源和信誉来实现这个目标。由此导致的后果是,奈拉的币值预计将会进一步跳水。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从无本金交割远期外汇交易的行情看,奈拉的汇率有望在12个月后跌至1美元对215奈拉。
油价下跌对于俄罗斯来说,也是个坏消息。俄罗斯政府也面临着来自国内和国际社会的诸多问题。但是俄罗斯央行(CBR)的战略跟尼日利亚央行截然不同。由于意识到努力维护币值只会徒劳地耗尽外汇储备,俄罗斯央行在11月份宣布准许卢布自由浮动,这显然是得到了普京(Putin)总统的全力支持。自此以后,卢布的币值一直跟着油价下跌。这一策略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俄罗斯央行不得不大幅上调利率,以对抗进口成本上涨带来的通货膨胀,而且该行已经准备好继续调高利率。俄罗斯已经陷入经济衰退,日后也还会有更多的痛脚。不过至少,这给市场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该国央行正在控制着局面,而且拥有政治当局的支持。俄罗斯央行上周颁布的减缓卢布贬值的干预措施,正是意在重申这一信息。
真的是这样吗?上周,一名俄罗斯高官抱怨称,俄罗斯央行是“国家的敌人”,因为它稳定卢布币值不力。据俄罗斯新闻社(Russian News Service)报道,俄罗斯国家杜马(State Duma)副议长兼经济政策和创业委员会(Committee on Economic Policy and Entrepreneurship)主席叶夫根尼·费奥多罗夫(Yevgeny Fedorov)宣称,根据俄罗斯宪法第75条,卢布不可以自由浮动,其币值不可以交由市场力量来决定。他呼吁对俄罗斯央行的行为展开刑事调查:
“我们已经发出要求,对央行启动刑事程序。检察总长办公室回应说正在开展工作,他们已经开始了对央行行为的初步审查。”费奥多罗夫表示。
这完全是不可理喻。看看保加利亚人就知道,当货币受到压力,而政府有心无力(或者说,保加利亚的情况是政府不作为)的时候,唯一能够拯救国家免于经济灾难的机构,就是央行。如果央行的信誉受损,那么货币—以及由此牵动的经济—就会陷入灾难。到目前为止,俄罗斯央行表现得很好,而且赢得了金融市场的尊重。但是如果对央行的行长和高官展开刑事调查,这将对央行的信誉造成致命打击。通过向俄罗斯央行施压,迫使其稳定卢布币值,费奥多罗夫或将酝酿出一场经济和金融崩溃的灾难。
由此一来,俄罗斯央行显然不能坐视自身受到违宪的谴责。如果稳定货币是其法定职责的一部分,那么它就必须做出维护币值的姿态。如此说来,上周颁布的干涉措施到底是为了支撑卢布币值—还是为了保护央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