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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世老枪 编辑|马桶
直到走向生命的终点,王彦青都无法相信纵横江湖二十多年的自己,会在这个遥远的南方小城以一种啼笑皆非的方式落网。
从外表上看,他长相清秀,说话斯文,行事细心周到,待人接物有礼数,识分寸。绝对没有人会把他与道上声名显赫的一代锁王联系在一起。更多人会从其朴素的穿着误以为他是哪个工厂的技术员。但其实现实生活里的他生性阴险,亲和的笑容下,藏着极其残忍的手段。
多年来,他凭借其独步天下的开锁手法,成为了名动江湖的“山西贼王”!
他手法精妙,只用几根细钢丝,就能轻易地打开机关重重的保险柜。甚至中国银行的保险柜钥匙丢了,都会从监狱里把他弄过去,让他开锁,因为想解锁他的独门绝技,原本被判死刑的他,竟然在一片争议中被改判成了死缓。
直到1990年春,王彦青在春寒料峭中踏上南下的列车。一切的一切才由此走向终点。
回看他的一生,不禁让人心生感慨。小时候,他聪明好学,在那个动乱年代里,人人都以文盲为荣,他却自学了微积分,且智商极高,精密机床,一看就会。本可以好好回报社会,却危害一方,遗臭万年。
写下他的故事,是想警示后人 ,人要走正道,邪不胜正,无论你多么聪明,剧本的结尾永远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下面带你走进他的一生。
(一)
作家柳青曾经说过,人生的路看似漫长,但其实紧要的地方也就是关键的那几步。人一旦走错,轻则追悔莫及,抱憾终身。重则走上歧途,从此踏上不归路。
很不幸,王彦青是后者。
他出生在山西太原,自幼随父母在机械厂里 长大。父亲是一名维修工,尤其擅长维修各种类型的机床,母亲则是结构车间的一名资深车工。
由于是双职工,小孩在家没人带,所以很多时候父母会把他带到车间去,结果让人大吃一惊,他小小年纪却对那些机器有着异乎常人的热情,且一学就会。小学三年级便 能熟练的操作车床和铣床。车间里的同事都说他是天才。再后来车间里有人说闲话,父母也就不方便把他再带在身边,放学以后也不要求他去车间等他们一起下班,而是让他直接回家。自主安排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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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父母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放手,却让王彦青遇到了改变他一生的人。
那时候,学校不像现在这么卷 ,子弟学校尤甚 ,下午两节课后、学生们基本都作鸟兽散了,娱乐生活是极度缺乏 ,基本上就是三五成群在各个厂矿大院游荡。
王彦青生性内向,喜欢独来独往,在那个充斥各种运动的年代里,他是一个另类,不能光明正大地学,便终日在家自学。
一曰放学回家,他意外发现忘了带钥匙, 只好跑到车间去找父亲拿 ,回来的时候,在厂门口看见围着一大群人,挤进去一看,原来是工厂的保卫干事抓住了一个小偷,本来是要送公安机关的,但是厂里的车都派出去了,所以只能等车回来以后再送派出所,当下就用手铐将人铐在门口的路灯杆子上。众人热闹了一阵便陆续散去了,只有王彦青迟迟不肯离去。就在他转身想走的时候,被铐的人说话了,之前他一直沉默,王彦青还以为他是一个哑巴。
“小娃,你如果能帮我一个忙的话, 我可以教你变一个好玩的魔术。”
王彦青停住了,有些迟疑。
“我不骗你,还可以让你搞到好多好多的钱买好多好吃的。”
想到好吃的,王彦青明显犹豫了,片刻之后他问:“帮什么忙?”
“只要你把我衣领上的别针给我。”
王彦青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们,于是他走过去 认真摸了一下,果然在领口处别着一个曲别针。
“弄直了给我。”那个人说。
王彦青递过去之后,那个人由于双手被铐,只好用嘴含住。就当着王彦青的面,随便捅了几下,铐子便开了 。
“我叫秦宾,想学的话,有时间到火车站前坪找我,”说完就跑开了。
这种只在电影上才有的情节 一方面让他紧张,另一方面又让他感到从来没有的刺激。
这是他悲剧人生的序幕。
王彦青当然不知道,当时他放走的这个秦宾,是太原荣门一个叫得响名号的老大。
荣门是江湖上对小偷的别称,通常我们说的五花八门, 小偷就是外八门的一种。
在中国任何行业都有流派之分,小偷也不例外。分为北派和南派,北派以西北东北为主,主要依靠工具,比如刀片、摄子等。相较于南派,显得技术粗糙,手段简单粗暴,偷不成大都直接抢。而南派以技术为主,讨活全靠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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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好奇,也许是逆反,总之事发数日后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在家里倍感无聊的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火车站前坪。
太原城不大,但因为有丰富的煤矿,前往山西买煤的外地客商很多。往来如织的人流中。他仔细打量每一个路过的人,但秦宾始终没有出现。游荡了一个下午 ,他不免有些失落。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有人轻轻的拍了他的肩头,回头一看,正是苦寻良久的秦宾。
王彦青就这样跟秦宾混到了一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秦宾都在训练他的基本功,每天都要压中指,拉食指,目的就是要他的两个指头一样长,要确保他的指头有如工具一样稳定可靠。这些训练让他的指头异常敏感灵活,为他日后钻研锁具打下了坚实的硬件基础。
出师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是在太原开往北京的火车上行窃,结果他洗劫了一整列列车,毫发无损,全身而退。
家里见他不愿上学,便想让他进车间当一名钳工。结果也被他拒绝,每天他就在车站一带游荡。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八十年代,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这一次他竟然盯上了父亲厂里的财务室,费尽周折地打开了柜子,却因为耗时太长,从而暴露了目标。落网以后 ,被送到了劳教所劳教。
(二)
在劳教所的他,并没有好好的反省自己的错误,而是对自己为什么会失败,进行不断总结和复盘。他认为开锁技术的快慢,决定了整个行动的成败。
明确目标后,行动力超强的他,就开始潜心钻研起了锁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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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他特有的钳工天赋,不多久便掌握了一般的机械锁具。但也仅限于机械锁具,对那些高端的专业锁具,还是没有突破性的提高。这也不难理解,毕竟这些东西平时就见得少。但他的那股偏执狂被激发出来了,他定下的目标就一定要实现。为此他整日苦思冥想,甚至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但收效甚微。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那个让他的职业生涯走上顶峰的男人出现了。
他就是鬼手。鬼手是一个锁匠,看上去其貌不扬,平日里靠帮别人修锁、配钥匙为生,其实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开锁奇人。家传绝学,有数十载的渊源了。他本不在这个劳教所 ,是中途转运过来的。
在宿舍里,除了劳动,鬼手总是一个人默默蜷缩在角落里,再加上个子不高,同宿舍的人经常欺负他。那时的王彦青还没有彻底黑化,就经常帮他出头撑腰,王彦青虽然长得清秀,下手却绝不含糊。加上人又不讨嫌,所以除了个别极为凶狠的,大部分人还是买他的面子。
就这样,王彦青就成了鬼手的保护者,一来二去,两个内向的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一次外出劳动的时候,鬼手告诉王彦青,象他这样闲门造车的研究,不会有大的作用,并且告诉他需要转换思路 。王彦青一听,就知道遇到了高人 ,便虛心请教。鬼手见他颇具天赋,又如此痴迷开锁。义气的加持下,居然将自己多年积累的开锁技术在以后的日子里倾囊相授。王彦青是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加上他过人的天赋,关于锁具的解锁技能就全部掌握了。
不久鬼手又转回了原来的劳教所,不幸的是,在转运过程中遇上了车祸,当场丧命。
(三)
劳教期满,王彦青并没有选择洗心革面,重回正轨。而是凭借着自己日益高超的开锁技术,开始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整个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吹遍了神州。那是太原煤炭的黄金期,王彦青再也不屑于在火车站 小打小闹,那些三瓜两枣,现在己经入不了他的法眼,他将目光锁定了煤矿企业的钱柜,这才是他大展拳脚的舞台。
当时的他气焰非常嚣张 ,几乎可以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太原的大企业几乎被他“关顾”了个遍,时间间隔又短,就象皇帝翻牌一样,一家又一家,一个个来。巨额失窃搅得当时的太原城全城恐慌 。
他也获得了“山西贼王”的称号,更可气的是,他竟然流窜到了北京,还偷了外国使馆的东西,险些酿成外交事件。
公安部震怒。直接下令山西省厅,警方全员出动 ,立誓拿其归案。为此在太原城布下天罗地网。
1985年6月26日,他被警方抓获,并被投入汾阳监狱。他深知自己罪大恶极,难有生机,于是在牢里也再不忍让。刚进监狱,他就用拳头立威,一人单挑打趴十七个牢头。成了无人敢惹的“玉面杀手”。
但死刑判决下达时,求生的本能让他与警方做起了交易。他说:“我愿意用开锁技术换我一条命。”之前,警方曾多次让他分享手法,但均被其拒绝。现在这种情况省厅只有上报,经过激烈争论,上级做出了极具争议的决定:死刑改判缓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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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青,死里逃生。
在狱中,他积极表现,像变了一个人,你以为他是浪子回头,他其实是想暗渡陈仓。
一次,监狱工厂的精密机床瘫痪了,严重影响了交货期,请来的专家也束手无策,狱警知道他从小与机床打交道,无奈只好找他来,结果被他修好,他的绝活使得狱警对他另眼相看。随之对他的看管也松懈了,上班期间,他可以在车间自由行走。
一天,他偶然发现工作车间下面是松软的黄土,一个利用地道逃亡的阴谋便油然而生。
他秘密联络车间里的十一名重刑犯,他们都在车间上班,行动相对自由。然后精密分工,王彦青坐镇指挥——四人挖地道,四人运土到厕所处理,三人放哨,他们使用简陋工具,像老鼠般在地下挖掘了整整三个月。终于挖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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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冬天的一个深夜,这十二人借口深夜加班赶工期,全部顺着地道成功逃离。这座森严有加的监狱,竟然成为了他胆大妄为的背景板。此时的王彦青已经彻底黑化,连基本的人性都己丧失。此后两年,王彦青带着这群亡命之徒流窜十一省,犯下滔天罪行:杀害十六人,重伤十三人,抢劫汽车,盗窃保险柜无数,甚至杀害了两名追捕他们的警察。
(四)
1990年,北京亚运会前夕,北方的治安力度明显加强,他预感北方的形势会很严峻 ,便决定南下。但同伙坚持留在北方,说北方的情况熟悉,而南方于他们而言,还相当陌生。一时间谁也说服不了谁,这年春天,他们终于决定分开。王彦青只身南下 ,一路逃亡。
临走前,他悄悄回了一次太原。他下半夜才敢出来,来到机械厂宿舍,他径直走到家门口,一般情况下,他出入都不用钥匙,用一根细钢丝就行。但这一次也许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竟然掏出了几年前离家时母亲給他的钥匙,一开还真的打开了。一下眼泪就出来了,这么多年母亲竟然没有换过锁。
他走进父母的房间,父母都在沉睡,呆了一会儿,他轻轻退出 ,拿了一摞钱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留下了一张纸条 ,只有一行字:钱是修机床赚的,干净,放心用。落款是青儿。
离开太原,心思缜密的他在公路上拦煤车,那些司机给钱就带。到了郑州他才买南下的火车票。火车票是晩上的,离开车还有大半天,他就来到广场上看热闹。当时国内一个做防盗门很有名的厂家在广场上搞活动,全国征集,谁能不用钥匙打开防盗门,奖现金一万。参加的人很多,成功的人没有一个 。看了大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 走上台去,随便拿起一把钥匙,捅了几下,就开了,全场欢声雷动,可惜的是那个厂家却选择了耍赖,说他作弊。他碍于身份,愤然离去,第二天郑州的报纸还登了新闻。
就在他在郑州大显身手的时候,同伙们却在北方纷纷落网。但王彦青却如同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了。
从这可看出王彦青的狡猾。
当山西警方在北方收网时,他回了太原。等山西警方赶回太原时,他逃去了河南。好不容易,从报纸上猜到了他在郑州,一下子他又失去了踪影。他买了去广州的车票 ,中途过半却在郴州下了车。计划在郴州观察几天后,再换乘卧铺大巴进广东。
或许是长时间的逃亡让他放松了警惕,又或许是他自认为已经能够逍遥法外了。他此行南下广州的真正目的是,经珠海拱北,偷渡到澳门,再从澳门,转去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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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郴州火车站
走出郴州站的时候。 他会心一笑,果然跟他预想的差不多,一切都很顺利,甚至连他的行李都没人查。于是他想给他的情人打一个电话,他情人的家里,是开小卖部的,同时还兼营一个公用电话,很久以前 ,他们就约定,他电话过去时,如果她被警方控制,接到电话就会说,你那里天气怎么样,有沒有下雨?如果正常就说我这里天气很好。所以,明知打电话会暴露行踪,他还是坚持要打。他不相信, 他的运气会这么差,如果真的出了事,那也是命中注定,怪不得别人。
他有时也信命。心里一旦想通了,人也就不再纠结。
他走进火车站旁的军供大厦,那楼上有招待所。住下来,放好行李,他就来到军供大厦一楼的电话亭。那年月长途电话费是很贵的,一般人不会打,所以老板打量了他几眼。电话很怏就打通了,但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他问你那边天气怎么样,那边说,还可以。他立马挂断电活,转身就回了房间。他知道情人己被警方控制,他也已经暴露。
他想了一下,决定立刻转移,刚收好行李,便听见一楼的盘查声。王彦青做贼心虚,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于是决定不走正门,他从二楼跳下,走后门出去。刚刚跳下,就被联防队员发现了。他哪里知道,他的电话一打通,他的行踪就被锁定了。公安部立即电令湖南,要求郴州警方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王彦青捉拿归案。之前山西警方就发来过协查通报,现在公安部又亲自督办,人手立马就动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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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打电话的门面
王彦青见势不妙,拨腿就跑。由于拿着行李,眼见就要被追上了,他心当场一横,从怀里掏出手枪,就是两枪,后面的人应声倒地。王彦青不是不舍得那些行李,那里面装的都是这几年搞的钱。他不想如此轻易地放弃。枪一响,后面的人就慢了下来。他迅速通过火车站广场旁边的小路,沿着铁轨出城的方向,通过飞虹桥,再一次消失在人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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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虹桥下的小路
当晩,郴州市全城封锁,公安局全员上岗,数千民兵组成几个大队,全城拉网排查,所有宾客均要登记注册。但一直没查到王彦青。后来,据王彦青交待,他从飞虹桥走脱后,就只背了那个装钱的小包,买了张电影票看电影去了。散场时他先是躲进卫生间,待人走完后,就在电影幕墙后面睡觉。就这样,他成功的躲过了开头的两天。
但这一次抓捕,不同平常,公安部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达目的不罢休。
面对警方的包围,王彦青决定冒险突围。第三天傍晚,他悄悄走到街上,找了一台桂阳的摩托车,高价包车,刚开始还很顺利,问他去哪里,他说桂阳,基本都不为难他,放手就让他过去了,到了汽车站附近还剩最后一个关卡,又问他去哪里,他说桂阳,这个人就用桂阳话问他,去桂阳哪里,他听不懂方言,就只是一再重复着桂阳,那个人见他如此,又问他,你是去哪个桂阳?他半天说不上来。旁边的民兵就围了上来。
被捕后的王彦青自知死罪难逃,便不再负隅顽抗,对所犯罪责供认不讳。而公安部也要求,为避免夜长梦多,捉拿归案后,一旦验明正身,就地枪决。
一代锁王就此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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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世老枪
菜品上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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