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任命黄维为第十二兵团司令官绝对是个失策,这一点连黄维自己也承认,他在《第十二兵团被歼纪要》中回忆:“当时整编第十八军(等于兵团的组织)军长胡琏兼任整编第十一师师长,该军则下辖整编第十一师(即第十八军)和整编第三师(即第十军),另外整编第十师(即第十四军)也归胡琏指挥。以上述部队编成兵团,理应以胡琏任司令官。(本文黑体字均出自黄维回忆)”
整编第十八军原本属于白崇禧为总司令的华中“剿总”指挥,白崇禧对胡琏既拉拢又打压,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这才让黄维捡了个便宜:“白对胡是拉拢的,另一方面白对陈诚和第十八军有成见,对胡琏屡有攻击,蒋介石不得不另外派人任第十二兵团司令官。陈诚举我出任,这样,才使得胡琏和各军干部不致不服。”
黄维显然是高估了自己在土木系众将心目中的地位,由整编十一师师长变成十八军军长的杨伯涛对黄维的评价就相当低。杨伯涛在《黄维第十二兵团被歼记》中毫不客气地写道:“黄维性情孤僻、严峻寡恩,一贯对之不满,这次又来领导,无不灰心丧气。特别因黄维久离部队,对反人民战争是一个外行,害怕断送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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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维是否刻薄寡恩很难说,但他孤僻的性格,不管是在战犯管理所还是文史专员办公室,那都是很有名的,性格太孤僻的人,是很难把一个大兵团领导得上下一心的,除非他有一个擅长做正式思想工作的搭档或一个足智多谋的参谋长,而黄维身边,是没有这样两个人的。
老蒋任命黄维为第十二兵团司令是失策,任命胡琏为该兵团副司令,更是昏招:黄维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抓稳兵权,不能不对胡琏有所防备,胡琏到嘴的鸭子飞了,也不可能不对黄维心怀怨气——黄维被俘后,其家属并没拿到应有发抚恤,据说就是胡琏发怒的结果。
白崇禧跟老蒋、陈诚都有过节,所以第十二兵团开赴徐州去救黄百韬,白崇禧并没有多加阻拦,但是老蒋想调张淦的第三兵团,不白崇禧就坚决不肯答应了——时任华中“剿总”副总司令兼第十四兵团司令的宋希濂,亲眼见过白崇禧和老蒋在电话里吵骂,那一次气得老蒋摔了话筒,估计这头的白崇禧在偷笑:“他知道蒋介石的本钱,只剩下以第一军为基干的胡宗南集团,以第五军为基干的邱清泉兵团,以第十八军为基干的黄维兵团,加上其他一些没有多大战斗力的部队,他希望看到这些部队的溃灭,更不愿将他已经掌握在手的部队调去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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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维被围,在双堆集,有人说那两个土堆暗示了二黄的宿命,只不过黄百韬在碾庄圩就已经被完全碾压,这才没有出现二黄同困双堆集的妙事。
二黄一死一俘,其实也是一软一硬,别看黄维在战犯管理所表现得很顽固,在双堆集逃跑的时候,可没有主动走进枪林弹雨,为他的“蒋校长”成仁——在这方面他甚至不如杨伯涛,虽然杨伯涛也受不了水太凉,但毕竟还是往水里跳过的。
还有人说黄维之所以被俘,是被胡琏坑了:胡琏坐着磨合很好的半旧坦克在前,黄维坐着全新的坦克在后,过小桥的时候黄维逃过了一劫,两辆坦克都开过去桥才塌,把第三辆坦克上的第十二兵团副司令兼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隔在了河这边。吴绍周在《第八十五军的分化与瓦解》中还暗自庆幸:“黄、胡所坐的战车将浮桥压坏,我所坐的战车不能通过。这正合我的心意:与其到南京去送死,倒不如待在这里被俘。”
黄维逃过第一难,逃不过第二难,胡琏的坦克好好地开了出去,而黄维的坦克却“坏”了,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副参谋长文强在《口述自传》中说黄维被从发生故障的坦克里喊出来投降,杨伯涛则是另一种说法:“第十一师方面在战车的配合下打开了一个缺口,黄维、胡琏的战车跟着冲了出去,只胡琏逃脱,黄维则因战车发生故障下车杂在溃兵中奔跑,为解放军所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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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黄维的坦克坏了都是事实,有人怀疑是胡琏“使坏”也不是毫无依据,因为从胡琏到各军长、师长,都比较信任胡琏,而跟黄维关系挺僵,即使胡琏不发话,可能也会有人在黄维的战车上动手脚。
胡琏和黄维的关系很微妙,两人在战场上的表现也大不相同:黄维被困在双堆集动弹不得,胡琏却能在南京和双堆集之间两头飞,而且飞了不止一次,至于他从南京给黄维带回来的是救命稻草还是催命符,估计黄维直到被俘也没分清楚。
黄维素有“书呆子”之称,想事情难免一根筋,而熟读解放战争史料的读者诸,却一定能从包括黄维在内的诸将回忆文章中看出玄机。
第十二兵团组建后开赴淮海战场,副司令官胡琏并没有跟着去,他当时正在赌气请假,直到黄维被围,老蒋才用一架小飞机把胡琏送进包围圈:“在他离南京之前,蒋介石曾对他说:‘要固守下去,死斗必生,已叫联勤总部尽量空投补给,并正在抽调部队救你们,你们好好打下去。’并嘱胡琏好好帮助我安定军心,鼓励士气,坚持战斗。”
老蒋让胡琏临危受命,摆明了是不信任黄维,并担心他擅自突围逃跑,胡琏当然也想在老蒋面前证明自己比黄维强,于是才肯“奉命于危难之际”,他带给黄维的命令是“死守”,也就是“守死”,死也要死在双堆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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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维也不完全不开窍,他想方设法让胡琏离开,而且说得冠冕堂皇:“空投补给有减无增,为了要撑持下去,就必须催运补给。我把这些问题和胡琏商讨之后,决定派他到南京去。并嘱他留在南京不要回来,可是胡琏到南京过了三四天,又乘飞机回到双堆集来了。”
胡琏这次回来,带着老蒋的新指令:“你们可以突围,不要管杜聿明,也不要指望李延年。”
如果说胡琏第一次降落双堆集带来的是催命符,那么他第二次带来的,就应该是救命稻草了,但黄维显然没有抓住这棵救命稻草,因为他制定的突围计划实在是太荒唐:“四面开弓,全线反扑,觅缝钻隙,冲出重围。”
杨伯涛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突围计划愚蠢透顶,并用四个字概括:“四散逃命。”
如果把第十二兵团残余力量拧成一股绳,或许还真能突出去一些,虽然双堆集之战是围歼,但毕竟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的。李延年第六兵团第五十四军第八师少将师长施有仁在《在淮海南线的第五十四军》一文中回忆:“午夜后接军长阙汉骞电话,说黄维兵团已经突围了。此时,副司令官胡琏率领着突围出来的官兵约两千人(包括第十八军在包围圈外的骑兵团)已经到达我们军司令部,并说突围的情形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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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阙汉骞也够能跑的,辽沈战役期间,他曾短暂代替侯镜如指挥援锦兵团,蒋军从海上逃离东北的时候,他又负责断后,这次胡琏逃出双堆集,又是他负责“接待”,然后就奉命迅速撤过淮河,在蚌埠、临淮关两处登上火车逃回了南京。
对黄维的突围,老蒋是相当不满意的,杜聿明在《淮海战役始末》中复述了老蒋给他的亲笔信中对黄维的评价:“第十二兵团这次突围失败,完全是黄维性情固执,一再要求夜间突围,不照我的计划在空军掩护下白天突围。到十五日晚,黄维已决定夜间突围,毁灭了我们的军队。”
老蒋惯会甩锅,黄维已经被俘,背黑锅是必然的,但黄维背这个锅似乎也并不冤枉,第十军军长覃道善说有人擅自提前逃跑,第十八军杨伯涛则指名道姓地说先逃跑的就是黄维和胡琏:“黄维、胡琏怕坐战车在夜间行动不了,逃不了命,下午四点多钟就命令第十一师和战车部队开始突围,他俩跟着在后面冲出,根本没通知覃道善和我。直到我等得不耐烦,出外瞭望的时候,才发现西北乱成一片。派人联络,才知道黄维、胡琏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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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维替自己辩解,说自己抢跑是出了意外:“当突围的命令下达后,各部争先恐后地逃命,有的提前就开始突围,特别是战车营,在将近黄昏时,因其停车场受到解放军的激烈炮击,以致战车纷纷移动,引起其他部队的误会,各自乱跑,而为解放军立即发觉,层层截击。所谓突围,实际上是乱跑。”
黄维和杨伯涛谁说了假话,读者诸君自然慧眼明鉴,我们看了相关回忆文章,有可能也会禁不住发问:如果当初老蒋任命的第十二兵团司令不是黄维而是胡琏,第十二兵团会不会逃掉?老蒋让胡琏转达的命令,对黄维来说是救命稻草还是催命符?胡琏两次空降双堆集,他带来的催命符黄维收下了,那棵救命稻草黄维为啥没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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