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抛弃的“贡品”到丝绸之路的主角：元明清时期的茶文化概略

“你手里的那杯茶，曾经是被元朝皇帝嫌弃的‘次等货’。”

一句话足够把人按在屏幕前。

当年进贡的龙凤团茶，精致得像景德镇的瓷娃娃，可忽必烈一喝就皱眉：太麻烦。草原上来的糙汉子，哪有时间拿茶碾、罗筛、点汤？散茶就这么捡了漏，从“贡品备胎”一路逆袭。

明代人更绝，干脆把茶饼也省了。抓一把叶子往壶里一扔，沸水冲下去，香就炸开。这叫“瀹饮法”，听着像江湖暗号，其实就是懒人的胜利。朋友聚会不用再带整套茶具，茶馆老板笑疯：省人工、省空间，翻台率直接翻倍。

茶具也跟着“下凡”。宜兴的紫砂匠原本做花盆，没想到把紫泥捏成小壶后，茶汤隔夜不馊。供春做的那把壶，丑得像树瘤，却被文人抢到打破头——谁再说“颜值即正义”，拿这壶糊他一脸。到了清朝，景德镇的白瓷遇上德化的象牙白，一青一白，像是茶具界的“冰与火之歌”。

茶叶能出海，得感谢三个“贵人”。第一，是马背上的蒙古族。他们用皮毛换茶叶，一斤茶换三斤皮，元朝官方仓库一年能堆上百万斤，妥妥的硬通货。第二，是隆庆年间的“开关”。福建人疯了一样种茶，十年里出口从0飙到10万担，相当于现在9000吨，港口天天堵船。第三，是广州十三行的“中间商”。英国人把茶叶当奢侈品，一盒祁门能换一只怀表，十三行的商人赚麻了，连广州话里“茶”的发音都被洋人学去，变成英文的“tea”。

最惨的是俄罗斯人。1689年签《尼布楚条约》时，他们以为抢到皮毛就赢了，结果一百年后，每年7万普特（约2300吨）茶叶从张家口北上，换走西伯利亚的貂皮、银子，连沙皇都上瘾。莫斯科的贵族把喝中国茶当时尚，底层士兵用茶砖当货币——打仗前先掰一块，比卢布还管用。

茶喝多了，玩法也卷。乾隆下江南，非要喝龙井新茶，地方官连夜把刚摘的芽叶塞进竹筒，快马加鞭跑六百里送到苏州。文人更疯，郑板桥喝茶得用成化窑的杯子，画墨兰必须配苦茗，一边喝一边骂“俗气”，转头又让书童去添水。

老百姓没那么多讲究，但茶馆成了“信息交易所”。北京的大茶馆分“红炉馆”（带点心）、“书茶馆”（听说书），上海茶馆直接挂出“代谈生意”的牌子。道光年间北京400多家茶馆，比现在奶茶店还密。最绝的是，有人专门蹲在茶馆里帮人写家书，写完顺手泡一碗高末（碎茶），收两文钱，写作和茶水钱一起结。

边疆的茶更野。藏人把茶和酥油、盐巴扔进桶里，摇得像洗衣机，一杯下去顶一顿羊肉。蒙古人煮奶茶加盐，咸得发齁，但配手抓肉绝了。白族的三道茶更狠，苦茶、甜茶、回味茶，三杯下去，人生起伏全在嘴里。

别以为古人只会喝，他们玩论文也卷。明代朱权写的《茶谱》连水温都规定：蟹眼泡（微沸）最佳，鱼眼泡（大开）就老了。清代陆廷灿更夸张，为了写《续茶经》，把全国47种名茶挨个试喝，喝出胃病都没停，最后留下一句话：“好茶如好友，不可草率。”

现在再看那杯茶，从被嫌弃的散茶，到征服世界的“黑色黄金”，中间隔了600年。600年里，有人靠它发财，有人为它写诗，有人用它治病，也有人只是单纯想解腻。下次喝茶别急着刷手机，想想这杯水里泡着的，是半部世界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