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城〕量子哲学视域下的多重世界与量子思维

——纪念现代量子理论诞生100周年

文 / 李后强

四川省社会科学院教授

平行宇宙不仅是物理学的理论推测，更是一种理解现实本质的新思维。

1927年，玻尔与爱因斯坦之争开启了量子力学哲学意义的大讨论。爱因斯坦坚决反对“上帝掷骰子”的概率性世界观，而玻尔则回应：“请不要告诉上帝该怎么做。”这场争论的核心在于如何理解量子测量问题——当无人观测时，微观粒子处于多种可能性的叠加状态，一旦测量，系统似乎就必须选择一种确定状态。休·埃弗雷特在1957年提出的多重世界彻底改变了讨论方向：宇宙在测量时并不坍缩，而是分裂成多个平行世界，每个世界实现一种可能结果。

01 量子测量难题：多重世界解释的哲学基础

量子力学面临的核心困境源于微观粒子的行为与宏观世界经验的冲突。在经典物理学中，世界按照确定的规律运行，但量子世界则遵循概率性规则。根据量子力学标准体系，量子系统遵循两种不同演化方式，这种矛盾的二元演化模式导致了所谓的“测量难题”，它包括四个核心问题：

——测量结果难题。为什么微观世界的测量结果是统计性、不确定的？

——同时性测量难题。为什么两个量（如位置和动量）不能被同时精确测量？

——测量过程难题。为什么多个叠加态在测量瞬间突变成某一确定态？

——定域性难题。量子力学是非定域的，还是不完备的？

埃弗雷特的多重世界通过一个大胆的假设解决这些难题——波函数从不坍缩，宇宙在每次量子测量时分裂成多个分支，每个分支实现一种可能结果。这一解释消除了测量过程的特殊性，使薛定谔方程成为描述所有物理过程的完备框架。

02 多重世界解释的哲学内涵：整体论、决定论与一元论

多重世界解释具有深刻的哲学魅力，它挑战了传统世界观的三个基本方面。

多重世界解释坚持了整体论，扬弃了还原论。它消解了本体实在在空间结构上的机械分割，把整个宇宙视为“整体”，认为“说子系统的独立态是毫无意义的”。它同时也消解了观察者与客体系统之间的划分——观察不是发生于孤立系统之外的一个新的过程，而是系统内部相互作用的特殊情形。

在决定论问题上，多重世界解释坚持了决定论，扬弃了非决定论。根据多重世界解释，波函数始终都按照薛定谔方程线性和决定论演化；测量过程不存在从“可能”到“”转变，最后结果依然是各种“可能”的叠加。

多重世界解释还坚持了一元论，扬弃了二元论。它用一个波函数刻画整个宇宙，实现了本体上的一元论；所有的系统都按照薛定谔方程演化，实现了演化模式上的一元论。尤其是多世重界解释消除了物质与意识的二元对立，最终弥合了被测系统与观察系统、主体与客体、宏观领域与微观领域的分离。

多重世界解释的最新进展已从“平行世界”发展到“交叉世界”。2014年，怀斯曼等人提出了“交叉世界”解释，几乎完全颠覆多重世界解释的理论体系：不同的世界之间是相互交叉的，而不是平行的；量子效应的存在，原因在于不同世界之间的相互作用。

03 从量子哲学到量子思维：范式转变

量子力学不仅改变了物理学，更催生了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在信息文明时代，我们面临的多是“信息”或“知识”，其最大特征是波动、跳跃、速度变化快、不可预测。

与传统的牛顿思维相比，量子思维具有根本性差异。牛顿思维产生于16世纪，认为整个世界是匀速、线性地运动着的，所有组成部分相互分立且机械式联系，运动不存在任何不确定性。而量子思维则来源于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和量子物理学，它的特点是：

——认为世界在基本结构上是相互联结的，应从整体着眼看待世界；

——世界是“复数”的，存在多样性、多种选择性；

——微观世界的发展存在跳跃性、不连续性和不确定性；

——承认事物发展的前景是不可精确预测的；

——微观物理现象不可能在未被干扰的情况下被测量和观察到。

量子思维的核心是认识到“观察者影响被观察者” 。推而广之，一切测量都不可能避免误差。在人类活动中，这意味我们的观察和参与本身就在改变结果。

04 量子思维的实际应用：从理论到实践

量子思维不仅具有理论价值，更有重要的实践意义。在商业领域，量子思维意味着未来不是单一路径的延续，而是多种可能性的并存；成功不是线性积累的结果，而是关键节点的跃迁。量子思维在商业中的应用可概括为三个方面——

概率性跃迁思维。从确定性思维转向概率性思维。传统商业思维追求百分之百的确定性，而量子思维接受概率性结果，注重创造概率优势。正如电子在不同能级间的跃迁，商业创新也往往呈现非线性突破特征。

叠加与同步思维。摒弃“非此即彼”的二元思维，拥抱“既此又彼”的叠加状态。我们可以同时处理传统与创新、本地与全球、稳健与冒险等多重矛盾，实现协同发展。

量子纠缠思维。建立系统的深度关联性，实现远距离、瞬时性的协同效应。正如企业可以构建跨地域、跨行业的价值网络，产生“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涌现效应。

在战略层面，量子思维还告诉我们——观察者影响被观察者。企业家的心态与信念，本身就是一种能量场。当你相信“不缺资金、不缺人才”，你就会吸引资金与人才；当你认定“没有难题”，你就会找到解法与答案。低维空间的困难，在高维空间都有答案。提升自己的思维度数，就没有“内卷”，没有“难题”，也不缺人才。

在量子实验室里，科学家们正在利用量子叠加态打造量子计算机。正如中国科技大学郭光灿院士形象地说：“量子计算机的运算能力同电子计算机相比，等同于电子计算机的运算能力同算盘相比。”而这一切都源于我们对量子世界不断深入的理解。也许费曼的建议最为明智：“放松心情，尽情享受”，量子世界带来无穷奇妙。量子思维给予我们的不仅是对世界的新认识，更是应对不确定性的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