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旧京～酒腻子

漫话旧京～酒腻子

酒腻子这个称呼现在也有，说的是顿顿离不开酒，但是一喝就多的人。过去呢，说这人是酒腻子，一般说他是‘泡酒馆’的人。这里说的酒馆，是指开在胡同里，单为这片胡同喝酒的人服务的小酒馆。

现在的一些写老北京民俗的文章，一说起来，老北京的小酒馆，就是说二荤铺，或者大酒缸，简直驴唇不对马嘴。

二荤铺，其实是过去的茶馆。他为了方便泡茶馆的人，单开发出来的生意，就是二荤铺。这里说的二荤，既不是指猪和牛羊，也不是指的特定食材，他指的是一荤，为灶上预备的材料，包括荤素材料；一荤指的是顾客自带的材料，他可以来料加工，收点简单的加工费。他还是以茶馆为主，二荤铺呢，是捎带着为茶客服务的。像什么郭德纲说的，软熘肉片，肉片下酒，芡汁一拌白坯面，这就是二荤铺的吃食，还有老舍笔下的烂肉面，都是。其实他就是为那些泡茶馆不愿意回家的人预备的，一大早来到茶馆，喝透了，中午不讲究的来碗烂肉面，讲究的炒俩菜，二两小酒一掫，喝到头二点，又去书茶馆听书去了，舒坦不舒坦？大酒缸呢，他也不是为酒鬼们预备的，他以批发酒为主。所谓的批发，无非就是周围的酒馆都去相熟的大酒缸买酒。

大酒缸为什么不是为酒腻子服务的呢，一个是酒兑水，一个是菜贵。大酒缸的酒都是直接从烧锅运过来的，烧锅的酒有头锅，二锅，之分，头锅劲大，很多人喝不了，只能兑水卖。但是您放心，大酒缸只兑水，绝不掺其他东西。菜呢，大酒缸都是时令菜，跟着节令走。例如冰黄瓜，冰苤蓝，醉蟹，蒸蟹等等，门外也有一些卖吃食的，例如红柜子（卖熏鱼，熏猪头以及熏各种杂碎的）白柜子，（专卖驴肉，驴里脊，驴心，驴肝等等）还有卖羊头肉，羊脸，羊眼，羊信子等等。热菜也有，比如爆肚，苏造肉，苏造鱼，卤煮火烧，卤煮豆腐等等。据说，在大酒缸，来四两烧酒，弄几碟时令小菜，喝酒谈天，也是一种美事。

酒腻子不价，他们一般上午去挣钱，下午和晚上就在酒馆耗上了。酒，最便宜的地瓜烧就行，菜，来个花生米，足矣。如果今天的收入好，那就再来一碟肉皮冻或者熏粉肠。就这个，就能喝一下午带一晚上。

那么他们不养家吗？他们一般上午干活，打零工，挣了钱，自己留出两毛，喝酒，其他的交给家里。他也不管留给家里的钱够不够生活，反正酒得喝。自己留的两毛钱，够二两烧酒，一个小菜的。就凭这两样东西，可以在酒馆里坐一下午，这一下午没准就碰上个熟人。北京老礼多，熟人遇见了，必寒暄。您喝着呢，用不用给您添点？是不是酒腻子，完全就看怎么应答了，一般人肯定这么说：您客气，我这领情了。可是我马上喝完了，改天再叨扰您。如果是酒腻子，他巴不得你跟他寒暄呢，他顺坡就下了：您看，我这喝完，马上就要走了，得了，您来了，我怎么也得给面，就陪您再喝会！得，饶是您给他买酒，还得领他情。一来二往的，凭着二两烧酒，一碟花生豆，他能在酒馆混到天黑了，回家睡觉，还能是醉醺醺的。

说起北京的老礼，我又想多说两句，我怎么对现在酒桌上一句话特别反感呢，就是：得，哥俩走一个！那位还得迎合，走一个！我就不知道这句话打什么时候来的，但是肯定不是老北京人开始说的。什么叫走？皇帝死了叫驾崩，平头百姓死了，就叫走了。在酒桌上说这话不是添恶心吗？原来酒桌上倒是有这么句话，来，咱哥俩掫（zhou）一个！掫一个就掫一个！是不是现在的人们不知道这个掫是什么意思，根据读音，就变成走一个了？

不管怎么说，老北京的酒馆文化是彻底消失了。虽然现在酒吧，多种多样，可是还是怀念老北京的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