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珠“单挑”空调业

当海尔、美的、小米、海信等19家空调企业齐聚2025年中国家电科技年会，联合签署《空调铝强化应用研究工作组自律公约》时，一场声势浩大的行业集体转向已经清晰可见。

这场公约的核心是推进“铝代铜”技术——用价格更低的铝材，替代目前空调换热器中的核心材料铜。

（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与会企业名单中，格力电器的缺席格外显眼。几天后，董明珠的回应毫不含糊：“铝代铜能不能代？可以代，但我们依然坚持不用‘铝代铜’的原因是，它还没有达到铜的同等的技术条件和保障。”

01 集体转向

行业集体转向的背后，是多重压力的叠加作用。最直接的压力来自铜价。

2025年，伦敦金属交易所铜价多次触及历史高位，一度突破每吨11461美元；沪铜期货主力合约站上9.2万元/吨关口。与此同时，铝价仅为2万多元每吨。

空调作为用铜大户，核心原材料铜占整机成本的20%-30%。一台空调用铜约6-7公斤，仅铜材成本就高达600元左右，而同等重量的铝材成本仅140元，单台可节省成本460元，降幅高达77%。

铜资源的战略依赖是另一重考量。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空调生产与消费国，约80%的铜依赖进口，而中国电解铝产量占全球60%，原材料供应自主可控。

2025年3月，工信部等十部门联合印发《铝产业高质量发展实施方案》，明确将“以铝代铜”列为国家战略，推动其在冰箱、空调等领域的应用。

02 孤立者

格力此次的“缺席”并非偶然，而是延续了其一贯立场。

格力电器副总裁胡余生曾在今年6月的业绩说明会上明确表示：“在性能、质量和可靠性不能完全保证的情况下，公司暂时没有铝代铜的计划。”而董明珠在更早的2023年度股东大会上就已表态：“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前，格力就绝对不会使用‘铝代铜’。”

格力的坚持与一份沉重的商业承诺直接相关——“十年免费包修”政策。这一承诺建立在铜管长期稳定性的基础上。如果改用铝管，这个承诺就成了空话。

格力的担心不无道理。铜的导热系数约为401W/m·K，而铝仅为237W/m·K。耐腐蚀性方面，铝的化学性质活泼，易氧化，长期使用易出现管路穿孔、漏氟等问题。

有数据显示，铝管空调的平均寿命约为8-10年，而铜管空调可达15-20年。

03 伪成熟

尽管“铝代铜”的支持者声称技术已经成熟，甚至认为“两年前就已经具备‘全面铝代铜’的技术能力”，但实际情况可能远非如此。

这种“成熟”更多是在技术和舆论的灰色地带游走。如果技术真的成熟到可完全替代铜，为何还需要通过“自律公约”来集体发声？这更像是行业面对压力和不确定性时的抱团取暖。

一些细节值得玩味。虽然格力缺席了自律公约的签署，但格力电器仍是“空调铝强化应用研究工作组”的成员单位，并参与了《房间空气调节器用热交换器》国家标准的修订工作。

这意味着，格力并未缺席技术讨论，只是在应用推广上保持谨慎。

04 多重动机

董明珠的这番表态，表面上是技术路径的选择，实质上是一场精心计算的商业策略。

这是一个教科书级的差异化定位。当整个行业都选择“铝代铜”时，坚持“全铜管”反而成为了稀缺价值。在消费者越来越关注耐用性和可靠性的今天，这种坚持很容易转化为品牌溢价。

董明珠实质上是在重新定义技术门槛。她为“铝代铜”设定了自己的标准——“直到铝能够完全替代铜”。

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我不反对未来，但我定义未来的门槛。通过这种方式，格力可能正在争取未来技术路线的话语权。

在舆论场上，这是一个完美的“品质坚守者”叙事。在成本压力和消费降级的大环境下，一个敢于坚持“质量第一”的企业家形象，能够赢得大量的公众好感。而董明珠对此驾轻就熟。

对于格力来说，短期市场份额的压力或许真实存在，但长期品牌价值的巩固更加重要。当价格战愈演愈烈时，一个清晰的高端定位可能是最好的护城河。

格力的格力电器股东格力集团，去年推动龙源金科铝管项目落地珠海，计划年产1.5万吨铝管。这一动作或许暗示着，格力的坚持并非一成不变。

董明珠也说：“我们并没有说不研究，我们一定研究，直到铝能够完全替代铜，我一定上铝。”

当19家企业联名向左，这位“铁娘子”选择了向右。这场空调行业的“金属战争”，表面上是铜与铝的物理属性之争，深层是短期利益与长期价值、规模扩张与品质坚守的战略选择。

在格力珠海总部展厅里，一台运行了20多年的格力空调仍在正常工作。

这根铜管，或许正是董明珠不愿放弃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