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名义演变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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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杜常顺，历史学博士，青海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西北区域史。

摘要：“青海”及其主要异名“西海”，本指青海湖，但在不同的时期，“青海”所指又具地区、政区、族群等多种涵义。大致而言，“青海”作为地方或地区名称，主要指“青海湖所在地区”或“环青海湖地区”；在清代，其作为地区名称时，主要强调的是“青海蒙古所在地区”的涵义。自雍正朝始，直到民国青海建省之前，“青海”作为地区名称，主要指青海办事大臣及青海办事长官所辖区域，此辖区实可作为特殊政区看待。西汉和隋代先后设置西海郡，作为“青海”异名的“西海”成为政区名称；民国时期，青海建省，“青海”正式成为省名。在清代，“青海”还有一个重要的涵义则是指称青海和硕特蒙古，“青海”因此成为人群名称。

关键词：青海；西海；名义；演变

“青海”，本指青海湖，古代西北常常指湖为海，青海即“青色的海”之义，得名于人们对该湖泊直观的审美感受。青海湖藏语名mtsho-sngon（汉语音译“措温波”“措温布”等）、蒙古语名Köke-Naγur（汉语音译“库库诺尔”“科科诺尔”“呼呼淖尔”等），皆与汉语“青海”同义。“青海湖”一词出现是在民国时期。1928年青海建省，“青海”成为省名，为示区分，开始在“青海”后缀加“湖”字，为湖泊名。就历史时期而言，“青海”所指并非仅仅是青海湖和青海省，其间经历了很多变化。2008年，吴均先生发表《吐蕃时期青海地区的文化钩沉》一文，其中指出：“青海一词，除作为湖泊之名，尚有民族、地域、范围不同的行政区域等等分别，其概念比较复杂。”“由于历史上青海一词有多种涵义，致一般谈青海史地者，皆着眼于目前，局限于今日青海称谓与区域，对于历史上之变迁，或习焉不察，或不耐烦探索历史进程，以今日代表往昔，而忽略与历史相印证。”吴均在文章中列出不同历史时期的“青海”一词有湖泊之名、民族之名（代称）、边疆行政区域之一、甘边特区之名和青海省名。吴均所列历史时期“青海”一词所指，虽大致不误，亦有不确之处，文章对“青海”名义的历史演变也未作进一步的梳理；同时，目前来看，吴均所指对“青海”一词不区分历史语境而误解误用的问题时有所见，故本文在吴先生旧文的基础上，就“青海”名义的历史演变过程作一梳理和进一步的阐述。

一

青海湖本为西羌之地，羌语如何称呼，已不可知。汉语中，汉晋时期有“西海”“卑禾（和）羌海”“仙（鲜）海”“鲜水海”等称谓。“西海”，无疑是因强调其所处“西方”的方位而称之；“卑禾（和）羌”是汉代牧居环湖地区的羌人部落，湖以人（群）名；“仙海”“鲜海”，当为同音异写，顾颉刚先生谓：“仙海，即鲜水海，‘仙’与‘鲜’是同音字，‘青’也是一音之转。”“鲜”有洁净明澈之义，写作“仙”则赋予其某些仙道神话色彩。在西王母崇拜盛行的汉代，中原人往往将遥远的青海湖与西王母仙居之地瑶池联系在一起。班固《汉书》谓：“金城郡临羌：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仙海、盐池；北则湟水所出，东至允吾入河；西有须抵池，有弱水、昆仑山祠。”值得注意的是，藏语中对青海湖另有“赤雪甲姆”即“万帐（户）女王（神）”之称。一些研究者将此与汉代以来青海湖——西王母瑶池的神话传说联系起来，认为藏族民间传说中的“赤雪甲姆”是以西王母为原型加以改造或重塑的神话形象，两者间具有同源异流关系。实际上，西王母作为神灵形象，对其崇祀并不囿于中原汉族。《晋书》载，十六国时期，北凉沮渠蒙逊率大军攻打卑和羌，“卑和虏率众迎降。遂循海而西，至盐池，祀西王母寺。寺中有玄石神图，命其中书侍郎张穆赋焉，铭之于寺前”。7世纪后期，环湖地区纳入吐蕃治下，藏语人群不免受久已流传的西王母传说及崇拜的影响，并对之加以改造，以“赤雪甲姆”的形象形成新的呈现。

西汉末年，王莽篡汉，为粉饰“四海归一”的太平景象，炫耀自己的威德，遣中郎将平宪等诱使卑禾羌人将所居西海之地献给朝廷：“羌豪良愿等种人，口可万两千人，愿为内臣，献鲜水海、允谷、盐池”。王莽遂以所献地置西海郡，所谓“初开以为郡，筑五县，边海亭燧相望焉”。“西海”遂别为政区名称。至隋代，复置西海郡。大业间炀帝“平定吐谷浑，更置四郡”，其一即西海郡，“治在古伏俟城，即吐谷浑故都。有西王母石窟、青海、盐池。统县二。宣德、威定。”

“青海”一词在文献中出现晚于“西海”，始见文献为北魏阚骃《十三州志》。郦道元《水经注》引《十三州志》谓，临羌“县西有卑禾羌海者也，世谓之青海。东去西平二百五十里”。此处“世谓之青海”，说明“青海”之称已颇有历史，而非北魏时才有此称，或在汉晋时期即与“西海”一词并行，只是没有载入到我们所见的文献中而已。

二

“青海”一词的流行，是在隋唐时代。特别唐代，青海地区成为唐蕃双方长期交锋的前线，烽火连天，战伐不已，“青海”的字眼常常出现于唐人的诗歌中，成为唐人边塞意象中的重要符号。如：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

君不能学歌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李白）

铁骑横行铁岭头，西看逻些取封侯。

青海只今将饮马，黄河不用更防秋。（高适）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杜甫）

绛河从远聘，青海赴和亲。

月作临边晓，花为度陇春。（李适）

青海和亲日，潢星出降时。

戎王子婿礼，汉国舅家慈。（张说）

所谓“地以诗名”。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佳篇名句，对推动“青海”一词的传播流行无疑起到了重要作用。这些诗篇中的“青海”，都指向青海湖地区。另外，自北朝时期开始，青海湖地区逐渐成为吐谷浑国统治的中心区域，吐谷浑人重视且擅长培育和繁育良马，“故其国多善马”。青海湖畔正是吐谷浑繁育良马的基地。《魏书》载：

青海周回千余里，海内有小山，每冬冰合后，以良牝马置此山，至来春收之，马皆有孕，所生得驹，号为龙种，必多骏异。吐谷浑尝得波斯草马，放入海，因生骢驹，能日行千里，世传青海骢者是也。

以“青海”冠名良马，一则标明其产处出处，二则附和了“泽出神马”“泽出龙马”的祥瑞寓意，何况青海湖自汉代以来就被纳入西王母神话系统而具有浓厚的仙神色彩，这显然有助于渲染“青海马”具有非凡特异的品质。“青海马”大量输入内地，声名卓著，必然也有“地以马名”的传播效应。

北朝至隋唐时期，“青海”已不单指青海湖，常常有“青海湖所在地区”或“环青海湖地区”的涵义。如《北史》谓西魏皇后乙弗氏，“其先世为吐谷浑渠帅，居青海，号青海王。”此“青海”显然有“环青海湖地区”之义。唐高宗乾封初年，册封吐谷浑首领诺曷钵为“青海王”，此“青海”实指已为吐蕃所据之吐谷浑旧疆。武则天时郭元振即有“还汉吐浑诸部及青海故地”之语。又《旧唐书》载永贞元年（805），唐出使吐蕃的工部侍郎张荐“卒于青海”，此“青海”同样也具“地区”之义。

7世纪后半期，随着吐蕃对吐谷浑的征服与占领，青海湖有了mtsho-sngon-po即“青海”这一藏语名称。《敦煌吐蕃文书》“赞普传记”第十部分中有唐将王孝杰“率旅前来，时青海道将军噶尔·钦陵赞婆与之对垒迎逆之”之句。此“青海”，藏文即为mtsho-sngon-po。此亦唐代藏语文献中仅见的一处对“青海”（mtsho-sngon-po）的记载。据汉文文献记载，吐蕃统治时期，还出现了以“青海”命名的军政机构或军政区域的名称。《新唐书》载唐贞元五年（789），剑南节度使韦皋遣将“于故巂州台登北谷大破吐蕃青海、猎城二节度，杀其大兵马使乞臧遮遮、悉多杨朱，斩首二千余级”。又《资治通鉴》载，会昌二年（842），吐蕃将领论恐热“与青海节度使同盟举兵，自称国相”。吐蕃之“节度使”，学术界通常将之对应为藏文中的khrom（音译“冲”或“冲木”等），为吐蕃在其占领区所设军政机构及所统辖区域的名称，青海节度使设驻于环青海湖一带。

三

元代开始，不断有蒙古语人群移居青海地区，青海湖又有了蒙古语名称Köke Na γur。不过，现存元代蒙古语文献中并未见Köke Na γur的记载。目前所见最早出现Köke Na γur字眼的蒙古语文献是成书于十七世纪初（明万历后期）的《阿勒坦汗传》，该传中有数条记载涉及Köke Na γur即“青海”。其中首条记载为“青马年”即明嘉靖十三年（1534）墨尔根济农（吉囊）和阿勒坦汗（俺答汗）率军西征，“战胜畏兀特于青海郭尔巴勒津之地。”蒙古语Köke Na γur之汉语译音也首见于明代嘉靖时期的文献。嘉靖四年（1525），提督陕西三边都御史杨一清在一份奏章中提到“有达子三个小头儿讨克剌、八阿不害、吾失阿不害等带领两万达子，前往西黄河地名可可脑儿收捕亦不剌达子去了”。此“可可脑儿”系目前所见蒙古语Köke Na γur最早的汉语译音词。

明代汉语中，青海湖仍然被称为“青海”和“西海”，“西海”一词使用的频率更高。两词或指青海湖，或指青海湖所在地区，或两者并指。正德以降，大量东蒙古右翼部落移牧环湖地区，所谓“蜂集蜞萃，遂成虏薮矣”，形成“青海蒙古”或“西海蒙古”。明人通称为“西海虏”“海虏”“海寇”“海部”等。史载，正德四年（1509）“北虏入西海，此海寇之始”；“嘉靖间，俺答西来，遗子丙兔比附驻牧，均称海虏。”“青海”“西海”因此与移牧于这一地区的蒙古语人群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明清之际，游牧于天山北麓的厄鲁特蒙古和硕特部移牧青海地区，“青海”或“西海”又成为青海和硕特蒙古的代称。如雍正二年（1724）云贵总督高其倬在其疏文中称：“中甸地方，原系丽江所属，后为青海占去，领逆贼罗卜藏丹津伪札。”又《卫藏通志》载：里塘，“昔隶青海岱青和硕气部”；打箭炉，“系青海部落”。这些都是以“青海”代称“青海蒙古”。年羹尧《青海善后事宜十三条》及《禁约青海十二事》两份奏折中的“青海”同样也是如此。更为普遍的是，清代文献中，青海蒙古之王公贵族，通常皆以“青海郡王”“青海台吉”“青海贝勒”“青海扎萨克”称之。清代文献中，还常见以“青海人”指称“青海蒙古”。如清康熙四十一年（1702），理藩院派驻打箭炉的喇嘛达木巴色尔济奏：“济隆呼图克图与青海人众，系我朝之人，令其照常贸易”；康熙五十八年（1719），“据都统延信等称，准噶尔与青海之人，联姻已经多年，大将军若领兵出口外，我兵所出之多寡，青海人等一知，则准噶尔之人即得闻知矣。”雍正二年（1724），阿拉善蒙古郡王额驸阿宝奏：“臣请于青海处赐闲旷之地居住，管理青海人等，不致复萌乱心等语”；雍正三年（1725），副都统达鼐折奏“臣奉旨将青海人等，编设旗分佐领，颁赐恩赏······现今青海人等，感戴皇恩，守法畏惧”。这些文献中的“青海之人”“青海人”均指“青海蒙古”。

在清代，“青海”“西海”也被普遍用作地方、地区的概念。如《清圣祖实录》卷54，康熙十四年（1675）四月乙卯条：“达赖台吉，故居土伯特，今遣居青海，令其有事则相援，无事则钤辖部属”，此“青海”显然是地区或地方的概念。又康熙十七年（1678），甘肃提督张勇奏称噶尔丹“向有侵西海之意，因人心不一，西海路远，一动而本地有事，不敢轻举”。次年又奏“噶尔丹遣其寨桑奈致书臣云······西北一带地方皆居之矣，惟西海，向系我祖与伊祖同夺取者，今伊等独据之，欲往索取”。在作为地方或地区概念使用的时候，清代也常常用“青海地方”“青海地面”等进行表述。不过，清人在作为地方或地区概念使用“青海”时，更强调的是“青海和硕特蒙古居牧区”这一意义的表达，这与既往所指“青海湖地区”或“环青海湖地区”的涵义有明显的差别。

需要提出的是，年羹尧在《青海善后事宜十三条》中，将“青海”表述为“唐古特四大部落”：

查青海、巴尔喀木、藏、危（卫），乃唐古特四大部落，顾实汗据此地，以青海地面宽大，可以牧养牲畜；喀木地方，人众粮多，遂将伊子孙，分居此二处，伊则在青海游牧居住。喀木地方，为伊等纳贡。藏、危二处，从前原施舍为达赖喇嘛、班禅喇嘛香火。今因青海叛逆，取此一带地方，交四川、云南官员管理。

此“四大部落”准确的表达显然是“四大区域”，而这个作为四大“区域”之一的“青海”所对应的显然就是藏语人文地理概念中的“安多”或“多麦”。这反映了清人对作为“区域”概念的“青海”的一种认知和理解。

雍正二年（1724），清廷设置“钦差办理青海蒙古番子事务大臣”，简称“青海办事大臣”，因驻衙西宁，又称“西宁办事大臣”，辖治青海蒙古二十九旗和玉树三十九族（后演变为二十五族），其官衔中的“青海”，即指其统辖的上述区域。此“青海”显然已具政区的意义。正如此，清代玉树各部名称前，也往往冠以“青海”字样。如乾隆八年（1743），高宗谕“停青海番民马贡”；乾隆十三年（1748），“以······故青海多伦尼托克业尔吉族百长库鲁隆素之侄林庆新衮袭职”；乾隆十五年（1750），“以故青海土隆巴族百户纳木塞子达仆三住布、格尔吉族百户拉旺子朋楚克达尔济袭职。”上述之“青海”“番民”即玉树各部；多伦尼托克业尔吉及土隆霸、格尔吉均为玉树部落。不过，在“地区”意义上使用“青海”时，清代又往往将“青海”局限于“青海蒙古”或青海蒙古“二十九旗”的地理范畴，把玉树地区排除在外。乾隆七年（1742），怡亲王奏“西宁（办事大臣）管辖（玉树）多伦尼托克、古察等族番，俱往木鲁乌素地方，彼此欺压，请派笔帖式前往管理等语。查彼处番民，界连青海，争强欺压，原所不免”。又道光时，“西宁管辖之玉舒（树）百户原牧地方，被四川果洛克贼番抢劫穷困。该番人等带领四十余户逃奔青海，情形实为可悯。”

民国元年（1912），青海办事大臣改称青海办事长官，所辖区域沿前清之旧。同年，《中华民国临时约法》颁布，第一章总纲第三条规定：“中华民国领土，为二十二行省、内外蒙古、西藏、青海。”此“青海”即青海办事长官辖区，作为民国时期与蒙古、西藏并列的区域概念一直使用到青海正式建省之前。1915年，袁世凯北洋政府裁撤青海办事长官，所辖区域划归新设甘边宁海镇守使。前述吴均先生指“青海”曾为“甘边特区之名”，“甘边特区”即指甘边宁海镇守使所辖区域而言，“青海”实为其统辖区域之一部分，而非其全部统辖区域之名称。

1928年，青海正式建省，“青海”成为省级政区名称，辖区由原“青海”地方和甘肃省属的西宁道各县共同构成。自此，“青海”主要是作为青海省名来使用的。不过，作为沿用了千年之久的青海湖旧名，“青海”一词在成为省名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然作为湖名使用。翻检从20世纪30年代至60年代出版发行的地图，在青海湖位置均标注“青海”字样。如1933年出版的《中华民国分省地图册》第20图《甘肃省宁夏省青海省》图中，青海湖位置标注“青海、科科诺尔”字样；1948年出版的《中国分省新地图》中第41图《青海省地图》青海湖位置标注“青海（科科诺尔）”。1950年出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地图》中青海湖位置标为“青海或西海（库库诺尔或楚温泊）”。地图出版社1962年和1966年编制出版的《中国分省地图》和《中国地图册》中，青海湖位置也都标注为“青海（库库诺尔）”。直到20世纪70年代，出版发行的各类地图才改用“青海湖”字样。

结语

“青海”及其主要异名“西海”的本义是青海湖，在不同历史时期又作为地方或地区名称、政区名称和族群代称使用，名实义涵之间有时清晰可辨，有时则彼此交错重叠，需要结合时代背景和历史语境加以辨别。大致而言，“青海”作为地方或地区名称，主要指“青海湖所在地区”或“环青海湖地区”；在清代，作为地区名称时，更强调的则是“青海蒙古所在地区”的涵义。雍正之后，直到民国青海建省之前，“青海”作为地区名称，主要指青海办事大臣及青海办事长官所辖区域，此辖区实可作为特殊政区看待。西汉和隋代先后设置西海郡，作为“青海”异名的“西海”成为政区名称；民国时期，青海建省，“青海”正式成为省名。另外，吐蕃统治时期，设置青海节度使，此“青海”无疑也是一种军政区域的名称。在清代，“青海”还有一个重要的涵义则是指称青海和硕特蒙古，“青海”因此成为人群名称。“青海”及“西海”名义的演变与青海地区民族消长变迁和历代王朝与政府在这一地区的施治设政息息相关，颇能体现青海历史演进的基本脉络，并折射出青海历史演进的诸多层面。

作者：杜常顺

来源：《青海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5年第4期

选稿：江西地名研究小组

编辑：宋柄燃

（由于版面内容有限，文章注释内容请参照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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